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偿还
银楚宸觉得这家伙智商堪忧,怎么会想到要找的东西会带在身上。
但他很反感白墨的碰触,在白墨刚要下手时,他不动声色地将身子转了过去。
就这样翻来覆去几个来回,白墨有些气急败坏,暗骂道:“你怎么睡觉这么不安分,倒来倒去是要干嘛?难不成睡觉还不忘碾磨不成?”
银楚宸闭目装睡,看来若不让他搜,定打发不走,最后也只能忍着让他搜一遍。
就在他决定翻身过去,平躺着让他搜时,只觉身子一麻,整个人被定住了。
而若只是定住他,倒也可以顺势让他搜完快点离开,可对方定住他的同时,刚好是他翻身过去的瞬间,如此,身子一下失去自主,端端朝白墨倒去,刚好将白墨压在了怀中。
银楚宸想,这家伙莫不是偷渡人间转世的时候伤了脑子,投胎后才这般傻!
白墨在感觉身子一重时,就已察觉不好,忙要去解咒,可转念一想,对方的胸膛刚好在自己胸前,他先搜一遍再解也不迟。
于是伸手就朝毛茸茸的毛领下乱摸一通,银楚宸喉结滚动,身子愈发僵硬。
白墨并未在银楚宸胸间摸出任何东西,于是不死心地将双手摸到了银楚宸腰间,银楚宸呼吸微乱,忙朝门外不远处的猫耳传音道:“送炉来”
片刻后,白墨就察觉门外来了人,在房门被推开的刹那,他急忙抽出一只手,腾空一挥,床边的床幔便落了下来。
原来是方才那美女,心中暗道:“这逐月宫就这么一个人了么?怎么来来回回都是这女子?”
猫尔手中持着一火炉,三足鼎,上面有些纹案,看上去像个铜炉,炭火焱焱,将火炉放置床边,就走了出去。
原来是来给银楚宸送火的。
白墨原本也觉得冷,可是此时不知道是不是挨着银楚宸,那毛茸茸的毛领又覆盖在他身上的缘故,竟然有了热气,这一来便觉得鼻子更瘙痒,再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暗道:“幸好用了定身术,不然指不定要将对方惊醒。”
小插曲而已,回到正题继续找……
又在银楚宸腰间摸到了两个银铃,这东西他也认识,不是自己要找的东西,想来只有两只衣袖里没找了,可是此时银楚宸的一只手压在自己身下,另一只手却在自己腰间。
只能将对方定身术解除,但极有可能将对方惊醒,不是最好的办法。
可也不知怎么回事,他脑子昏昏沉沉的,不知是不是奔了一路,疲惫所致,还是此时太暖和导致,他居然困意难挡,不肖多时就睡着了。
银楚宸见对方许久未有动静,一个念诀便将定身术破了,正要抽动手臂,却被白墨一把拽住,身子还朝他怀里凑近了点,仿佛是舍不得他暖和的毛裘。
银楚宸垂眸看着沉睡中的人,那张完全与记忆重叠的容颜,只是他的心境已无波动,他想,他们之间或许真的除了,还有些余账尚未清算,什么也不剩下了。
白墨醒来,睡眼惺忪,只觉暖和异常,在见到身侧的人时,顿时神色大变,慌张地从对方怀中挣脱出来,一个闪身就下了逐月宫。
待确定白墨离开逐月宫后,银楚宸起身下了床,站在漏窗边出神片刻,才冷沉声唤了句:“猫尔。”
门外原本无人,银楚宸声色低沉,在另一座别院的猫尔却听得真切,很快就来到屋内,柔声道:“那女子已下山去了。”
猫尔走出房门,盯着手中的火炉,神色温和道:“少主还真是体贴,居然还用上了这种古件儿。”
那隐身诀也是假的,整个逐月宫的人都见到了那白衣女子,只不过宫主下令视若无睹,大家只好不动声色装作没见着。
随后,银楚宸出了屋子,朝长白院走去,在满园寒梅之中,有一座小亭,亭中轻烟袅袅,梅香四溢,红炉煮茶,白雪轻舞。
银楚宸坐在亭中,抬手取下脸上的面具,银发丝动,眉眼寒霜,睫毛浓密长而卷翘,一双眸子犀利中,带有攻击性,冷冽至极。
那张银面,拈指间化成了翩翩公子序临,序临笑呵呵地说道:“怎么、要我继续跟着?”
银楚宸不语,单手在小炉上取下煮开的紫砂壶,斟了满杯,浅呷了口,沉声道:“别再由她胡闹。”
序临看着银楚宸欲言又止,索性坐在左边,自己倒了一杯茶浅呷了口,放下茶杯时,神情变得异常严肃:“其实从你怀疑师姐的死与半仙村的事有关后,我就知道你猜出了师姐的用心良苦,可就算千年前师姐说出那样的话,的确是因为她知晓了半仙村的事,但绝情咒已经催动,已经斩断你与她之间的情义,你可以对她再生恨,却独独再无爱……你用这种方式偿还她,我没有意见,但……”
序临停顿了下,看着银楚宸无任何反应,突然有些无语:“我在想什么你都知道,可我真猜不透现在的你,我不反对你利用他来平息零界这场避免不了的浩劫,可你有没有想过,她知道真相后,会是多残忍的一件事。”
银楚宸去拿茶杯的手一滞,收手回来,看向亭外的腊梅,神情终于有了变化,若有所思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背后之人的这盘棋局,乃死局,我与她的命格乃一生一灭,在千年前,她先做了抉择,可并没有改变棋局……所以,这次我要赌她生。”
又过了须臾,银楚宸继续说:“若我赌赢,自然希望她永远不知道真相的好,也定不能让她知道。”
序临沉默了,最后他问银楚宸:“可到你与她兵戎相见时,你又怎么肯定她会对你下得了死手?你虽然绝情绝爱了,可你却要我陪在他身边,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他对你的心意?”
院中寒梅开的艳丽,却在落雪中映得有些悲壮,那是孤寂中的倔强,寒苦中的傲然,银楚宸意味深长地说:“正如千年前,她让我恨上她一样,我亦会让她恨我入骨。”
序临无话可说,看着现在的自己,情绪复杂万分,他的心性是千年前的自己,可眼前这人却是千年后的自己,他们虽是同一人,却是两种心境。
白墨没有寻到紫灵,自然很失落。
得不到紫灵,别说记不起前世的记忆,就连他身上的血咒都解除不了,不免有些泄气,又不受控制地想起在银楚宸怀中睡着的情景,下意识将身上的衣裳拢了拢,脸色越发阴沉。
他刚走下逐月宫,就发了个引路符,通知大宝小宝前来与自己会合,自己随便找了棵树,坐在树下等着他们。
等了须臾,才突然想起自己把序临给忘了,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下山了,还是还在逐月宫傻等自己……
但要他再折回去找人,那说什么他都不会去,想想,那家伙鸡贼得很,又会隐身诀,一定不会有事。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有意要趁机甩掉他,当即就想赶紧去迎大宝他们。
可刚自地上站起,耳边就突然传来打斗声,他迅速将身后的白纱斗笠戴在头上,身子一轻,悄无声息地落到了树上,循着打斗声看去,只见一个人被一群极其恶心的妖虱纠缠不休。
“妖虱?”
他在天水涧外遇到过,这东西威力不大,但相当恶心人,斩杀之后,会化为一滩脓血散发出阵阵恶臭的气味。
被妖虱围住的那人一身青衣,有些修为,不过因为妖虱数量太多,一时到脱不了身,他想也没想,脚尖一点,身子就已从树上飞了出去。
正在打斗的人一招挥开朝自己小腿疾速爬来的妖虱,抬头便看见一袭白衣人,端端从自己头顶越过,当即警惕起来。
白墨一个空翻,旋即就朝下方掠下,带着一股劲风,在他一掌击打在地面时,那股劲风生生地,将所有妖虱都给震到了空中,身子顺势如旋风陀螺而起,那些被他震到空中的妖虱,瞬间被他旋出的劲风逼退得无影无踪。
白墨刚轻巧落地,就听见对方称赞道:“这一招,当真使得极妙。”
白墨有些得意,不紧不慢地拍了拍手中刚刚拍地时沾上的泥土,才抬眼从面纱中望向被他一招解围的那人,此人身形健硕,五官端正,腰间还悬挂着一把佩剑:“过奖了。”
那男子随即双手一握行礼道:“在下乃天阁管方,多谢上仙出手相助。”
管方?
天阁他知道,可管方他真是第一次听到,这知一半不知一半,不过也难不倒他,了然一笑道:“久仰久仰……”他这纯粹是糊弄对方,只想三言两语打发对方离去。
不料那人神情一变,单手扶剑柄,目露凶光道:“妖灵,受死……”
说罢人已经朝白墨拔刀击出。
白墨一个急闪,堪堪避开对方突然击出的一剑,人已在丈许外站定,伸手制止道:“唉!有话好好说,怎么才说两句就动手了,我可不记得与你有什么恩怨,怎么?非你族类,就容不下?”
不想他一时口快说错了话,想收回已是不可能。
一个字--蠢。
“果然非我族类,你是何物?”
那管方只是因为白墨那句“久仰”才对他身份起了猜疑,但凡有点修为的人,谁人不知天阁管方只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人,谁会久仰他们。
除非此人不曾去天阁定魄,修为更不是出自天阁,那又有这般修为的,不是妖灵还会是什么。
“不管我是何物,我刚刚都出手救了你,你再怎么也不该这么快翻脸不认人吧!”
白墨这般说着,另一只已暗中蓄力,若对方执意要找茬,那他只有奉陪。
可这管方已经察觉到了他那强大的魂力,不光是他暗自蓄力时,就连刚刚那一招看似轻巧躲闪也是魂力惊人,虽然不清楚此人为何在躲闪时外放如此强大魂力,但也已心知自己并不是此人的对手。
何况天阁新阁主登位在即,又因九灵子与逐月宫结下仇怨,才轮到他这品级低的管方,跑腿送帖上逐月宫,担心误了正事,神色一转,回道:“好,戒日暂且放过你。”
“彼此彼此”白墨不甘示弱道。
他也不想莫名其妙就与人结怨,何况他对自己的魂元根本就没完全掌控,魂力的催生也把握不好,正如那管方所觉察到的那样,若他当真是个大者,自然不会如此操控魂力,而他也生怕失手将对方打死,就如之前那三煞,被自己失手杀了。
所以也不想贸然与谁过招。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请!”白墨蓄势的手丝毫没有松懈,不过身子微侧,让出了路来,那管方遂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白墨见那人走远,才撤了魂力,耳廓一动,顿时眉头一沉,小声嘀咕道:“还真是甩都甩不掉啊。”
不久后,序临从一侧的小路上悠然走来,带着放浪不羁的野性,不过,此时脸上却带着阴雨。
白墨看着序临施施然走来,突然又想起银楚宸来,即便他已确认两人不是同一人,可还是消除不掉,对序临的第一感觉——银楚宸的身影,始终在序临身上若隐若现,现在依然。
白墨想,或许只是他们身形相仿,才让他有了错觉。
序临走到白墨跟前,很生气地朝白墨投去两抹怒光:“是不是故意的?”
“是。”白墨突然变得十分严肃,注视着序临的眼睛,带着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提防意味,“你到底为什么跟着我?”
序临也看着白墨,突然笑起:“你若这般怀疑我,那你立刻还我五百金叶,我立马消失。”
“哼!”白墨冷哼一声,还是没忍住问道,“我们之前见过对不对?”
他指的自然是他占着的这副身子,他的前世——那么梦,梦中那个在池中抱着他前世亲热的家伙,跟眼前这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可他之前一直以为池中的人是银楚宸,在他确定序临与银楚宸并非同一人后,他又不确定了,不知道池中人到底是谁。
若是眼前人,那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眼前,若不是……又为什么与梦里那人一模一样!
白墨一直不敢确认心中很早就萌生的一种预感——他前世与银楚宸之间并不像他所听到的那般关系不好!
至少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好。
序临突然凑到白墨耳边,郑重其事道了两字:“从未。”
白墨认为序临在撒谎,但又找不到证据反驳。
这时一侧刚丛林深处冒出个头的大小宝,已朝白墨招呼道:“老大,我们在这里。”
四人刚会合,小宝就告诉白墨,一路来有很多修真都朝天阁而去。
白墨对那天阁不感兴趣,故而并不打算去凑热闹,他要找那霍司羽算账,别的事都不重要。
序临也一路不断提醒白墨赶快凑够欠他的金叶,他可不想再跟着他一路风餐露宿。
而他必须先到昭和的岐山蝶衣镇,过了这蝶衣镇,他们还要向前走大概两百多公里才能到和城,过了和城,再走上百里才能到雷骷。
这个路线自然是孤影告诉他的。
蝶衣镇因幽蓝蝶闻名,故而镇上的花窗木雕,酒肆旗招皆为幽蓝色调,看上去风雅脱俗几分,一派欣欣向荣景象,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白墨几人来到这个镇子时,已饿得饥肠辘辘,便迫不及待找了一家饭庄,在进店时,白墨已开始在盘算自己兜里的银子,因为身边跟着两只吃货,估计最多还能坚持十天左右,而且一路上幸亏多数时候都是序临在买单,不然只怕自己的四个兜早空了。
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后,白墨就对坐在对面的序临说道:“这顿我请!”
序临嘴角一扯,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顺从道:“那……行吧!”
白墨本想点十个馒头填饱肚子算了,序临却毫不客气的招呼小厮过来吩咐道:“将你们这里好菜都备上来。”
白墨急忙阻拦道:“等等,我们还要赶路,那些都太费时间了,小哥,来十个馒头吧!”
“上次我请诸位可是大鱼大肉好生伺候的,你这请我就请吃馒头?有你这种礼尚往来的主吗?”序临顿时是一脸的不高兴,朝小厮招呼道,“小哥,好酒好菜都上来,去吧!”
小厮在旁点头哈腰地应下:“好嘞!几位稍等。”
可脚步刚迈出,就被一只十分白皙好看的手拉住了。
“等等”白墨拉住小厮的胳膊对序临道,“是我请客、请你吃什么便吃什么,你请客我也没见挑三拣四,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
复又看向小厮说道:“就上十个馒头,谢谢!”
小厮看不到白墨的脸,不过听声音,看身形,再看那只纤细的手,也知是个美人儿,当即红了脸,堆着一脸的笑,应下就朝后厨去了。
序临哭笑不得,摇头不满道:“什么世道啊,请客、请客……不应该是客人想吃什么点什么吗?怎么轮到你这里来了毫无客气可言了呢?”
白墨是一脸的黑线:“你又不是真的客人,只是我的债主而已,你看我都一身债了,哪里还有那闲钱请你大吃大喝,给你买吃的,已经当你自己人看了,知足吧你。”
话音刚落,就听大宝憨憨地说道:“老大,我感觉十个不够……”
大宝从刚刚一听只有十个馒头,心中就开始犯嘀咕,算来算去即便是他们一人一个,自己七个也是不够的。
白墨因为自己体内魂元半启后,除了不发烧了外,之前不耐饿的感觉也就随之消失,甚至很少能感觉饥饿,所以当下只给自己计划了一个馒头,大宝五个,其余两人各两个应该够了。
一听他说不够,吃惊道:“五个还不够?”
大宝比他显得还更吃惊,大叫起:“七个都不够,怎么又变成了五个了?”
四人各坐一方,小宝脚下轻踹了一下大宝,轻咳两声一脸正色道:“一会儿我再分你一个,你先吃不够再说。”
当家才知油盐贵,这哪里是白墨擅长的,如今拖家带口,沦落到这种地步,的确可怜!
见大宝那一脸的不开心,无奈,白墨又朝刚刚那小厮挥手喊道:“这边再多上五个馒头……”
“好嘞!再多加五个馒头……”小厮朝着内堂吩咐。
大宝顿时高兴了起来,当真是像个孩子,高不高兴来得快,去得也快。
白墨斜眼瞟见一旁的序临正双手环胸,一副看热闹的架势,心中更觉得可气。
这时,店外突然走进来一行极为引人注意的人。
这些人衣冠华丽,颇有姿态,一个小厮忙上前招呼道:“各位上仙这边请。”
一行人在白墨等人不远处的两张桌子边坐下,其中一人神色淡定,目光如炬,身形清瘦看上去约莫四十岁上下,似乎是为首之人,开口道:“将你们这里的菜挑拣快的上,不要素,再来点酒水。”
左边的男人皮肤稍微黝黑,斟了一杯茶,放在那为首之人的面前,谄媚道:“这次听说天阁新任阁主要用那银楚宸的血开祭坛,真是大快人心啊!”
为首那人端起茶杯浅啜即止,冷眼道:“哼!那银楚宸佛口蛇心还自诩正义之士,简直是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