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镇上酒楼的管事去青山村铩羽而归, 狼狈地爬回来后更是像见鬼一般迅速瘦成了人干。
正月里恰是酒楼生意爆火的时候,偏偏大堂管事和好些个伙计不能来上工,因此耽误了不少生意。
酒楼的东家原是知晓前面一桩事的, 大堂管事在去青山村之前就曾多番表示过。东家也确实眼馋豆腐的方子, 便点头应下管事几项好处。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卖豆腐的摊贩不过是普通的农户人家, 没想到不仅方子没到手,跟去的伙计也全遭了殃。
酒楼的东家在青山县里也是有名有姓的一方富户,姓钱名大富。
手下的管事连带一众伙计不能来上工,传到他耳朵旁说是在青山村遭了神罚,钱大富冷笑一声, 下意识便以为管事心思大了, 手里捏着方子想跟自己较劲儿。
但眼下酒楼的生意确实耽误不得, 而且豆腐方子他也实在想要,钱大富心想只要管事提的要求不过分, 答应下来也未尝不可。
于是他为表诚意, 着人备好轿子打算亲自去一趟管事家中。
结果就见到了趴在床板上奄奄一息的……瘦得不成样子的管事?
钱大富低头看了看自己鼓起的肚腩, 又回想起之前管事几近能够和自己媲美的粗壮水桶腰, 一时间心情复杂。
“这确是赵管事?”钱大富声音飘忽,脸上写满了‘不可能’。
跟来的后厨管事,也是酒楼的大厨吴大厨上前仔细辨认一番床板上人的眉眼, 而后点头, “确是。”
钱大富:“……”他一时间又不确定了, 难不成真的有神罚?
赵管事的爹在后面唉声叹气,“唉, 不瞒东家说, 同去的伙计都跟我儿一个模样, 个个像是被吸走了精气般,吃啥吐啥吃啥拉啥,肚里根本存不住东西。”
他说完,钱大富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生怕闻到某些不可描述的气味,又看了两眼床板上的赵管事后马上到屋子外头,宁肯站着也不愿坐在里面。
见此,赵管事的爹也不得不跟出来,继续交代情况,“同去的伙计全部送去济世堂让刘大夫瞧过了,大夫只说是内发的急症,开了些舒缓的药让带回来,天可怜见的根本就进不了肚子!”
钱大富只是听着并未出声说什么,显然眼下的情况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等吴管事再从里面出来,钱大富留下些银钱,又嘱咐赵老爹让赵管事好好将养着。
等出了这片巷子,钱大富才问吴大厨,“你怎么看这件事?”
吴大厨沉吟半晌才道:“此事甚是稀奇,但也说不好是庄户人家的偏门方子故弄玄虚。”
钱大富手指敲着膝盖,在心里盘算一通,忽而诡笑一声,阴恻恻说道:“本员外的伙计在摊贩家里吃坏了东西,如今全部卧床不起,已经严重影响了酒楼的生意,十几条人命就连济世堂的刘大夫都束手无策。本员外怜悯自家伙计,自当出面为其讨回公道!”
“来人,去县衙报官!”
随着沅昭在医术一道上的精进,绝世医书解锁的页面越来越多。为了尽快消化这些书页,沅昭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过门。
不是在家钻研医术,就是上山采药顺便给小恩人把脉。
冯家人也不晓得沅昭是从哪学来的药方子,就连一向对沅昭无脑信任的柳氏和冯大山起先也只当在她随便鼓捣。后来随着沅昭制出越来越多的药膏药粉拿去济世堂卖出高价,冯家人这才逐渐明白沅昭是有真本事在手里。
虽然还是疑惑沅昭这一手医术的来历,但家中上下尤其是柳氏和冯大山,异常欣喜于沅昭在继采药后,又多出制药和给人看病两项生计。
趁着家里上下欣喜之际,沅昭顺势提出把脉和试药一事。
前者么,可能是出于对沅昭的鼓励,大家都答应得很爽快。可后者,许是出于对自己生命安全的负责,众人包括柳氏和冯大山都说什么也不肯松口。
柳氏捋了捋自己鬓边的白头发,一脸为难,“昭昭啊,娘年纪大了……”还想多活两天。
冯大山搓着手,脸上满是羞愧之色,“昭昭,你也知道我离不开你娘。”万一一个不小心他闭眼走了咋办?去地下没有昭昭娘,他可咋活啊?!
沅昭:“……”试个药而已,怎么整得跟杀人一样?
于是沅昭思来想去后,找到冯友光谈判,出大宝二宝一半的束脩,成功招聘到了第一个药人。
而在其他人看来,沅昭之所以选择冯友光试药,只有一个原因:禁折腾。
拿下开门红,沅昭本想着徐徐图之将家里这几个全部拿下,但在接连三次试药冯友光在炕上翻来覆去、涕泗横流、哀嚎得死去活来后,成功将所有可能给掐灭了。
沅昭:“……”她就想说一句,那药效起作用后跟疼痛它连一个铜板的关系都不沾!
大王氏还偷偷过来找她求情,“昭昭啊,你大哥这几日夜里惊梦,我总能听到他在絮叨着啥,凑近了一听,那一句句话跟遗言似的。昭昭,咱先停上几个月成吗?”
沅昭气愤地上山采药,给小恩人把脉的时候越想越气不过,干脆把这事同他说了一遍。
“你说,他好歹也是我亲大哥,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至于害他吗?”
秦暮归其实是有些理解冯友光的,起先他也以为沅昭是个……庸医,可能,连庸医也算不上,只会点皮毛而已,所以每次过来把脉时总战战兢兢的生怕沅昭给他开药。
后来知道沅昭确实会医术,但每次把脉后他还是怕沅昭给他开药。
究其原因在于,谁不知道一个大夫的医术往往是和年纪挂钩的?头上不带点白头发,出去行医都没人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大夫。
而如沅昭一般年纪的,在医馆都是刚学习抓药的学徒。
让抓药的学徒去开药方,就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太长。
秦暮归出言安慰沅昭,“兴许,你大哥只是怕死。”
沅昭:“……”她瞪了一眼这人,“你话少是个好习惯。”不说话还好,说话能气死个人,不如别说!
秦暮归不说话了。
但他又想说些什么安慰沅昭,绞尽脑汁想了办法,“我听说,秦氏的祖先刚到大青山时,为了判断这里生长的东西有没有毒性,一般是喂给野鸡野兔看他们的反应。若野鸡野兔能吃,那人自然也能吃。”
沅昭叹气,“我最开始也有这个想法,试药的第一步用野兔,第二步再给人喝。但我去镇上找过,根本就没有卖活兔子的!”
再说她有神医系统在手,一副药有毒无毒根本用不着检测,用药的区别在于个人体质,加上她确实想练练手,这才直接找人试药。
“山上的兔子窝不少,开春我还没来得及去抓,你若是需要,后天过来我把兔子给你。”秦暮归说。
沅昭猛地转头看向他,“是啊,我都忘了你会打猎!”
“那我要两只,多少钱我那天好付给你。”
秦暮归本想说不用。
他这半年来一直都免费在沅昭这里看病拿药,虽然他拿出银子来沅昭也不说,而且看病把脉也就沅昭比较热衷,缺一次都不行。
“那行。”秦暮归点头,“但是以后我也得掏钱从你这里买药。”别的不说,沅昭制的那些药粉药膏效果确实非常好。他去济世堂找刘大夫的时候,也在那边见过一模一样的药膏,甚至有一次刘大夫给他娘开的就是沅昭寄售在医馆的。
沅昭也只好答应下来。
两天过后,沅昭上山去接自己的两个大宝贝回来,冯友光那边也因此解放。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因为沅昭发现,前几次试药,她总是事先告知冯友光,甚至为了安抚试药人的心理,还将大致药效和副作用说得尽可能详尽。
但她忘了,冯友光原本就对自己的医术不怎么信任。她这一番预防针下来,没让试药的人更加放松,反而适得其反加重了他的心理负担。
所以沅昭决定,以后在大哥冯友光身上试药前啥也不说,通知也没有,这样观察到的才是真实反映。
正月底那两天,大房最后定下来送大宝二宝一起去镇上的书院读书。为此冯友光在镇上卖完豆腐后,特意去买上瓶好酒,割了两斤肥肉并一斤豆腐,提着去了老族长家。
既是为了自个孙儿的前途,冯大山便也一同前去。
父子两人请老族长出面,隔天带着大宝二宝去了镇上的书院。学堂一位夫子恰是青山村冯氏族人,去书院之前,族长带人先去拜访了这位夫子。
夫子有秀才功名在身,常与青山村族人走动,因此门房甫一瞅见这行人便连忙迎上来。
见到冯秀才,老族长与其寒暄一番才说明来意,“这是你大山叔家的两个孙儿,一个十二岁,一个八岁,还没有正经的大名,老头子记得你当初善作诗词,不如替他二人将名字取了。”
冯秀才冲两人笑了笑,简单问过大宝二宝几个问题后,替二人起了正经的大名。
大宝:冯敬礼。
二宝:冯敬义。
冯秀才又将书院的规定简单说与冯大山父子,之后才带大宝二宝去书院见院长。
书院那边已经开了课,院长考校过后决定将二人留下。
因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入学,冯大山一面让冯友光回家收拾被褥干粮等,一面交完束脩后跑去镇上的书肆买了两套笔墨纸砚,并冯秀才给的几本书籍送过来。
一直忙到午后才忙罢。
临分开时,冯友光嘱咐大宝二宝,“束脩的银钱有一半是你们小姑姑出的,她事先说过,若你们每次的考核都不过关,回家以后不仅没肉吃,还得当她的药人试药。”
大宝二宝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争先
针。
冯友光的伤在后背偏下的位置,几年前抻着过一次,那时只当年轻身体壮,在床上躺了一阵子能下地走路后便也没在意。
没想到已经渐渐成了内伤。
内灶靠诊脉,外伤靠观察,经验丰富医术高明的大夫仅凭望和切就能把一个人的身体状况摸个十全十。
但沅昭才接触医术不过半年,经验更是无从说起,只能自己琢磨出一个检测隐藏病灶的药方子来。
冯友光的后背原是正常的肤色,这次再看,却是一大片青紫,皮肤下淤血的颜色可怖。
用银针将伤处的淤血逼出来,黑紫的颜色吓得大王氏和大宝二宝后退了有两米远。
随着淤血的流出,冯友光逐渐停止了哀嚎,反而感觉到后背一向沉重酸疼的部位变得轻松起来。
淤血的面积实在不小,最好分上几次逼出,沅昭收好银针,嘱咐道:“这段时间注意别提太重的东西,其他就该吃吃该喝喝。”
大王氏上前扶住起身的冯友光,“春草她爹感觉咋样?”
冯友光试着晃了晃上半身,惊奇地发现,“还真利落了不少!”
沅昭在一旁点头,“这下总算知道我的医术不作假了吧?”
冯友光摸了摸后脑勺,“昭昭啊,实在是你这年纪……”说真的,就算家里人知道沅昭的医术不差,也相信沅昭把脉的结果,但一到吃药这个关头那是真害怕。
沅昭将脉录铺在桌面上,用炭笔写下刚才诊治的过程。
屋里几人凑过来,看到沅昭丝滑的字迹,冯友光感叹:“也不知道咱家读书的天赋是从爹身上还是从娘身上传下来的,咱四个兄弟姐妹,也就昭昭你干啥都聪慧。”
“想当初冯举人还在咱村开私塾的时候,娘抱着你过去听墙角,本以为只是听个乐呵,哪想到你竟然比那些学子背东西还利落?几年下来倒把这些字认了个七七八八。”
冯友光心里最希望的就是大宝二宝能像沅昭一样聪慧。
美颜膏是沅昭配出来专门赚钱的药膏。
她手上的那套银针,是百般纠缠柳氏后,拿出三两银子的材料并十两银子的工费请铁匠做出来。
但其实铁匠做的那副银针现在正躺在神医系统的包裹里,至于她一直使用的银针,则是系统解锁页面达到50时的奖励。
十三两银子是沅昭当前全部的财产。
她在吃食和别的方面从不吝啬,过年又给四个侄儿包了丰厚的红包,因此留下的便没有多少。
打那套银针花费的银钱,不止柳氏心疼,沅昭也心疼。
所以才琢磨出美颜膏的方子来。
一大早打着哈欠起来,简单收拾过后,确保自己要带的东西没有遗漏,沅昭才跟着家里卖豆腐的大部队出发。
路上,冯大山一直将手拢进袖子里。冯友光见了不免关心几句,“爹,你手冷不然倒一碗豆腐脑暖暖手再走吧,咱不急。”
年后一眨眼的功夫,天气就热起来,时下只穿个单衣外出也无人觉得稀奇。
家里其他人已经换上了单衣,沅昭体弱,便还穿着半棉的衬衣和两件外衣。
冯大山身子一僵,回头瞪了一眼冯友光,“哪都有你?”说完,冯大山加快步子,不多时便将沅昭和老大夫妻落在了后面。
冯友光被平白训了也不气,只当他爹在他娘那里受了气。
一路到镇上,沅昭和冯大山先去了济世堂,将除美颜膏之外的药膏卖出去。
刘大夫点着这次的药膏,对沅昭道:“小大夫上次拿来的红花油很是不错,镇北驿站卸货的伙计过来擦了一次,隔了阵子上门来,一开口就还要上次的红花油。”
沅昭笑着点头,家里也有个对红花油又爱又恨的人。
大哥冯友光后背上的淤血是逼出来了,但那处的经络长久不通,若是继续下去,一段时间后还会有淤血聚集于此。
于是大嫂便日日用擀面杖配红花油为大哥手动疏通。
擀面杖加红花油,外带大嫂也是个长年劳作手劲极大的人,按摩的效果可想而知。
隔壁家的小儿媳刚怀孕,最是听不得这杀猪一般的嚎叫,接连几天后李婶子都差点儿同自家翻脸。
“那我下次便还配上一剂。”说完,沅昭将美颜膏拿出来,“今日还得麻烦刘大夫一事,这是我新配制的美颜膏,擦拭在脸上可保白皙细腻、抗皱祛斑。”
刘大夫拿起药膏来诊断一番,绿色的药膏清香扑鼻,晶莹细润,根据嗅到的几味药来看,同店里正在售卖的祛疤膏有几成相似。
“果然瞒不过刘大夫的眼睛,美颜膏是在祛疤膏并其他几张药方的基础上改进得来的。”沅昭说着,将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冯大山推到前面,“为了说明美颜膏的效果,我做了个简单的小实验。”
冯大山被推到刘大夫跟前来,两手却紧紧拢在袖子里不动。
刘大夫一头雾水,“不知……”要他看什么?
沅昭捅了桶冯大山的胳膊,“爹?”
冯大山一脸犹豫,结结巴巴问:“昭昭啊,爹也是要面子的。”
沅昭气得鼓起一侧的腮帮子,“爹,你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冯大山狠了狠心,然而依旧不肯拿出手来,“要不,算了?”
沅昭:“那就看爹你是要面子,还是要娘高兴?”
“那行!”冯大山一咬牙一狠心,两只手从袖子里面夺出来,破罐子破摔大吼一声:“刘大夫,你看吧!”
视线落在冯大山的两手上时,刘大夫的两条眉毛高高扬起,震惊之色不言于表,“这是用了美颜膏的效果?”
沅昭点头,指着冯大山色差明显的两手中更为白皙年轻的那只,“早晚连续擦了一个月。”
“没有副作用。”
刘大夫沉默了。
他瞅瞅沅昭布包里的三盒美颜膏,突然打着商量的语气问道:“小大夫啊,你看要不这次的美颜膏就卖给我吧?”
沅昭:“?”难道刘大夫也有一颗爱美之心?
刘大夫解释:“我的老妻、我小女儿和外孙女,一人一盒,刚好够分。”
“啊这,我本打算寄售在镇上的胭脂铺的。”沅昭迟疑,“要不,等下次,我专门给刘大夫留出一盒来?”
刘大夫摇摇头,大手一挥说道:“这样吧,我拿着外孙女的美颜膏同小大夫走一趟,只叫胭脂铺的掌柜知道这样东西,如此可行?”生怕沅昭不同意,刘大夫咬咬牙主动道:“小大夫同胭脂铺的生意,也可由老夫出面做担保!”
刘大夫的济世堂是镇上开了几十年的老字号,可以说凡是在青山镇生活的百姓,就没有不曾来过医馆看病的人。
以刘大夫的名义担保,胭脂铺那边做生意也不会刁难,甚至还会让利给沅昭。
行不行的,话都叫刘大夫说完了,沅昭也只能答应。
作者有话说:
沅昭:拒绝困难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