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周扒皮
陈氏心里本就惦记着要给兄长送吃食的事情,又放瞧见了坛子肉置办周全,饭桌上自然也就带了出来。
钱虎早早就知道了这件事,钱豹高兴地一拍手,“这可是好事儿啊,以前在军里的时候,训练苦便罢了,就指望着能吃顿好的,如今能有放的长久的肉菜,也能给兄弟们添个菜了,要是能说服得了周扒皮长久的在弟妹这儿买坛子肉去才好呢!”
“你都说了是周扒皮,怎么会舍得买肉的银钱?”钱虎哼了声,显然对那军需官的怨气不浅。
往年就连军需采购药材都是推三阻四的,说什么无战事药材需求少,多有克扣不说,小兵有个灾痛的甚至还吃不上药,只能求到将领那儿去,想想便觉得憋屈。
饭桌上五个人,四个都是在军营里待过的,苏婉纯便听着他们说军需官的种种不是。
瞧着他们各个满脸愤然,苏婉纯奇了,“听你们这话说,难道飞鹰军的军需官是个贪官不成?”
早从陈氏的形容之中认为陈将军是个耿直的汉子,若那军需官当真是个贪官,又怎么能相安无事这么多年?
若不是,周扒皮的名号又是哪里来的?
陈氏缓了口气,对苏婉纯解释:“贪官倒不是,那周扒皮只是扣了些,但为官却能说得上是两袖清风。”
苏婉纯更奇怪了。
“那怎么……”
“你有所不知。”陈氏喝了口茶,细细道来,“如今边境虽然时常有小摩擦,但打仗却是没有的,如此一来,朝廷虽然还是练兵,但却也只是会下发固定的军饷,战时的补贴却没有。”
这几年,几乎每一个州府都来来回回的有灾,朝廷手里的银钱也不足,这样一来,分发到军营里头的东西就更少了。
粮食不缺,但也仅仅只是粮食不缺。
伙食上头,不给白水煮菜那还是因为时常有将领跟小兵山上去打猎自己找的肉吃呢。
像药材等物,将领有固定的份例不能动便罢了,但下头小兵跟军医手里的却几乎是没有。
周扒皮也还算好了,月月都将将领手里余下的药材份例分发到各军医手里,也算是能让底下的小兵有个指望。
整肃的飞鹰军尚且如此,别的军营是什么情况可以想见。
陈氏同苏婉纯解释了一通之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并非是朝廷不厚道,只是……朝廷不仅仅有军营啊。”
军营跟百姓总是要兼顾的,因此这些年虽然说各地小的灾厄不断,但却也并没有酿成过大祸,只要有两年丰足,这些困境便都能迎刃而解了。
这都是朝廷尽心办事的缘故。
若要说起来,这绥东县的县令手里出的事情是最大的了。
要不是朝廷派来的钦差跟粮食来得快,就县里的这些粮食,别说到秋收了,能不能撑到地里的庄稼发芽都是两说。
苏婉纯眨了眨眼,“县令大人的举措,怕不是效仿朝廷的吧?”
一个州府歉收缺钱粮,便从丰收的州府调过去解危难。
落到县城也是,临县遭了灾,他们县手里还有粮食便送过去解燃眉之急?
陈氏哼了声,好似很不屑,“这便是自作聪明,难道有百姓活不下去了,朝廷便会视而不见么?若真到了那一步,自有令下达,还需要他来越俎代庖。”
绥东县因为县令愚蠢的动作,饿死了不少人呢。
虽说比往年多不了多少,但终究是因为县令的动作而死。
当真是作孽。
苏婉纯不知这一层,只能笑着安抚,“若没有这一遭,钦差也不会来,到时候伪造官印的事情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
“说的是。”陈氏颔首,又对钱豹问道:“相公可查过了县城及下辖各村的地契?别又有花了银钱却是假地契的事情。”
这年头,百姓买地都不容易,许多人家攒了一辈子钱都不一定能买下来十亩地。
要这还被人骗了,怕是要活不下去了吧?
“大人已经着手去查了,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要整算出来还需要些时日。”钱豹同陈氏解释,又道:“若当真有被骗了的人家,大人说先开县库,将银钱按八成补足。”
那买地的银钱到底没有落入衙门的手中,也弄不清楚伪造的地契究竟是当真被骗了,还是知道内情却没有说的,顾桡肯开八成的价格,是为了安抚百姓,也是为了引出那些因为银钱,知道内情却闭口不言的人。
这县城不大,更不是商业要地,往日来往的人并不多,几乎所有人都是活在熟人的眼皮子底下的。
要查案,只要打开了一个口子便不怕查不出个水落石出。
如今顾桡做的,便是要打开这个口子。
陈氏知道衙门的为难,也没有嫌弃八成少,“总归比银钱打了水漂要好。”
她赞同了顾桡的举动,但钱虎却皱紧了眉头。
县库的银钱总归是朝廷的,如今顾桡这样做,无疑是动了朝廷的银钱来给罪犯擦屁股。
若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被人捅出去了,虽说不至于杀头,但顾桡也绝对落不着好。
说不得还会让皇帝对镇国公府有意见。
这无疑是一步险棋,顾桡在赌。
钱虎拉了钱豹到一边去,“你在大人身边多留个心眼儿,遇见了什么不妥当的人记得留心去查,万莫要疏忽。”
顾桡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个目下无尘的公子哥儿,便是有几分能耐,但父母官的责任落到他的肩膀上还是危险的。
他们兄弟两个既然已经跟在了顾桡的身边,便要为主子尽心尽力。
“这个你放心就是了,我都记着。”钱豹肃然点头,又笑着拍了拍兄长的肩,“你在这乡里好不自在,我瞧你脸色都红润了许多。”
“村里吃好穿好,又没有那么多要操心的事情,脸色自然好。”钱虎笑了笑。
后院里,苏婉纯跟秦铮亲自盯着坛子肉的制作,两人沉默的干活,苏婉纯忽然道:“我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好像疏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