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外生枝
三日之期一到,北明再次闯进那间诡异的石室,想着先将之前,他与银楚宸手撕的怪物引出来,再如法炮制将这满室的黑雾驱散掉,但这次不论他如何寻觅,那怪物都不见踪影。
正一筹莫展时,他突然嗅到一股恶臭的气息,迅疾警惕地退了数步,与此同时,还取出青玉灵扇在鼻尖处,尝试以灵扇的香气,来抵挡那股令人快要作呕的恶臭。
青玉灵折扇本就是个了不得的宝物,再加上辅材中加有一味天香,所以折扇芳香四溢,此时那股恶臭的气息虽弱了些许,却仍然难以抵消,心下正疑惑那怪物怎么会突然变味儿了?
不过须臾,警惕的神色霍地一松,对着什么也看不见的前方喊道:“不愧是你!”
原来是银楚宸利用白墨千日香毒,引起北明的注意。
北明感应到两个气息在快速朝他逼近,一个气息紊乱,正是银楚宸,而另一人气息平缓,似是静息时的状态,不用猜,他也知道是谁。
就在两人撞上时,那股恶臭的气味却突然间消失了,一点余残都不留。
银楚宸将怀中白墨朝北明怀中一送:“抱着。”
就在北明出于本能反应接过白墨,刚巧碰触到银楚宸的手,寒冰似的冷,这一碰触下,令他微微皱了下眉头,不过他并未追问。
银楚宸将白墨交出后,单手在空中画了一道,与门口同样图案的符咒。
魂元催动时,胸间又是一痛,一股热潮直逼心脏而来,在魔域刚刚破除禁锢的魂元,本就难以调动,而就在进入这里之前,已催动了一次魂元。
这使得原本就受损的魂元,再次重创,此时只觉四肢百骸,如抽筋剔骨般的痛。
他强忍胸中不断翻涌的烈焰之气,催动魂元将一道魂力,打入眼前所画的符咒之上。
只见一道明光穿透那道符咒,顿时空中犹如流星划破长空一般,将浓稠暗黑一片的地方,划出一道口子,而顺着那道明光一眼看去,便能影影倬倬看到,先前置放在石壁之上的星火。
北明心中大喜,更是对银楚宸多了几分佩服,他可是在这摸索了半天都不得一丝法子,可眼下也容不得做多余的事情,当即顺着那道星火奔去,瞬间淹没在了一片暗黑之中。
银楚宸又是一道魂力送出,将再次合并的黑雾破开,待到三次挥出后,方才见到那石壁星火闪烁下,北明已穿墙而去。
银楚宸这才浑身一软,单膝着地,半跪在了地上,胸腔中的那颗魂元几近碎裂,那股好不容易消沉下去的煞气再次暴走,撕裂般的疼痛让银楚宸重喘不止。
他一手撑在勉力支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撑着地面,坚持着不要自己倒下去,他知道如果这一刻他倒下去,那他就再也出不去了。
就这样痛苦的强撑了许久,直到胸腔内的气息平缓了些,他才抬起撑着地的那只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一张惨白到显几分病容的面貌,暴露在了能吞噬掉一切的暗黑之中。
不过他却能清楚地看见,手中的那张面具内里那条浅青纹路,那便是他的痛苦根源。
银楚宸的身体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倔强、孤独得犹如他的灵魂,在没有光的地狱,带着命运的桎梏,不挣扎,也不逃避……
他也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于命运弄人,他一心所求,并无多贪,为何却求而不得,所寻无处。
待到银楚宸再次痛回意识时,已不知过了多久,此时他体内的魂元,犹如刚刚破壳的雏鸟脆弱无比,想要离开此处,只能尝试引诱魂力回填。
要是戚女轻衣在他身边,调息魂元也不是困难之事,那轻衣之中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魂力,如能将那魂力吸纳一部分进入自身体内,达到魂元足够充盈,当下也可恢复四五成修为。
只可惜戚女轻衣乃他师父的宝贝,除了在天水涧曾助他与师姐修炼与疗伤外,师父绝不会允许他们带出天水涧,当下要想稳固魂元只能耗费时间慢慢调息。
北明带着白墨径直来到昭和蝶谷,一身黑衣的红叶早已站在崖边等候,他单手负在背后,另一只空无一物的长袖,任其随风摇摆着,神情捉摸不透。
北明走至红叶跟前,先将白墨随意放在地上,才对红叶说道:“银楚宸被困、想必一时难以脱身。”
红叶垂眸看了眼地上的白墨,那目光阴冷得很,对北明的话不作回应,只淡淡说道:“将她送去揽星宫。”
北明一脸错愕,几百年他从未听见红叶提起过揽星宫只言片语,而如今这般作为,难道是想要借助揽星宫的势力?
可是北明想不通红叶已有他的帮助,为什么还要去求揽星宫?所以一时立在原地并未行动。
红叶看着北明,目光极为复杂,夹杂着一些别的什么,若有所思了半晌才开口道:“我并非想要借揽星宫的势,而是借揽星宫的口,将白墨的人族身份公之于众。”
为什么不直接将人交到天阁,因为他清楚天阁的办事风格,白墨会神不知鬼不觉被除掉,而那样,他想引出来的人便再无诱饵所惑。
若他将人送上揽星宫,天阁也定会去揽星宫拿人,以他对揽星宫宫主的了解,一定会插手追查人族出现在零界的原因,到时候,想得到白墨的人,只能就范。
届时,揪出持有自己父亲龙神之人便容易得多。
蝶谷的风比零界任何地方的风都要亲和,蝶谷的景色也比任何地方都要迷人,漫山遍野的水蓝桔梗花,随着和风摇曳,与世无争的样子,给人一种宁静感。
只可惜正目睹这美景的两人,内心都宁静不了,红叶长长叹出一口气,说道:“你且按照我说的去做吧!”
北明神色黯然,目光中的痛苦隐现,不过,少刻,他便恢复了常态,伸手将掌中之物摊给红叶,只见是两粒晶莹血丸:“这是银楚宸留下的。”
红叶伸手接过那两颗血丸,眼神之中无端升起一层阴郁,紧握血珠的手骨节分明铮铮作响,似乎欲要将两粒血珠捏成粉粹。
须臾,一颗血丸在红叶手中果真成了粉末,待要捏碎剩下的一颗时,突然察觉从一侧的丛林边走来了一人。
红叶警惕看去,只一眼,便收了目光中的阴鸷,同时也收回手中的那颗血珠。
来者居然是千兰。
“你为何在此?”红叶语气微沉,有些意外。
“我……跟着你来的……”千兰嗫嚅道,一边说一边朝红叶走来。
千兰喜欢红叶,可这次重遇后,看到红叶身上已发生了太多令她心痛的变故,所以暗自决定,永远陪在红叶身边,以她旗主之女的身份。
虽说她没什么能耐,可至少在考煌城一带,她自认为只要她在红叶身边,便没人再敢伤红叶半分,因此偷偷在红叶身边暗查了探子,在得知红叶离开无有闲居后,她便一路跟着红叶。
千兰走到近处,才看到了地上昏迷不醒的白墨,忙惊道:“她这是怎么了?”
不待他们两谁回答千兰,就见到刚刚千兰来的方向,数十道人影朝着这边飞窜而来。
除前面几个穿着不凡之人外,其余皆为士大夫装着,人手一只猎犬,均尾随在一只大花豹身后。
场面相当壮观,那黑压压的高大猎犬就能将一般人吓得肝胆俱裂。
红叶眉头一皱,心想只怕是又要横生枝节:“千兰,你带她先离开此处。”
与此同时,北明已抽出腰间的清玉灵扇挡在了红叶前面。
浩荡而来的人、犬大队中,为首的男子胸前那只火凤凰,已表明了他的身份,乃五旗门中金龙旗门,此人芮然相貌俊朗气度不凡,但眉宇间却带有一股阴狠之气,千兰只一眼就知道来者正是霍司羽。
也就几个喘息间,霍司羽已牵着大花豹走至他们跟前,一副蔑视神态扫了对面几人一眼,阴恻恻笑道:“原来是十一公子在这赏景,真是打扰,先前我听说揽星宫小公主在这一带被人给掳了,还以为是那不知死活的小妖又在五旗门的地盘滋事,便来瞧瞧……没想着会遇见久闻大名的十一公子。”
霍司羽说罢,目光慢慢落在那只空空的袖子上,眉头一皱,惺惺然道:“哦哟!我原本不信传言所说,潇洒倜傥的十一公子被人取了一臂,看来还真有此事,也不知是那个狂儿如此大胆,你且说来听听,说不定哪日让我霍司羽遇上了,定会替你出了这口恶气。”霍司羽语气十分轻蔑,言语之间将那嘲笑揶揄之意展露无疑。
红叶对对方的嘲讽显得十分淡定,要是遇到原先那暴脾气,定要唇齿相击一番,但当下却只想尽快摆脱这个碍他事的家伙。
“你是打算放狗咬……还是放这只大猫呢!”千兰本想去扶起白墨先走一步,可听见霍司羽这般侮辱她的心上人,当即怒怼回去,“看你这次的阵仗,指不定又吓退了一路的人吧!常言道狗仗人势,没想到你堂堂一个门主之子却偏偏喜欢仗狗欺人!”
霍司宇果然被千兰的话激怒,恼羞成怒道:“哼,你堂堂一个旗主之女,却不知羞耻,跟着一个男人后头到处跑。”
两人都互相厌恶对方,可这话可倒叫千兰明白了一件事,当下更加厌恶道:“原来是你跟踪我,还找什么揽星宫小主被掳的借口,要是真被掳了,只怕揽星宫第一个要怀疑的人就是你吧!”
千兰越说越觉得此人太过卑鄙,可气的是她周边的人,包括她的父亲都看不到这张恶心的嘴脸,真想什么时候将这张可恶的嘴脸在她父亲面前给撕下来,到时候她就不用嫁给这种小人了。
霍司羽似乎不想再与金千兰多做口舌之争,一个眼眸流转至眼角,一侧端立的人当即会意,突然就对千兰出了手。
不过好在北明早有提防,青玉灵扇随即脱手而出,一个旋及便将那只突然伸长的手臂挡了回去。
“原来此人是十一公子的人,上次闯我黑翼,伤水游旗中数十人,戒儿还得请十一公子给个说法……”从霍司羽身后走出一个矮子来,一脸凶神恶煞,“我与十一公子别说交恶,即便是一面之缘也未曾有过,为何阁下要命其手下伤我门人?”
卓藏虽然没见到北明真容,但他对北明手中的青玉灵扇却熟悉得很。
北明瞅了一眼说话之人,知道是上次被自己打伤的水游旗旗主,一眼扫过只见那人被自己折断的手臂已然无恙,欲要开口回怼几句,却听红叶冷声问道:“你想要个什么说法……”
红叶说着一把将一侧愤愤不平的千兰朝身后扯过,一个眼神示意千兰先带白墨离开。
千兰虽然担心红叶的安慰,想留下来,觉得起码有她在那霍司宇就不会太过分,但红叶的目光让她又不容违抗,再看身边还有一位高手,这才没有坚持,转身就去扶地上的白墨。
这时只听卓藏厉声厉色地说来:“这人命岂是儿戏,我水游旗门自来与十一公子无怨,而公子的人在我的地盘大开杀戒,你说我索要是何说法?”
一旁的霍司羽目光含霜,嘴角却带笑道:“杀了便是杀了,卓旗主这是哪门子歪理,自古强者为王,难不成卓旗主还让这修为尽失的十一公子偿命不可?”
那卓藏很是聪明,听出了霍司羽的言外之意,冷笑一声道:“我乃是水游旗旗主,即便是舍了这条命,也要为我死去的门人报仇。”
“你要报仇奔着我来,杀你家门人的是我,你却死死咬着他不放,又是何意?”北明双手环抱,一副不屑神态。
既然卓藏听明白了霍司羽的言外之意,他北明岂会听不出,要借刀杀人,还要看能不能过他这一关。
卓藏蔑视一笑道:“你没听过打狗看主人吗?”
顿时,周边一群人犹如苍蝇般应声附和,笑成一片,就连那畜生大花豹也叽叽歪歪地龇牙咧嘴着。
北明恼羞成怒欲要还击,却听一旁的红叶也跟着大笑起来,那笑声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而那些嘲笑北明的人笑得更肆意妄为,直道是那红叶莫不是疯了,这般辱他与他的手下,还笑得出来,八九成是气疯了。
红叶本想息事宁人,别叫这一群不成气候的家伙坏了自己的计划,故而对对方的挑衅一再忍让,大不了给对方一时口舌之快过过嘴瘾也就罢啦。
但听到这般侮辱身边的北明,那当年的气焰便如喷发的火山直冲而来,真是应验了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