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幽蝶戏莲
白墨跟着青莲也不知道拐了几条大街,几个巷子,才看到一座极为雄伟的高楼矗立在巷口的尽头,目及而上,在七楼的回廊上站着与他俩身着同一款雪衣的千兰。
“喂!千兰……我们在这里……”白墨挥手大喊。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挥手,也没引起千兰的注意。
“人太多,她看不到”
青莲说了句,自顾自地朝那座高楼挤去,白墨只得作罢,紧跟其后。
两人好不容易挤到高楼前,却不想离大门只有十步的距离,他们活活挤了好半天,才从密集得难以下足的人群中挤到了门口,两位持剑守门人见了青莲,很是恭敬地侧身让出路来。
白墨随着青莲一层层上到了七楼,这才发觉此处何止是气派,每一层都是雕梁画栋,灯火通明,相当的气派,看得他是目瞪口呆,连连称奇。
“别瞧了这里来”说话的是一脸慵懒的千兰,身上穿的与白墨、青莲穿的一样,坐在七楼的露台之上,对着青莲一脸的不耐之色,“为何才来啊?”
青莲回道:“你不是也瞧见了,下面那么多人……这都算快的了。”
“人真多,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瞧见……”白墨在千兰身侧扶椅上坐下,才对千兰身边的人招呼道,“喂!霍池羽,好久不见啊!”
说着朝霍池羽身上白衣看了眼,上面也是红色的藤纹与他身上的一样,想来全是千兰送的。
霍池羽笑意明朗,点头回道:“好久不见,看你这气色,那银师是待你极好啊!”
“……说来话长,总之你还能看到我,算我命大。”白墨在面前摆着的几碟瓜果糕点上一扫,捻起一块蜜枣丢进嘴里,味道不错,又丢了一颗进嘴里,这下两边腮帮子都圆鼓鼓的像只水泡金鱼,倒也不显得难看。
一边嚼着一边说着,还不忘伸着脖子朝楼下,如魔爪延伸而出的几条人满为患的主街望去,从这么高的地方看去,下面的人都显得特别地小,视野广阔,有一种居高临下之感。
霍池羽顺着白墨的目光朝着下方看去,露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啊!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这家伙属猴的,精着呢,谁死她也不会死。”千兰却道。
“谁属猴的了?”白墨不满地对千兰怼回去,“我看你是属蛇的,嘴里带毒。”
“啪……”
“啊……疼!”白墨一脸吃痛,“说好的淑女呢,你怎么动不动就喜欢打人。”
“我就打了”千兰笑得有些任性,“再说了,现在红叶哥哥又还没来,等来了再淑女也不迟。”
白墨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家伙当真是情商低啊!能追到红叶才怪。
千兰递给白墨一块三指宽的白色绸:“将眼睛遮起来。”
说着自己也随即接过霍池羽递给她的绸带,朝自己眼睛上蒙去。
“干嘛?”白墨不解,可手上也已经开始学着千兰,将白绸蒙在了眼睛上,“不过狐柒怎么没来!”
“待会儿自会碰面。”千兰说着,仰头左右晃动着脑袋,似乎在查验是否系好。
“我们这是要干嘛!”白墨也已经系好,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见下方是一片喧嚣。
“等极夜。”回他的是霍池羽,说罢用手拐了一下身边的千兰偷乐道,“五旗门中的闲人除了我俩估计没别人了。”
“呵!不能结元就是好!”千兰悠闲自得道,“我才不想去通天阁,更不想为五旗门做事。”
“凭我对你们的了解,你们父亲都应该很厉害,你们居然不能结元?之前我还以为你们没结元,只是时间的问题呢!”
虽无人看见白墨脸上的嫌弃,但那嫌弃的语气,却被在座几人听得真真儿的。
霍池羽:“那是我们在娘胎里没有吸到灵气,所以出生后就很难结元。”
“叫你话多。”千兰又一巴掌打在霍池羽的肩上。
霍池羽嘶嘶几声:“你这怎么可能淑女呀!”
千兰欲要伸手再揍他,却被一声炸裂在耳边的炮竹声制止住了。
“开始了。”
白墨听见青莲的声音,偷偷朝千兰靠了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听青莲说她家的米缸进老鼠了,一直心情不好,这点小事她为什么看得那么严重?”
千兰遮着眼睛看不到青莲,不过却一下皱起眉头,寻思了半响才侧首望向青莲方向问道:“你家米缸进了老鼠,你为何先给她说?”
青莲冷不防被千兰这么一问,只感觉到一侧三个绷着绸带的人齐刷刷地面向着她,无语道:“又不是什么大事。”
白墨总觉得这个聊天不对劲,他怎么感觉自己像是个长舌妇,连忙拐了一下千兰,低声在耳边说道:“这是重点吗?我是……”想想当下是越描越黑,“算了,当我没说。”
他此刻对千兰那奇葩的脑回路无话可说,正常人都不会这般划重点。
千兰转而对青莲说:“回头我给你买只猫,有猫在家,老鼠就不敢进米缸了。”
“……”青莲简直是无语至极,揉着眉头,只想尽快结束这莫名其妙的话题,“极夜开始了。”
他们纷纷解下眼睛上的白色绸带,眼前除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就是一片浩瀚的星空。
白墨欣喜望外,激动道:“怎么会有星星,不是说你们这里没有星星么。”
“那是五旗门用的法术……”千兰突然目光凌冽地看向一侧高兴得忘了形的人,“不对,你这话何意,你们这里……你不是这里的?”
这时白墨才知道自己一高兴嘴又瓢了,急忙想要解释:“我、那个……”
“她一个深山老林里出来的,自然不把自己看作与咱们同一个世界,想来是没见过世面,说那样的话也不奇怪。”青莲望着满是星光的夜空,漫不经心地说到。
千兰听青莲这么一说,倒也觉得解释得通,悻悻敛去犀利的目光,鄙夷道:“你就那点出息,这都没见过,待会儿本小姐带你好好见见世面。”
白墨心下感激青莲接了话,不然自己一时还真找不到什么好借口搪塞千兰,暗松一口气。
“好啊!”
“戒日原本就是极夜,五旗门的法术只是辅助”千兰站了起来,仰望着“星空”说,“给你说了,你也不懂。”
白墨随着千兰一同来到围栏边,此时他眼里的一切都太不真实,太过梦幻……犹如置身瑶台之上,俯视着下方那几道显眼的星河,红的、蓝的、白的光,星星点点地正在不断地增多,人声鼎沸间他早已失了言语,抬头仰望,又是另一片不一样的星空,璀璨浩渺。
“太奇妙了……”白墨看得有些痴,轻轻赞叹了一句。
千兰亦是满眼星光闪闪,勾起嘴角笑得有些得意:“是不是很美。”
白墨用力点了点头,这是他见过最美的星空,而他仿佛就置身于这一片层次分明的星海之中。
“那是破盂术……”
白墨、千兰同时回头,只见一身白衣的红叶站在阁楼的门边,面色俊冷,眼眸被前方的星空点亮,就像是那片星空中最耀眼的那颗,有种说不出的澹然之美。
那一袭白衣更显俊逸,与之前红绸如枫,锻黑似墨的感觉都不同,不过这自然归于他本人,本就是一位俊俏倜傥之人,所以穿什么都好看,可又好看得各有不同。
只一眼千兰便红了白瓷的脸颊。
“红叶哥哥,怎么才来,都开始了。”千兰的声音轻灵了不少,目光也内敛了些,含羞带春地跑过去想将红叶拉到围栏边,可一手却抓了个空。
脸上的笑意在她目光落在自己手中拽起的空袖时就尽数褪了个干净,只愕然得不能言语。
反倒是红叶却并无什么反应,只淡淡说了句:“无碍。”
怎么能无碍,千兰瞳孔瑟缩,已是心痛不已,一时间,似乎变成了另一人,再无平日里的骄傲与任性,她喜欢的人曾是那么完美……
千兰对上那张平静的脸,她朝思暮想了多年的面容,依旧英俊如故,她却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她很在意那些将他变成这般模样的事,不是介意,而是心疼,心痛到握着空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心脏都快悬到嗓子眼了,却是一个安慰的字都说不出口。
红叶见千兰双目湿润,伸手将千兰手中的空袖抽出,复又抬手在对方头顶轻轻揉了两下,带着少有的温柔:“……傻丫头,陪我放灯去。”
这时一直站在一侧内心不安的白墨,一步上前对红叶说道:“之前叫了你,你不在屋子里。”
他是真的不想千兰知道红叶的手是因为自己断的,所以想尽快转移他们两人的注意力。
“我很早就出门了。”红叶不冷不热地回了句。
“哦。”白墨应道。
见红叶朝自己递来了一个木盒,正是先前狐五清拿给他的那只,还特意叮嘱他,要在夜思节才能打开,却被他给忘了。
一旁的千兰,虽然还没有从红叶失去一臂的震惊中出来,但她不想在这种时刻,去揭红叶的伤心事,所以只能强忍着心痛,闭口不提。
“红叶哥。”
霍池羽也朝红叶行礼道。
红叶嘴角略有笑意:“池羽又长高了……”
千兰勉励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调侃道:“他只长个子。”
“千兰,不可再欺负池羽,他可是大人了。”红叶语气像个大哥哥。
“我哪里有欺负他。”
霍池羽面带几分尴尬地挠头说道:“我也习惯了,无妨无妨的……”
白墨并没有加入到几人的寒暄当中,他可不想错过他这辈子或许是唯一一次能看到的美景,在接过木盒后,又转头看向星空,打算暂时将其他的事都抛之脑后,好好享受这美景才对。
这一刻他犹如在五光十色交融的星光里游荡,满眼都闪烁着光芒,这是他来到这里唯一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这样的场景可惜文竹看不到,他回去一定好好在文竹眼前显摆一番。
一想到文竹,心下又平添了几分落寞。
千兰站在红叶身边,从一侧拿过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一只木盒,盒盖打开后,盒中出现了一团幽蓝的光。
白墨一回头,正好与那道光相对,是一盏艳红花灯,花蕊的光将花瓣照得通透,大小不过手掌大,形状极为奇怪,像是一只刚刚破茧而出的蝴蝶,颤颤地展开着那对蛰伏的薄翼,花灯上有很多这样的薄翼。
白墨不自觉地伸手去触摸,却在碰到花瓣那刻,花灯的薄翼却轻轻地颤抖起来。
“这也太神奇了……”白墨惊叹不已,这才明白自己手中的木盒里是什么,略微激动地将木盒先打开了一条缝隙,透过光能看到里面有一只比正常蝴蝶要大上数倍的一只蓝蝴蝶,羽翼低俯在一朵带有明亮蕊心的灿莲上,莲花的花瓣温亮可见脉络,蝴蝶的羽翼在细微地抖动着。
突然凑了过来的青莲,与白墨头挨头地朝木盒里看了一眼,便说句:“幽蝶戏莲。”
就在白墨将盒盖完全打开后,里面的那只沉睡的蝴蝶似乎受到了惊扰,突然觉醒了过来,振动了几下翅膀,在花蕊中慢慢舒展开它的翅膀,两只腿蓄势而出,托着一朵灿莲在白墨眼前踟蹰了片刻,随即朝夜空中浩渺的星海处飞了去。
长空中已经徐徐上升了许多幽蓝色的花灯,像盛夏里的扶摇萤火,白墨仰望着他的那盏幽蝶莲花灯,一点点融进萤火之中,最终汇成星海一粟,再也寻不到踪迹。
“师姐……”
忽然,一道细小的声音似是在耳边低语,刚巧能被白墨捕捉到,他能分辨出是银楚宸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震慑了他的心,那样温柔又那样的——令人不爽。
白墨惊诧地朝着四周环视了圈,站在围栏边的几人,除了千兰目不斜视的看着红叶,其他几人都拿着一只木盒在手中开始放灯,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又朝着下方万点灯火中扫去,而那茫茫人海中,又怎能寻出那抹身影,更何况自从上次他那个荒诞不经的梦后,他就再不愿意见到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