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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妖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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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未在一个人背上越过了一座山,她很累的,她担心敦野会嫌弃她是个累赘,总想做点什么。可越过山后,再回头看,却无比轻松,曾以为很累的路,就这么被越过了,像做梦一样。

    敦野一呼一吸,仿佛旭日照亮高山晓雾,风吹晓雾浮沉,如此刻他一呼一吸。

    坦生不禁感慨的问:“你为什么说我会是强大的妖,而非强大的人?”

    “你希望自己是什么样的?”

    “可以掌控自己的一切,不要像个木头一样,对什么都没感觉,不想只做一件事,想做很多事…虽然我还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事…”

    “人界,想要掌控自己的一切,只有权力能帮你,甚至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律法都可以由你定,权力是人类规则里的神通。而妖界则自己能帮自己,发觉天性苦修神通,只要够强,便可掌控自己甚至别人。”敦野云淡风轻的背着她继续向前,口中白气流如轻烟,目之所及,万顷良田,正是青黄之色。

    坦生一边好奇的看着田色一边回应:“权力啊,我知道它的厉害。以我的资历,就算有幸触及权力,估计也白发苍苍了,做妖可能也是没有天赋的……有别的选择吗?”

    “你恰好幸运,有黑色的血,人妖两界都会羡慕你。只要你想,你可以瞬间得到权力,不死不伤凌驾于权力之上,掌权者会给你很多权力。但…这是短暂的,他们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无声无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们需要的是黑色的血…而非你这个人,你这个人太平凡了,给不了他们什么价值。”

    “他们若伤了我,杀了我,还哪里去找黑色的血?”

    “我说了,他们有一万种方法杀你并留住黑色的血……”他回头对坦生淡淡一笑:“我脑袋里闪过的方法就有千种之多,只是,我早已决定不杀你了…”

    他的笑虽然松弛漫不经心,但看得出有些威胁的意味…坦生把把双手从他手掌中抽了出来,奈何力气悬殊,她又想到自己还有牙齿可作为武器,故果决的一口咬向敦野的脖子,直到咬下一块肉来,她沉默着,敦野咬着牙忍着疼…她说她会对每一次威胁回应,如果他还有伤人之心,她会是能杀掉他的坦生。

    “你的兽性比我少不了多少,做人痴心妄想。更何况,黑血在人界律法里,也被划定为妖。”

    “既然世分人妖分两界,那为何你总在说人界的规则…人界的规则你们也要遵守吗?”

    “如果不尊一律,两界只能通过战争来将此平衡,人界是打不过妖界的,更何况我们曾经也被叫做人,现在的人界只是我们曾经弱小的同胞,他们不仁,我们不可不义,故而以人律为先。若以妖律为先,势必荼灭所有异心。他们选择重形而进化,舍弃自身的野性与神通,而成为一个完整的人,用最接近德公的样子生存,那是他们的选择。我们选择不舍弃野性不封闭神通也是我们的选择。两界如果一直互相包容的话,活下去是不难的……可是……人什么都想要,还以严正的姿态……虚伪至极…人妖分界是对他们的保护,青衣魔君握着各族大印,天下各族虽不服,但也奈何不了他,他是偏袒人界的……”

    敦野的话渐渐变成了碎碎念…坦生在他背上困的仿佛脖子断了一样,她太累了,身体累,精力耗尽,此时她已经浑身无力仿若漂浮,眼皮打架,看上去在硬撑,实则已经入梦了。

    敦野过了很久才发现,他尝试着去够她背后的墨莲,墨莲散出的黑色气息仿若丝刃,割伤了他的手,他赶忙将手收回来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他只有一只好手了……

    正因为坦生来自别的时代,别的世界,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认知,也与所有人没有利益牵扯,敦野才敢跟她说这么多…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他是不敢言心的。只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才会不在乎他说些什么,只是听着,也不在意他过去经历了什么,只是听故事,左耳进右耳出。

    长长路途,只有敦野两条腿前进,他又饿又渴,此时田间小路上窜出一只灰兔,他盯着兔子眼冒红光,两手一放,坦生直直坠在地上,后背落地一震,她顿时清醒过来…天色晴明,青黄连绵,远山近水,一股清澈的气息钻入坦生的呼吸里,她茫然坐在田里,而另一边,敦野扑向灰兔,下手精准,一招既获。

    坦生仔细观察着一支粮穗,穗子紧密沉重,粮食粒滚圆如鱼眼,粮食还未完全成熟,透出清甜的乳香味。她小心翼翼的摘下一颗放在嘴里品了品,又甜又香…她伸手想要拔出一穗,敦野提着灰兔赶紧跑了过来…他急切的对坦生说:“快吐出来!”

    坦生初来乍到,对此地不熟,一个土生土长经验丰富的人说的话,她自然是要信的。

    坦生赶紧把还未咽下的部分吐了出来,并紧张道:“我已经咽下一半了…”

    敦野看着紧张的她,突然想到什么,整个人缓缓放松下来坐在田垄上。

    “你有黑血,百毒不侵,我给忘了。这是妖界种的粮食,珍珠粮,没熟的时候,叫断肠米,吃了肠穿肚烂,神仙难救。”

    坦生长出一口气,也放下心来:“那这个熟了是什么味道的?”

    敦野盯着灰兔思考一会儿道:“像石头一样硬,得泡水七天七夜,石磨才能把它碾碎。”

    坦生震惊不已,她拿着一支穗子,看着现在汁水充盈,皮薄如肠衣的粮食一脸不可置信:“这东西成熟以后那么难吃吗?可它现在又香又甜,像…像糖水一样…比我们那时喝的营养液不知要好吃多少倍!”

    “它香甜是因为此刻它需要生长,它引诱那些鸟啊,虫啊,兽啊…还有你这些不了解它的人吃掉它,只要吃一点你们就会被它毒死,死在它脚下,变成它的腐土,供它生长。”

    坦生即刻把穗子扔回田里…

    “它这么毒……”

    “正常吧,这世间多是诡异之物,温吞的都活不下来。”他咬断了灰兔的脖子,一边饮血一边说着…坦生见之,浑身汗毛悚立,仿若有一滴冰凉的水从头顶流到脚下,她僵直的看着敦野,敦野向以前一样,扒皮吃肉…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一只手残坏,兔头没有抓住,滚落到坦生脚下,他伸出血淋淋的手去拿,并迟疑的问了坦生一句:“你吃吗?”

    坦生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只听到了仿佛被大力撕扯的琴弦崩溃声…

    她想逃走,爬了两步,身子又软在地上,在密密麻麻的珍珠粮根部,她看见了腐朽的动物尸体,脑袋轰的一下,仿佛看见了被罗龙舟抛弃沉在海底的自己……

    周围的气味变的诡异,腐臭黏腻……耳鸣声如针直刺她记忆深处,一条黑色的鱼突然撞进她的脑海……她捂住自己的脑袋,不想让任何东西进来……天旋地转之际,敦野察觉到她的异常,他忙跑过来,将她扶起,他血淋淋的手,还有挂着鲜血的嘴让她厌恶至极,坦生用力推开他:“别碰我!”坦生不晓得自己是否说话,她只觉得喉咙在发痒,浑身都在麻木,包括嘴唇……她不知道自己张没张口,是否发出声音……

    在敦野看来,坦生只是捂着脑袋缩在他脚下,完全不知,此时她的心仿佛经历惊涛骇浪,难以招架。

    敦野学着当初母亲的样子,空手在坦生头顶画咒,虽无咒石,但有舐犊之心,咒可生效。

    少时,他噩梦缠身,母亲就是用此法帮他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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