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听见老大夫妻被捕快捆走时, 冯大山腿脚发软,脑袋一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反应竟也没有了。
那人还在继续说, “案板上的豆腐全被那些捕快打翻,整个摊子都砸得七零八落, 眼看这是有人盯上你家的摊子了!”
冯大山久久没有反应,不过好在沅昭还清醒着,越到危机时候她的头脑就越清明。
“我大哥大嫂是刚被抓走吗?他们被带走之前有没有留下话?清楚那些捕快是为什么抓我大哥大嫂吗?”
沅昭捏着手心,紧张地问那人。
“他们被带走约莫有阵子了,都没能来得及留下话。大侄女, 你赶紧同你爹去县衙瞧瞧吧, 万不得已先舍了方子也先将人救出来才行!那县衙大牢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我晓得了, 多谢伯父提醒。”沅昭面色沉着,“不过还得拜托伯父一件事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只我和我爹两人指定是不行的, 所以想请伯父去青山村走一趟, 找到冯氏的老族长, 让他出面。”
“伯父放心, 事成之后我们冯氏必有重谢。”
那人既然等在西街口通知沅昭和冯大山,也必然是个热心肠的人,况这大半年来两家的摊子面对面摆着, 互相自是熟络不少。
如今见他冯大山整个都愣在原地, 只剩下沅昭一个瘦弱的小姑娘, 恻隐之心也不免升起,当即便应下来。
等人走后, 沅昭狠心一把拧在冯大山的胳膊上, “爹, 你冷静一点,当下事情紧急,你是咱家唯一能顶住事情的人,可不能再出问题。”
“现在,咱们先去县衙,瞧瞧到底是什么情况也好做应对,可千万不能让大哥大嫂在里面遭了罪。”
捕快们来势汹汹显然是早有打算,细细想来恐怕还真像刚才那位伯父所说,图谋的不过是自家豆腐方子。
而县衙里头的把戏,左不过就是那几样,威逼不成便屈打成招,十八般的刑罚上一遍,还怕不松口?
冯大山抖着膝盖,声音颤颤巍巍,“昭昭啊,爹不怕,爹还得去救你大哥大嫂。”
看她爹这情况即便到了县衙怕是连站都站不住,沅昭眉心微蹙,脸上是止不住的担忧。
她拉着冯大山到无人的巷子里。
“爹,你听我说,我已经托刚才的伯父去村里通知老族长了,事情若因豆腐方子而起,族里不会不管的。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去县衙,保证大哥大嫂的安全,剩下的由族长来处理。”
“爹,你现在可千万不能慌!”
冯大山抹了把惨白的脸,“爹不慌,咱现在就去县衙!”
县衙地牢。
捕快田曹根抬脚踹向冯友光,“老实点儿别动!”
大王氏轻呼一声,“她爹!”
冯友光稳了稳身体,露出半张青紫的脸,安慰大王氏,“不碍事。”
外面有人过来传唤,田曹根瞥了眼两人,迈着步子离开。
大王氏垂头,眼泪哗哗哗跟着流下来,“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冯友光摇头长叹,“该是咱家的摊子太惹眼了。”
两人不敢大声说话,生怕田曹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听到。
果然话音刚落,就有脚步声在逐渐接近,随之响起的还有田曹根的声音,“钱老板就是大方,给咱哥几个儿的赏钱都够娶个新媳妇儿了!”
说着,田曹根拍了拍身侧的荷包,“瞧瞧这音儿多响亮!”
“那是,钱老板的酒楼可谓日进斗金,随手打赏这点自然瞧不上眼。”另一个捕快神色艳羡,“赏我们这几个钱算什么?每月送去县太爷那里的才叫丰厚!”
到冯友光两人的大牢前,两人停下话音,田曹根厉声道:“县太爷传唤尔等,还不速速前去!”
县衙公堂上。
钱大富跪在地上,高呼冤枉,“大人,您可要为草民伸冤啊!”
“草民前阵子花大价钱寻来一道方子,本指望借此让酒楼的生意更上一层楼,却不想宅子里的仆人吃里扒外,偷了草民的方子贱卖出去,叫一户农家得了便宜!”
“那庄户凭借方子赚银钱不说,竟还同酒楼谈起了生意?”
“草民就算再好的性子也容不得区区一家农户如此明目张胆的欺压?草民便派酒楼的管事前去同农户商量,从他们手中将方子买回来。”
“哪承想对方实在目中无人,竟在管事喝的茶水下毒?叫草民酒楼里的那些伙计个个都瘦成了人干,眼看毒入肺腑已经时日无多!”
钱大富字字泣血,眼中饱含热泪,“草民怜悯酒楼伙计因草民遭殃,不忍心让他们含冤而死,听闻县令老爷明察秋毫,便主动过来报官,以求一个公道!”
黄步忠靠在公案后的椅子上,懒洋洋‘嗯’了一声,敲了敲桌子道:“本官办案还需物证。”
堂上的衙役走到钱大富身前。
钱大富马上从袖口里掏出一沓东西交给衙役,然后连忙道:“求大人为草民伸冤!”
证据被放到黄步忠手里,他数了数那一沓东西,满意点头,收到自己胸口处。
“本官明察秋毫,善辨忠奸,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来人,升堂!”黄步忠一拍惊堂木,两侧的衙役列队喊着‘威武~’,外面候着的捕快立马将犯人带上来。
冯友光和大王氏被推到地上跪下,“草民/民妇见过大人。”
黄步忠淡淡瞥了一眼两人,沉着声音斥问:“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冯友光磕一个头,说道:“回禀大人,草民青山村冯氏冯友光。”
大王氏磕一个头,说道:“民妇冯王氏,乃青山村冯氏冯友光之妻。”
大王氏话音刚落,一旁的钱大富一脸愤慨地指着两人对黄步忠说道:“大人,就是这两个人偷了草民花高价买来的方子,还胆大包天地对草民酒楼的伙计下毒!”
钱大富高声控诉着,然而黄步忠的注意却不在这上面,他还停留在方才冯友光和大王氏两人自报家门那两句话上。
半晌后。
黄步忠突然尖叫一声,大惊失色,“青山村冯氏?!”
“可是那个青山村冯氏?!”
县衙从公堂到衙门口一路洞开,一眼便能望到、听到里面的景象和声音。
于是急匆匆救人的沅昭和冯大山刚赶到衙门口,就听见从里面传出来一声变了调的尖锐叫声:“神眷之村?!!!”
沅昭下意识捂住耳朵。
看到堂下两个熟悉的身影,沅昭心下一喜,继而目色一变。
那两个身影衣衫形容狼狈,现在正伏地跪爬在地上,一身的卑微。
守门的衙役见沅昭父女过来,将手中的木棍横过来挡路,“县太爷审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沅昭看着身前的木棍好长时间没动,如果不是冯大山及时拉她一把,衙役早就忍不住将棍子甩在她身上。
视线紧紧盯在大房夫妻俩身上,冯大山神色焦躁,“昭昭,咱咋救你大哥大嫂啊?”
沅昭垂头盯着衙门口的石阶,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想法,但紧接着一一被否定。
蓦地,沅昭再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无能为力。
明明两个人就在她眼前,但隔着一道大门,她甚至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昏庸的县令处置他们。
沅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也不知道现在要做什么,“只能等族长带人过来。”
在这样的地方,她便是随意出声都不能,否则看门的衙役便可以妨碍公务为理由,挥着大棒加在她身上。
沅昭后退了一步,她不是女主。
也从来没有那种在绝境中能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本事。
沅昭突然对自己很失望。
她还不够强大,也不够努力,所以在面对今天这样的事情时,她除了请族长出面外再束手无策。
正在反省到一半时,衙门里再次传出一道比之前还要高昂的尖啸声:“快!还不快给他们松绑!”
“被河神知道在场的人都得没命!!”
县令黄步忠急得在原地跺脚,挥着胳膊指使两侧的衙役。
衙役们一头雾水,不明白县令这是发了什么疯。
给两个犯人松绑?
可他们并不敢违抗黄步忠的命令,犹豫过后走上前给冯有光和大王氏松绑。
钱大富也不明白黄步忠的意思,眼睁睁看着衙役上前他不由着急,“大人,这是何意?”
问这话的时候钱大富在心里疑问,难道是刚才的银票没给够?所以现在黄步忠变着法想要更多?
虽然恼恨黄步忠贪心不足,但钱大富屈于人下不得不低头,便又立马从鞋底掏出两张颜色更深些的银票,塞给一侧的衙役,“这是草民献给县令老爷的证据,劳烦这位大人行个方便!”
衙役低头瞥见银票上的数字,眼睛瞪得溜圆。他没马上答应,而是迟疑地看了看县令黄步忠想要请示他的意思,就见到黄步忠一脸惨白神思恍惚,整个人坐在公案后面抖着身体,连带着官帽上的乌纱翅也颤得和筛子一般。
想着黄步忠以往贪心爱财的脾性,衙役犹豫半晌后还是上前将银票呈过去。
“大人,这是钱老板献上的证据。”
黄步忠的脑海中满是那天亲眼所见神罚场面时的恐惧,此时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醒,想也不想地挥手一把扫掉公案上的东西,“拿走!”
“都拿走!滚!”
听见这回答,衙役的眼睛瞪得比之前见到银票上的数字时还大!
有心想问清楚缘由,但是衙役惧怕黄步忠的怒火,便捧着钱转身要离开。
然而黄步忠突然想到什么,却又对衙役招手,“回来,把那银票给冯贤侄,并将人送去医馆好好医治一番,身体大好后再护送回青山村。”
“还有,是哪个对贤侄和侄媳动手的?统统关进地牢!”
这番话一出,堂上堂下,包括沅昭的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这是疯了吧?!
作者有话说:
黄步忠:我疯了,我没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