第三十五章 野史
她现在仿佛在游戏里,真实的世界哪有这样大起大落的……青麟侯,课本上有个板块着重介绍了这一职位。在地蜥一族掌管天下时,四方天祥镇守世间,青麟是其中权力最大,能力最强者,四方天祥和真皇的人选须得天定,所谓天定便是等瑞兽青鸟的指示,它会携信前往世间,将信交给青麟侯,请他来宣读并实施信的内容。在鱼照初之前,青麟侯之位一直悬空,其职能是一直是由地蜥一族派出的监察使代行的。一想到鱼照初,那个课本上野史的部分提到过他,坦生看过两眼他的故事,虽所知不全,但也令她唏嘘不已,那个时候,木头似的坦生根本不懂自己的情绪,她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只想一声一声的叹气。他是很好的人,时代对他并不公平,坦生有幸新生,待在他曾待的地方,拥有他曾拥有的名号,是受之有愧的。
严格讲究天定之人的四方天祥,鱼照初并非天定之人,却硬生生闯进了四方天祥的行列。他身世凄苦。他的父母本是御兽族的首领,奈何荧祝之灾,让百姓蒙难,也让驯化荧祝人失败的御兽族遭殃。地皇惩罚他们远离栖息地,没收本族神器,散入世间,地皇优待族长一家,令其在世间担任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官,若其有后代,便只能留一个。荧祝一族已经被引至荒原坑杀,百姓无法把怨恨发泄到死人身上,于是,便发泄到了御兽族人身上…御兽族无神器,死的死,散的散。族长本来是感念地皇慈悲的,他没想到有朝一日,那双生之幸运会落到他头上。他与夫人谨小慎微,艰难的生下孩子,悄悄将其养在身边,孩子安全长到了七岁,他们仍是不放心,怕哪天被发现了,地皇惩罚,百姓会愤怒…他们都准备将两个孩子送去不同地方的善庙了……意外还是发生了…有个小人无意听见了族长家孩子的哭声…他带着很多人拿着武器闯入族长家,以他们不遵守地皇之令为由,拿着那些木的铁的武器朝着两个孩子打过去……为了避免族长二人护着他们。他们还让两个四个壮汉押住二人,美其名曰,为地皇执法,惩罚这些不守地皇令之人。那两个孩子哪里扛得住棍棒敲打,拳打脚踢,他们很快就没了声音。那两个小孩根本没见过那么多人,他们恐惧的抱在一起,连被打死都抱在一起。族长夫妇撕心裂肺,可他们始终没有对愚昧的众人动手,地皇只是依律惩罚他们,是没有错的,他们也不知道该恨谁…在这小小的院落里,他们同饮毒酒,同去了。从此小院安静了,再无人到访。那夜暴雨很大,雨坠如石击,雨水拍打着两个孩子的身体,其中一个猛地吐出一口血,醒了…
他没有哭闹,很冷静,他坐在自己的亲人中间,等雨停。待到雨停后,他便点了自家的柴房,看自家烧起来,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出门走了。之后,他便一路乞讨,一路去明江台,那是地蜥监察使所在之处。这一路,他走了十几年,好在他终于看见那最喜与风舞的明江水,浪涛起,可吻天。在明江尽头,竟是水面如镜之地,鱼照初踏着平静的明江水,一步一个涟漪,走了百步,便踏上一个黑石岸,顿时,黑水缓缓升起,他仿佛置身一个黑色井中。
“虫子告诉了我你的来意,你想要的太过宏大。念在你是御兽族后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要别的。”此处回荡着监察使震人心魂的声音,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鱼照初摘下自己厚重的头巾,露出一张本该风华正茂却十分沧桑的脸。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兽骨镶紫玉描赤漆的令牌,令牌上深深刻着“令召万兽,万异归心”,这八个奇怪形状的字各取了一半组成了四个字刻在中间。
“那我拿着这个你也知道了吗?”
鱼照初把它拿在粗糙干裂的手上,黑色的水幕里缓缓走出一个身覆龙鳞,穿白棉纱衣的比常人高出一倍的男人,他银发,长着羚羊一样形状的白色独角,还有像两颗刚刚长过下巴的剑齿。他腕间坠着黑白相间的珠子,珠子间隙间隔着白色獠牙,一条长长的,雪白的,锋利处镶嵌着银刃的脊骨从背后搭在他的两腕上,每个手腕缠绕着三圈。他向鱼照初走来。
十几年的漂泊,路过群魔乱舞的世间,鱼照初早已麻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新伤叠旧伤,他连看见人人敬重而畏惧的监察使都麻木的没有任何表情,他微微仰着头,双目干涩空洞。
看到他衣衫褴褛浑身伤疤,像个被风化的快要崩裂的石头一样站在那里,监察使心生怜悯。
“我可以给你荣华富贵。”监察使说。
“大地广阔,我走了十几年才到这里,从始至终都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我要做青麟侯。”他涣散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监察使只觉得他疯了,疯的让人无法再同情:“青麟侯是四方天祥之首,多年无有天定之人,你一个罪人之后,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
他盯着监察使黑色的如同毒蛇一样的眼睛,字字清晰的说:“御兽族有罪,我们出生就有罪。我们驯化荧祝人失败,我们害万民被荧祝人荼毒,所以,我须得掌握权力与兵马,才能帮万民涤除祸患,守卫赤真安宁,如此才算真的赎了罪!”
“你不配!”
“怎么不配!我生在荧祝风波平息之后,一个新生之人何过之有!只因身份之过,我就有罪!我族人皆为赎罪而死!我的家人…也皆为赎罪而死……我怎么不配?我未伤百姓,未违律法,谨记御兽族为国为民之大任,谨记御兽族慈悲的底线,我又怎么不配?”他负伤又苍白的脸上,猫儿一样的眼睛轮廓中,红血丝爬满他的眼球,灼灼热血,摇摇欲滴。
“地皇之令是铁律,御兽族戴罪之身,再者,青鸟无信,绝不可让随便一个人就做青麟侯的!”
“我心为百姓,为赤真,但我现在这个样子,断无报国之机会,我一定要做青麟侯,待到天定之人出现,我随时可让位!我拿着御兽令来,就是为了换一个可以做青麟侯的机会!御兽令虽不是我族至宝,但有它在,那些御兽族神器才有存在的意义!”他直截了当的说。
监察使回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御兽令,思索片刻,水幕又向上升了几丈,本来还能看到一片天空的出口彻底被黑色的水封闭,这里突然变得漆黑,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白衣人从黑色水幕中缓缓浮现,他们高低错落,垂目凝视着鱼照初。
“你振振有词,觉得自己可以做青麟侯,现在,我把你能否做青麟侯的决定权交给你。这里所有的山兽,你若能将其全部征服,便可以做青麟侯。”
“你说话算话?”鱼照初找寻监察使的身影,他早就不知道隐去哪里了。
只听一阵诡异的沉默后,精密的齿轮转动声此起彼伏,仿佛一个个催命符惹的鱼照初烦躁不安。鱼照初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监察使的回应,终于在越来越快的齿轮转动声中,他郑重说了一声:“我说话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