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那个年代 14
“有知青要来我们村?”八个生产队队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来就来呗,队长书记你们叫我们过来干什么。
黑岭屯的大队书记姓王,今年三十八岁,从部队回来后就当上了黑岭屯的大队长,老书记退了以后又变成了王书记。
大队长则是选了一个张家的后生,他够壮实,为人本分,打猎和农活都是一把好手。
“那可是大城市里来的人啊!”有个小队长说道。
也有人撇了撇嘴,“现在住牛棚里的不也是大城市来的人。”
“人家知青同志可是先进分子,怎么和黑五类一样?”
“先进分子不一样吃我们种出来的粮食!”
“好了!”王书记抬手敲了敲桌子,“今天找你们来是商量知青同志住哪的,我昨天去公社开会,公社书记说我们屯要来两个知青同志。”
“你们也知道我们这离公社远,第一次有知青同志来,还是两个女知青同志,大家想想她们住哪里比较合适?”
其中一个小队长挠了挠头,“这年头,谁家也没空着的炕给她们住啊。”
“两个女同志,这可不好弄啊!”
“怎么秋收完了才来,都没啥活干了,过些天就该猫冬了。”
另外一个小队长眼珠子转了转,指着外面说:“要我说就在大队仓库里收拾收拾,搭两个床铺就行了。”
“你放屁,我们这疙瘩冬天可冷,住仓库喝西北风啊!胡祥难怪你还娶不到媳妇,这么不照顾女同志!”一个女生产队队长说得对方满脸通红。
“老子没结婚是因为眼光高!住仓库怎么了,主席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呢!”
沉默了好久的大队长突然说道:“书记,你看王猎户家那个荒废的小院子怎么样,我们收拾出来让知青同志住那?”
“可是那里已经十几年没住人了,王猎户的大孙子都比那屋子的年纪大点。”
“屋子里面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屋外的小院子里被大力家的当菜地用呢。”
王书记想起那屋子,就在村路旁,但是靠村子里面进山的那块位置,点点头一锤定音,“先去看看那屋子的情况再说。”
一群人又去找王猎户拿钥匙开门,王猎户以前是住山里的,靠打猎为生,后来听说解放了,就搬到山下的黑岭屯住。
他打猎的本事不小,娶的妻子又能干,生了几个孩子后原本的房子就住不下了,于是就找村里拿了一块地,重新起了座大的青瓦房。
王猎户身体还挺硬朗,听说众人的来意后爽快的带他们去看房子:“我这房子当年也是用好料子建的,多亏社会主义好,不然我哪有本事娶媳妇。还是现在种田踏实,当猎户啊,每天就是在和阎王爷打交道。”
房子是土坯房,大概三十平米,推门进去就是正屋和炕,左边开了条门,进去是个厨房。
屋子外面的院子里,右边是早已经废弃的旱厕,左边是半塌的猪圈。
院子中央果然种着萝卜和大白菜,看情况还要过个十几天才能收。
看着一群人过来,对面屋子的户主张大力赶忙出来和人打招呼。
王书记抽了口土烟,对指了指本家的一个生产队队长,“石头,去大力家借把火,烧烧看看里面的炕和烟囱还能不能用。”
张大力连忙回去自家的土灶里拿出几支正烧着的柴火。
“土炕还能用,就是要扒一下灰,烟囱也是通的。”
“把屋顶给补上,这房子收拾收拾就能住人。”
八个生产队的小队长七嘴八舌的补充,最后王书记让他们去每户人家里通知,每家都要出一个人去修房子。
王书记又去公社找人批条,拉了一些瓦片和砖头回来。
于是今年秋收后不久,五十几个汉子分成三队人,每人热火朝天的干了两天活,把把王猎户的房子给修整了一下。
“书记,这剩下的砖头瓦片怎么办?”干完活后有人问,其他人都眼巴巴的看着。
王书记看了眼后头山脚下的牛棚,说道:“剩下的砖去给牛棚那老两口砌个炕。瓦片压在茅草屋上,再给他们那屋子外面糊一层泥。”
好几个人顿时不满的嚷嚷:“书记,你怎么便宜外人啊!那两口子是来接受改造的。”
王书记狠狠地瞪了那几个人一眼,中气十足的开骂:“那换你们去牛棚住着,每天起早贪黑的去伺候那几头牛和猪?就算是黑五类,那也得让人活下去!”
“我们这冬天没炕是熬不过去的,当年粮荒的时候我们村冬天都没冻死人,现在日子变好了冬天反而要冻死人了,公社问起来,你要这老脸往哪搁?”
这下没人敢说话了,一群人又呼啦啦的跑去牛棚帮老两口收拾茅草屋。
一群汉子来帮忙的时候,看到老人锅里煮的东西和猪吃的差不多,也是有些不忍心。
有些当天回家就叫自己的媳妇把家里那些手指细,或是被虫咬过的红薯偷偷饿拿到牛棚去送给他们吃。
第二天林茜和高筱安两人去了邮电局一趟,高筱安给曾晶彩写了信,附带寄去四斤红肠。
林茜也给李木兰写了一封信,寄了两斤红肠聊表心意。
中午两人带着毛毛去国营饭店吃了份锅包肉和猪油渣炖粉条,真的好吃,林茜觉得这里大师傅的手艺把食材原本的味道开发的淋漓尽致。
下午走了几家哈市的中药店,买了一些以前老爷子治疗老寒腿用的药材。
回去的时候又去国营饭店打包了六个成人拳头大的白面馒头。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中午的饭票和饭盒给了隔壁的李珍珠她们,让她们帮忙打饭。
今天中午牛师傅做的大葱炒猪肉,林茜把煤炉下面的盖子打开,让火烧旺。
菜加热了一下,再把买回来的馒头烤热,然后把菜加进去,肉菜夹馍就好了。
食堂做的杂粮馒头也被林茜开发出了新吃法,她问烧水的大妈借了几根串羊肉串的那种铁签。
把杂粮馒头切成薄片后串起来放煤炉上烤,烤干后脆脆的,吃起来有点像饼干。
过来哈市后,她们买的东西已经放不进行李箱和背包里面了,只好把火车上毛毛盖的薄棉被拿出来,把一些春夏天的衣服放里面包好再捆起来,这才有空间装酒和药材。
接下来的两天,高筱安和林茜带着毛毛坐公交车逛了一圈哈市。
哈市是一座没有过城墙的城市,但是却是两朝的发源地,寒冷的天气锻炼出哈市人坚韧不拔的毅力,难怪这里成了国家重要的制造业基地。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知青也陆陆续续住了进来,林茜看着她们聚在一起高谈理想,背诵毛主席语录的时候,总有一种在看老旧的纪录片,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高筱安则是觉得自己年纪比他们长一辈,不想参加。
林茜拿着要照顾毛毛当挡箭牌,几次拒绝了她们的邀请。
听着楼下又传来激动人心的红色诗朗诵,林茜第一次对这个未曾设想过的时代有了一丝好奇。
好奇这个年代的人们为何这么纯真,又好奇这个年代的走向最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