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秦若曦被人带到了她年少时住的寝宫,那里早早就有人候着了,见到六殿下太医急急忙忙就围了上来,轮流诊脉,淑贵君不放心在床侧揪心的等待着,满目担忧。
女皇阴沉地站在一旁,周身的气势压的极低,阚蒙小心翼翼的避开女皇的视线,不敢出声。
女皇见阚蒙狼狈的模样皱眉,联想到曦儿为了眼前的男人忤逆自己,她就怒火中烧,撒气般的踹了身边的太医一脚,嚷道:“到底怎么样了?半个多时辰过去,曦儿为何还不醒?!”
秦若曦被送回来的路上频繁吐血,气若游丝,呈衰退之状,这已是必死之相。
可这样的话谁不敢胡说,被踹翻的太医真真的是有苦难言,鹌鹑似的找了个角落瑟瑟发抖。
太医里最有声望的老太医不舍后辈顶这么大的压力,站了出来,解释道:“陛下息怒,都是老臣无能。六殿下的身体虚弱,脑后的病灶扩散,恐怕是……”
秦枭不怒自威:“你什么意思?”
老太医吓的心脏都漏跳了半拍,颤颤巍巍的应道:“陛下,六殿下身体耗损严重,本就不宜折腾,如今怒火攻心,加上六殿下的体内有股霸道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伤了根基……”
阚蒙紧张的搅动手指,骨节阵阵发白,小心地盯着女皇的反应,刚刚太医说‘霸道的力量’,想到旸翎族特征有暴露的可能性,他就坐立难安。
至于淑贵君除了心疼女儿外,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是对阚蒙都没施舍给他一个眼神。看得出来,在这位贵君的眼中除了宝贝女儿外,他真的什么都不在意。
女皇恼火太医的装腔作势,冷冷地威胁道,“在朕面前吊胃口,脑袋都不想要了?”
太医一激灵,认命地坦言,言简意赅,“回陛下,六殿下的时日不多了,多则半月可活,少则只有五六日的光景。”
“胡说!”秦枭站起来,眯着眼看向老太医,满目凶狠,好似要将对面的人剥骨剜肉。
“陛下,微臣不敢胡言乱语。六殿下眼下的情况,药石无医了呀,陛下。”
阚蒙听到这话,慌张的看向床榻上的妻主,此刻他就呆呆的,不知道要如何反应。他不敢想象没了秦若曦,他未来的日子是怎么样的。
淑贵君眼圈红红的,泪水滚落,无声的哭泣更惹人怜爱。
枕边人无声的哭诉,秦枭只是轻轻的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将目前跪着的太医揪着衣襟拎了起来,“朕要你保住曦儿的命,否则,朕要整个太医院的九族为曦儿陪葬!”
“陛下三思啊!”
“陛下饶命啊!陛下!……”
“贵君,求求您救命啊!求求您,贵君……”
“……”
满屋子的太医惊恐求饶着,生死存亡之际,胆子大一点的太医纷纷转向求淑贵君,之只愿这位向来心慈手软的贵君能看在她们尽心尽力救六殿下的情分上,帮她们一次。
秦枭素来偏宠这位贵君,这是她们唯一能想到的救命稻草,只要淑贵君愿意帮忙。
可惜淑贵君旁若未闻,任由哀嚎声在耳边萦绕,也不发一言,他靠近床边,温柔的擦拭着秦若曦额头上的薄汗。
他冷眸扫向一旁心神不宁的阚蒙,神色变得更加冷淡,训斥道:“还站一旁杵着,正君的本分都忘记了?!要是回府后,本贵君不在,难道就没人照顾曦儿了,不成?!”
阚蒙恍惚抬头,对上了淑贵君那冷漠的双眼,竟瞬间安定了下来。
那双眼睛很有魔力,仔细凝望时,阚蒙竟从这双眼中看出来了秦若曦那墨血相融的眼睛。
就好像…,就好像眼前的这双眼睛,也应该是那样的颜色,才更能彰显出它原本的色彩。
“还傻站着!?”淑贵君催促。
阚蒙轻甩头,将刚刚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谬想抛出脑去,乖顺的走到秦若曦的身边照顾着殿下,他很用心,但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是招来了淑贵君两记白眼。
淑贵君让开了位置,冷眼看着圣前失仪的闹剧,太医以为有救了,却不想淑贵君开口道:“陛下,曦儿为了赤凰国劳心伤神,战功赫赫,劳苦功高,我没别的请求,只求陛下能让曦儿一生无忧。”
淑贵君就那样静静地望着秦枭,眼中的深邃望进了女皇的心里。面对这样深情的注视,秦枭松开抓着太医的手,沉默了下来。
如果可以她何尝不想救这个让她最满意的女儿呢?!
淑贵君执拗:“请陛下庇佑曦儿一生平安无虞!”
“……”房间中鸦雀无声,谁都不敢出声,太医们瑟缩的匍匐一地,淑贵君的话很古怪,让人糊涂。
这个时候不要求太医救人,却强横的态度求女皇,那样子就好像是女皇一定有办法救活六殿下一样??
想到这里,所有太医脸色骤变。
相传赤凰国每一任女皇继位之时,皇室宗族的陵墓会打开七日,这几天陵墓只有女皇方可进入。陵墓中的守墓人会引领当朝女皇在陵墓中住满七天,聆听祖辈的教诲。
在这七天的时间内,参悟的成果因人而异,会得到不同的好处,而秦枭在继承皇位便得到了一种皇室秘药,拢共三颗。
秦枭年少曾服用过两颗秘药,那丹药的效果极佳,说是‘生死人肉白骨’都不为过。
诸位太医窥探出来了淑贵君的意图,都不敢声张,只有声望极佳的太医频繁的擦拭额头上的冷汗,焦急不已,还不知道如何劝说女皇陛下。
在场只有阚蒙懵懂,完全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
秦枭表情古怪,“你,在向朕求药?”
“是!”
淑贵君恭恭敬敬的对着秦枭跪了下去,面无表情,可胸口上堵着的那口气险些让他窒息,却极力地忍耐着:“舒骅恳求陛下救救曦儿!”
秦枭盯着眼前的男人许久,许久,久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回应。
知道秦枭不会轻易松口,淑贵君悲恸道:“陛下,舒骅只求能再让曦儿多活段日子,哪怕这样的日子只有两年!”
“哪怕是两年……”
秦枭眼下的不舍一闪而过,随即消失不见,她神色莫测。
老太医见状,再也顾不上其他,急忙插嘴道:“陛下三思啊!”
“秘药如今仅剩一颗,其他国家对我国依旧虎视眈眈,陛下您的安危更……”
“我女是赤凰国最有贤能的帅才,难不成还有我女打不赢的仗?!”淑贵君放言怒怼,这群庸医求饶的时候找到他的头上,救不了曦儿的命,还坏心地想要阻止,真该死!
淑贵君眼神凌厉,充满敌意。
“贵君您不能这样说,陛下才是赤凰国的根基,应以陛下的……”老太医继续和稀泥,用各种话来证明女皇对国家的重要性。
那些话听的舒骅险些忍不住怒火,站起来当场宰了她。
秦枭背于身后的手捻了捻,呵止道:“行了,别吵了。”
“陛下您最是顾念旧情,曦儿也最像您,舒骅相信您一定会保护她的,对不对?”舒骅很少露出这样的神情,看的秦枭愣在当场,目光贪恋的在他的脸上徘徊。
那瞬间,秦枭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乱了。淑贵君就那么凝望着秦枭,不是将她当成生杀予夺的帝王,而是一生唯一的依靠,完全的信任。
“罢罢罢,你们都下去吧!”秦枭叹了口气,遣退太医,走到淑贵君的身边将他扶起,护在怀里轻声的哄着,“别怕,曦儿会没事的!”
太医们如临大赦,玩命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老太医为难还想再劝说两句,却被女皇凌厉的视线给吓退了。
房间中仅剩下四人,阚蒙胆战心惊的照顾着妻主,背对着浓情蜜意的两人,舒骅在秦枭的怀里无声的哭泣。
“放心,曦儿会没事的。”
“嗯。”
等到舒骅哭累了,秦枭才推开他,“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
秘药在什么地方,如何使用,这些都只属于女皇一人的秘密,舒骅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便对着女皇微微福了福身,拉着阚蒙告退离开了。
阚蒙开始还不想走,但在舒骅的强硬态度下,还是顺从了他的命令。
两人走出殿外,阚蒙还有些心神不宁,三步两回头的往回看,就连淑贵君突然停下来,他都没察觉到,直直的撞上了淑贵君的背上。
“想什么呢?”
阚蒙一激灵,急忙收回自己的慌神,认真在一旁候着,姿态恭顺敬重。
“跟我来。”
“是。”
阚蒙被淑贵君带回自己的地盘,他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让心腹珈蓝守在房间外,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房间中仅剩下他们两人,淑贵君的冷静消失无踪,仅剩下是说不明的道不清的落寞和纠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会在地宫?掳走你的是什么人?”
这些由不得他不关心。
曦儿如今大势还未去,就有人动了要她死的念头,他不敢想,如果未来储君继位,曦儿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会不会成为夺嫡之争下的第一抹幽魂??
只要曦儿能活下来,这些他不得不去在意,算计,哪怕是让他为此付出所有,他都在所不惜。
阚蒙有口难开,不知道要怎样去解释自己的行踪和遭遇。欲言又止了几次后,他最终选择了默不作声。
想到从地宫出来时阚蒙狼狈的模样,淑贵君皱眉,却没过多的纠缠此事,问道: “旁的事本贵君不想听,也不想管。你只需告诉我,究竟是谁的人将你掳了去!还有,你们是如何进的地宫。最后,在地宫里……你都,看见了什么?!”
舒骅说到最后的时候站了起来,一步步的逼近阚蒙,眼中的疯狂大胆让人害怕。
阚蒙心里咯噔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后退,声音颤抖,心虚的嗓子都哑了:“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哦?”
“儿君说,说的都是真的。当天离开御书房后,便有两个侍儿来请我过去,我不知道是谁,等到了之后,才知道是端贵君。”
果然是他!
舒骅身侧的拳头紧了紧,“说下去!”
“是。”
阚蒙回忆着进宫当天前前后后发生的所有事,道:“端贵君让人五花大绑绑了我装进麻袋,而后将我丢到了密室,有人接应。不知道走了多久,等我能睁开眼的时候,这已经出现在了地宫里。儿君真的不知道是如何进的地宫。”
“接应的是什么人?”
阚蒙无奈的摇摇头,抿着唇,不发一言。
“不知道?”舒骅近身,抓起阚蒙的脸,迫使他看着自己,“还是不愿意说?!”
阚蒙再次猛摇头,声音却很空,“不知道。”
舒骅眯眼,视线在阚蒙的脸上扫视,如同探测仪一样审视他话中的真伪。
在这样强烈的注视下,阚蒙无所遁形,“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她们只说等主子坐上了那个位置,殿下……殿下就要…”
死字就在嘴边,可阚蒙怎么都说不出口,就这样卡着,卡的他心里难受,眼泪竟又掉了下来。
淑贵君松开了阚蒙,不满的看向远方,满身的凛冽和肃杀,“想动我的女儿,也看她们配不配!”
阚蒙骇的低下头。
这一刻,他仿佛才察觉到淑贵君的恐怖。
女皇的密室。
秦若曦面色安详的躺在大如圆盘的冰床上,周围散发着森冷的寒气。
秦枭看着奄奄一息的女儿,心疼不已,坐在秦若曦的身侧,唤道:“曦儿…”
“……”
回应她的除了寂静的空气外,再无其他。
周围环绕着的寒气刺得秦枭浑身发疼,她摸着秦若曦的小脸:叹道:“曦儿,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别怪母皇,是母皇对你太过严厉了些,可,…母皇是对你寄予厚望的呀!”秦枭苦笑一声,“都怪母皇一时鬼迷心窍,都是母皇的错,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多年如履薄冰,活的那么谨慎…”
“……”
秦枭自言自语的念叨了许久,多年堆积于心中的情绪一股脑儿的倾泻出来,让她心里舒坦了不少。
发泄完心绪,秦枭便不再磨蹭,从怀中掏出来了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颗丹丸。丹丸整体呈现金黄色,散发着浓郁的药香,看着便知不是凡品。
犹豫再三,即便再不舍,她还是将丹药送服进了秦若曦的口中,紧接着用独有的运功方式将其化解于秦若曦的四肢百骸。
化解药效就用了整整三个时辰,外面的天都黑了。
女皇不放心,在秦若曦身侧守了好半天,直到秦若曦的情况有所好转,秦枭的脸色才舒缓了下来。
她亲自为秦若曦诊脉,直到感受到了指尖上传来有规律的跳动后,她才算是真的放心下来。
“曦儿,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秦枭脸上是难掩的疲惫,“赤凰国不能没有你!”
*
五日后,六皇女府中。
阚蒙神情恹恹,他回府好几天,每天都吃不好,睡不着,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天六殿下的秘密会被陛下知晓。
这些天,他一边做着等待会被赐死的心理准备,一边又期待殿下能平安归来,被受折磨。
呆呆的望向远方,远处,下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阚蒙的耳朵。
“唉唉唉,主子真的回来了!”
“是呀,听前院的护卫们说主子这次回府心情不错,赏了不少人金豆子,我还想过去讨赏呢!”
“真的假的呀?金豆子!那可是个好玩意儿。”
“这还有假?有机灵的现在怕是怀里都揣了四五个金豆子了。”
“不行,我也去讨个热闹瞧瞧。”
“我也去,我也去!”
“……”
阚蒙来不及去探索下人们讨论的内容,全部注意力全都放在‘殿下回来了’这件事上,他急匆匆的跑向前院。
在前院,秦若曦坐在被四五人抬着的轿撵上,单手支颐,俯视着府中的下人们,无聊的掂量着手中的金豆子。看谁顺眼,她就将手中的金豆子抛向对方的脑袋,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金豆子砸到谁就是谁的。”
掏出去的金豆子像弹珠似的,在人脑袋上弹来弹去,挨砸的下人们激动不已,感激涕零地跪下谢赏后,火急火燎的去捡属于自己的金豆子。
没被砸到的下人积极的往秦若曦身前挤,只为能讨到这赏赐。
秦若曦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金豆子随意的往天上一抛,“全赏你们了。”
“没意思,送我回房休息。”秦若曦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浑身瘫瘫软软的,看着很没精气神儿。
匆匆赶过来的阚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场景,满心欢喜之余,对待殿下的行径,心里有些别扭。
虽说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都喜欢这样耍人玩,但秦若曦也做出同样的行径让他觉得刺眼,甚至觉得很离谱。
阚蒙踉踉跄跄的跑过来,“殿下…”
秦若曦听到了背后的声响,未动弹,任凭阚蒙在后面追,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抬轿子的几位凰琅军见身后拼命追赶的阚蒙有些心疼,怜香惜玉的心思作祟,小声的提醒秦若曦:“六殿下,六正君在叫您呢。”
秦若曦瞪了多嘴的凰琅军一眼,舒服的闭上了眼睛,抬起手垫在脑后,轻哼着调子。仿佛刚刚她什么都没听见,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凰琅军张了张嘴,还想再提醒两句,见六殿下并不想听,在身侧其他护卫的阻止下,他才无力的闭上了嘴。
六正君,只能帮你到这了。
抬轿子走得很快,阚蒙这些天来心惊胆战,没休息好,导致他跑起来都轻飘飘的,怎么都追不上。
委屈的泪水在眼中打转,他期期艾艾的冲秦若曦喊:“殿下您等等我。”
如果换了从前,他这样示弱,秦若曦就算不理会他也会放慢脚步,可今天,任凭他如何呼喊,越走越远的秦若曦连头都没回。
凰琅军有意放慢步子,被秦若曦察觉出来,冷声呵斥:“快点!”
“是。”凰琅军表示她们也爱莫能助。
回到自己院子,秦若曦挥手撵人,“本殿下到家了,你们回去向母皇交代吧。”
凰琅军领命后离开,老管家方明珠匆匆而至,见到主子不仅完好无损的回来,连原来撞破的脑袋都好了,她笑颜如花,“主子您安然无恙,真的是太好了。”
秦若曦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口茶,嫌弃的丢到一旁,“从明天起,府中的所有茶全部换了,只喝清水。”
方明珠一脸懵圈,却也未多做质疑,应道:“是。”
“嗯……”秦若曦视线在房间中打转,没发现有趣的玩意儿,思索着是不是出去找点什么乐子,便发现对面杵着的女人还没走,那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让她很不舒服,不爽的怼她,“你怎么还不走?”
“???”方明珠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从未想过主子只是在宫中住了几天,为何回来之后就变了副模样,就是性情都和从前大不相同。
“看什么看?你还有事?!”
“主子,主君他……”
“他怎么了?”秦若曦不耐烦的皱眉,看向方明珠,神色不悦。
“主君他……”方明珠顿了顿,帮阚蒙说了句话,“想见您。”
“想见我?见我干什么?!”
“……”方明珠一个头两个大,主子的反常行为在她的眼中哪儿哪儿不对,可眼前的人,她又十分确定,就是她的主子秦若曦。
“让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说想见我,我就非要见他吗?”秦若曦不耐烦的反问方明珠,“一天想要见我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我要一个一个的见?!我能看得过来吗??”
方明珠控制着自己不要多嘴,强行去习惯主子现在的行事风格,点头应道:“是,主子。”
“嗯…,没事你也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老娘我……”
突然停下来的话,勾引住了方明珠的兴趣,目光直勾勾的望着秦若曦,期待接下来的内容。
却不曾想,秦若曦就这么停了下来,用眼神示意方明珠,还不快滚!
方明珠无奈,只好放弃了做老好人的想法,退了下去。
撞见还在房门外焦急等待的六正君,方明珠躬身行礼,态度婉转不伤人颜面,“主君,主子在屋中休息,暂时不想被人打扰,您看,要不您…先回去歇息。等您身体好了,再过来探望主子。”
“我…,”阚蒙拳头攥紧,力气很大,骨指泛白,“我不能在她身边照顾她吗?!”
“不行。”老管家不想打击阚蒙,却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阚蒙整个人看起来更羸弱了。
方明珠担忧:“主君您也别担忧,兴许主子只是太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阚蒙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他仰起头来,勉强的笑了笑,“无妨,管家,你先去忙吧。我没事的。”
“主君……”
“没事,你去吧!”阚蒙平静的说道:“我想再等等,等殿下想见我的时候,出来就能看见我。”
老管家见阚蒙心意已决,无奈的摇头离开了。
阚蒙静静的在小院中等待,视线时而看看远方,时而望向隐隐有人影晃动的屋子,百感交集。
秦若曦在房中这摸摸那看看,发觉全是年代久远的老古董,没什么有趣的新鲜玩意,她对未来的人生满是失望。
在没有wifi,游戏,美食,汽车等等这些现代娱乐活动的世界里,秦若曦不知道要怎样去生活。
想想面对这样的人生,实在太痛苦了。
憋了半个多时辰,秦若曦终于呆不住了,她里里外外把屋子扫荡个遍,翻出了四五张银票,哼着小曲走出了房门。
没走两步,秦若曦就对上了一双幽怨的眼睛。
“殿下……”阚蒙满眼担忧,想靠近,却又怕惹恼了秦若曦,就只敢那么远远的望着。
秦若曦心下一紧,避开迎上来的赤诚目光,“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让你回去该干……”
余光瞥见阚蒙眼中的晶莹,秦若曦嘴巴里想说的话硬生生的拐了个弯,“先回去休息。”
“我……”阚蒙还想说什么,却被秦若曦提前打断,“看你脸色不怎么好,你去休息!我、本殿下还有事要忙!走了…”
秦若曦大摇大摆的离开六皇女府,踏上了热闹的小街,看着周围的一切,感觉什么都是那么的新鲜有趣。
虽和现代相比有些无聊,但古色古香的闹市又是现代社会看不到的景色,别具一番韵味。
秦若曦在街道上四处转了转,见到喜欢的东西就买下来,没走出半条街,她手上的东西就拿不过来了,吃力的将东西丢在路边,秦若曦叹气。
没车真麻烦。
她眼神一转,从怀中掏出个金豆子,向身旁的柳树上一甩,金豆子砸在人身上,随机两道闷哼声响起。
“跟了一路了,还不出来吗?”
晃动的柳枝沙沙作响,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动静。
秦若曦也不恼,“从我离开府你们就跟着,这么喜欢跟着我,那这些东西你们给我送回府里去!”
秦若曦踢了踢面前的盒子,命令着藏匿在柳树上死活不肯不下来的二人,道:“你们动手可给我轻一点,小心里面的东西,弄坏了,我要你们的小命!听到没有!”
说完,秦若曦扭头就走了。
这种帝王般的享受她是第一次体验,心里有些爽。虽然从前她也是家中的团宠,谁都护着她让着她,但家里的长辈从小就奉行着‘自己事自己做’的准则,这样情况下,重物一般都是要她自己提的。
逛遍了闹市,除了新奇外,秦若曦能体会到的只有无尽的无奈和孤寂。
一天前,秦若曦在宫里缓缓醒来,身侧的女皇对她照顾有加,开始她只以为是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却没想到还是一个女尊国。
秦若曦当场直呼:“好家伙!”
连续三个好家伙,把女皇都给弄糊涂了,“曦儿…,你没事吧?”
“啊?”
“可有哪里不舒服?”秦枭担忧,把秦若曦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
秦若曦摇头。
“那这是怎么了?告诉母皇?”秦枭皱眉深思,反复回想使用秘药的全过程,发现没有出现任何纰漏,不免得更担心了些。
“我没事。”秦若曦眨眨眼。
“没事就好,你父君肯定急坏了,朕这就命人去给他送信,告知他你已经康复了的好消息。”
“噢,好。”秦若曦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却把自己演成了一个乖宝宝,演技发挥的是淋漓尽致,直到她脱离了秦枭的视线范围,才暴露自己的本性。
漫步在热闹的街市上,秦若曦十分怀念和姐姐在一起玩乐的日子,她明明记得穿越前,她还拉着姐姐一起去打麻将来着,也没磕着碰着,怎么就突然穿越了呢?
她越想越恼怒。
满心的气愤。
她恼火的踢着街边的石头,使尽全身的力气将石头踢得远远的,在石头停下来后,在气呼呼的跑过去用力踢上一脚,直到石子停下。
就这样,秦若曦低着头一路跑一路踢,跑了很远,她听到远处莺莺燕燕的声音,顺着那娇俏的声音望去,只见对面白雁楼灯火通明。
形形色色的女客人络绎不绝的向里面走着,在门口招待着的是年纪约在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堆着谄媚的笑脸迎接着来往的客人。
这熟悉的场景让秦若曦打个激灵。
这难道就是……
想到这白雁楼里面从事的行当,秦若曦露出了玩味的笑容,穿越同行打卡地呀。
不得不去。
心里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秦若曦大步的走了过去,遗憾手机没一同穿过来,要是一起穿越过来,还能拍张照留个念想。
算是完成了青楼的打卡证明。
秦若曦走到白雁楼门口,门口的男人就缠了上来,谄媚的招待:“ 哟~,这位娘子好生俊美,快!里边儿请~”
男人虽然热情,却未近身,眼神在秦若曦的身上上下徘徊,审视着这位娘子的穿戴和气度,确定这位娘子并非凡人,笑得更加卖力:“娘子头回来呀,我们白雁楼的美人多多,不知您喜欢什么样的?!”
秦若曦想到自己喜欢的类型,豪气的像报菜名一样,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
“才情兼备的,柔柔弱弱的,温柔贤淑的,霸道狂放的,梦浪不羁的,病娇的,冷若冰霜的,少言少语的,魅惑天成的……”
说了一堆,秦若曦皱眉,又仔细想了想,察觉这就说了不少,道:“就先这些吧,太多了本…,”
想不出用什么做自称,秦若曦继续道:“太多了,我也看不过来,去准备吧。”
“这……”白雁楼的管事爹爹一阵愣神,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事多的客人,哑口无言。
“怎么?我说的美人都没有?!”秦若曦懵懂的眨眼,满脸不敢相信的模样。
管事爹爹为难。
秦若曦见他这表情,拍了拍管是爹爹的肩膀,一副我很在行的道:“我懂,我懂,是因为这个吧。”
秦若曦从怀中摸了把金豆子撒管事爹爹怀里,“这回得有了吧?!”
管事爹爹喜笑颜开:“有有有,这位贵人马上给您安排,安排。”
秦若曦被迎上了顶楼雅间,雅间内布置的淡雅,房间墙壁上挂满了字画,看起来都韵味十足。
秦若曦的品鉴能力一般,但还是从几幅墨宝上看得出下笔恢宏有力,想必写出此字的人一定是个磨练了十多年的人。
环顾雅间,秦若曦总觉得这里和想象中的青楼完全不一样,显得更淡雅,更清爽。
她没等多久,众美人破门而入,盈盈地冲她走来,其中有娇弱的,高大的,性情温和的,暴躁的,妩媚的,娇嗔的……
各式各样。
看的人眼花缭乱。
“贵人可还满意?”管事爹爹将人一一展示在秦若曦的面前。
片刻的失神。
“满意,还不错。”秦若曦点头,随意在人群中指了六人,扔出两张银票给管事爹爹,道:“就他们六个留下!”
“唉,好。”管事爹爹带着其他美人立刻消失。
房间中只留下了六位美人,与秦若曦把酒言欢,醉生梦死。
*
翌日直到黄昏。
秦若曦才晃晃悠悠的从白雁楼回府,见府中气氛诡异,秦若曦疑惑,随手招来了个护卫,问道:“府中这是怎么了?!”
“回主子,淑贵君前来探望。”
秦若曦挑眉,“人呢?”
“已经回宫了。”
“哦,那你们这一副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模样是怎么回事?看得我这难受!”秦若曦浑身不自在。
“……”
站在秦若曦对面的护卫胆战心惊的冲她挤眉弄眼,可偏偏秦若曦没看出来,狐疑的问道:“你眼睛疼吗?”
护卫跪下,“叩见陛下!”
秦若曦僵硬的转过身来,对着女皇规规矩矩的行了个躬身礼,“见过陛下。”
秦枭皱眉。
“不知陛下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曦儿…,曦儿……”秦若曦想尽办法做到更像原主,只可惜她本来的性格就贴不上六皇女,任凭如何去模仿,都彰显不出原来六皇女的霸道英姿。
“昨天晚上你上什么地方去了?”
“我…,”秦若曦尴尬的笑了笑,没说谎,“去了白雁楼。”
秦枭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克制住暴怒的冲动,“为何去?”
“找乐子啊!当然是。”秦若曦话脱口而出,想到对面人的身份,秦若曦急忙有眼色的认错,“是曦儿孟浪了。”
秦枭头疼。
如果是从前的秦若曦肯定会霸气又直白的说就算去了又如何!根本不会这样瞻前顾后,唯唯诺诺。
想到之前阚蒙的事,她问:“曦儿你是不是还在恼母皇?”
“没,没有。”秦若曦偷瞄了秦枭一眼后,急忙收回视线。
“你!”
“……”秦若曦等着女皇的训斥。
可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训斥的只言片语,秦若曦抬头,对上秦枭不满的神色,急忙别开视线。
见状,秦枭拂袖而去,气哼哼的走了。
秦若曦眨眨眼,一脸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