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冰棺
人当即就从茂密的竹丛中跌下,砸到了地上。
幸得下方是一层软软的残叶,不然当真是摔死得不能再死那种。
就在白墨坠地之时,红叶已不动声色地站在了他的前方,脸上露出嫌恶之色,微微垂眸看着地上的人,冷声道:“我说过要你不要弄坏我的东西,你打算要我砍掉你哪一只手?”
白墨两手都向前伸着,哪只手都暴露在红叶的面前,不及回答,急忙将双手收回,藏于身下:“哪只都不给。”
“我这人说一不二,说砍就得砍。”
“你砍我手,坏了的东西又不能变回来,而且,你怎么向银楚宸交代?”
白墨无计可施,只能拿银楚宸来挡剑。
“我并不需要向他交代什么,即便你被我所杀,”红叶语气决绝道,“戒日,你的手我砍定了。”
神经病,砍我手,你拿去吃?
白墨心中虽然骂对方是个神经病,可脸上却一改之前的态度:“不就是一副琴嘛……我赔给你还不行吗?”
红叶却无动于衷,但并未有进一步的行动,两人对视了许久,久到白墨的脖子快被自己望断时,才见到对方将那一脸的杀意给收了起来,对白墨丢去之前的那个绣包:“从戒日起,把这个给我戴上,只要你取下来,我就砍你手。”
说实话红叶也是够绝的,这东西味道真的很臭,能臭的人五识不辨,生不如死。
这是一种杀人不见血的酷刑。
不过,白墨反复权衡了一番,今天他要是不戴,估计红叶真要砍他手,所以不得不屈服,毕竟他害怕砍手那种血淋淋的场面。
过了两戒日,白墨终于想到了一个能让自己神清气爽,闻不到臭味的法子。
他在院子后的山体上找来一些苦涩的草,将其剁碎挤出苦汁,再将布条浸泡其中,然后搓成团,直接塞进鼻孔中,外人看不出来,他也只能用嘴巴呼吸,但真是一点臭味也闻不到了,只不过两个鼻孔很不舒服。
不过总比臭到他想死,强多了。
于是打算测试一下能坚持多久,就在外面闲逛起来,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拱桥边,平日里,此处都是雾蒙蒙,凉飕飕的,能见度极低。
可不知为何,今日,这边的云雾倒消散了不少,居然能看见,石桥底端很长一段距离,并发觉在一侧的山壁之处,有一块突出的山泉池,而且有路可下。
于是他便顺着那条逼仄的石阶探了过去,自上面看下去感觉挺宽敞的,可当下到这座泉池边才发觉,能站住脚的地方极少,再加上他本就恐高,先前的好奇心顿时没了,就想着按原路返回,可刚一转身,从山体内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直接将他给震到了池中。
一跌入水中,就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朝着岩壁一侧吸去,而池中的水,并不像上面那泉池那般暖和,寒冷刺骨。
还没多久,他及时抓住一侧岩壁,才没有被那股力量扯进那股旋涡中。
可由于鼻子刚刚被自己塞住,所以在这点时间内,也差点要了他的小命,急忙伸手将鼻腔中的布条扯出来,趴在石壁夹口处,大口大口地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劲来。
等到水下那股怪力减弱,他从池中爬出来时,浑身已经被冻得没了知觉。
不过他并未休息,而是直接朝红叶的屋子跑去,因为他肯定刚才的那声巨响,不是地震,也不是山崩,而是从石壁内传来,酷似什么爆炸了的声音。
“红叶……”
一把推开门,红叶却不在屋内,他只得挨个将一旁的房间打开来找。
“红叶……”
“你死哪里去了?”
直到打开最后一间屋子,白墨开始也并未发现异常,整个屋子除了多了许多大红挂帐外,和别的屋子没什么不同。
可就在他打算转身离开之时,余光却扫到一股青烟从屋内的床边腾出,紧接着又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而且越是靠近那张冒青烟的床,那种味道越来越浓烈。
像是一种水藻气味还带点腥味,带着点寒意,与他之前掉进去的那山泉池中的味道相似。
他刚走到床边,就发觉烟雾是从床边,一道缝隙溢出来的,而此处那奇怪的气味,也比任何地方都要重,他忙弯下身子顺着那道缝隙仔细查看。
果然在拐角处,有一个可以抓握的把手,不及思索,他抓住那把手,只稍加用了点力,就掀开了一块木板,一股浓烈的腥味掺着浓烟扑面而来,呛得他不得不连连挥手驱赶面前的烟雾。
待到烟雾消散了些,竟然发觉是一个通道,于是想也没想就跳了进去。
洞口很低,他只能猫着腰前行,不多久就走到了一个低矮的黑洞边,面前又出现了一条可以伸直身子的甬道,石壁凹凸不平,两壁上很潮湿,但是并不粗糙,洞是天然的,没有人为留下的凿痕。
这条甬道往下倾斜,几经曲折,终于下到一处平坦宽敞地方,他甫一走到平坦的空间,就觉一股十分寒冷之气扑面而来,令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噤。
紧接着看到四周石壁上全是闪闪光斑,照得整个洞都明晃晃的,目之所及清晰可辨,又朝里走了几步,发现石洞中央有一寒潭,寒潭中央还悬浮这一块巨大寒冰。
潭水波动不断,层层涟漪均从那块寒冰四周荡出,他顺着几处光柱抬头朝上看,原来在洞顶有多处露天孔洞,才使得洞内如此明亮。
这时一个角落,一道与洞中不一样的暗红光晕,引起了白墨的注意,转头看去,发觉有个人躺在地上。
走近才看清楚是红叶,而那红光,正是从红叶手中发出的,酷似握着从铁炉中刚拿出来的一块红铁,殷红的光从手中一直蔓延到了手臂。
“喂……你醒醒!”白墨忙俯身查探,可任他如何推搡拍打,倒在地上的人,犹如死去一般没有任何反应,要不是摸到他浑身滚烫,一定会以为这人就这么死了。
白墨想立马把他弄出去,可尝试了几下,根本拖不动。
于是就想到先给他降温,立马将自己身上的轻纱脱下一件来,起身就朝那潭水跑去,可刚到池边就吓得大叫一声。
那种肝胆剧颤,七魂六魄已去了大半的惊叫,眼前所见,是他生平从未见到过的恐怖场景。
那寒潭中的巨大冰块竟然是一副冰棺?
而那块冒着白气的冰棺之中,还躺着一个人……头顶正对着他看不清容貌,但足以令他寒毛直竖,只感觉自己血液里注入了千斤冰水,浑身颤抖不已,那些冰水最后又顺着自己的毛孔渗出,转瞬一身冷汗涔涔。
第一反应自然想逃,可他吓得已无法行动半步,又十分小心地侧头看了一眼,身后躺在地上的红叶,他知道,即便他能逃,他也不能将那个家伙带出去。
自己先逃?
可是,这想法又在转念打消掉,这家伙记仇,要是知道他丢下他自己跑了,到时候他在这里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暗自祈祷冰棺中的人,是真的死透了,而不会突然诈尸出来。
僵立许久后,见那冰棺并无异样,才确定冰棺中的人,似乎真的只是一个死人,这才将跳到嗓子眼的心脏,狠狠咽下去。
这才小心谨慎地顺着潭边朝一侧绕去,好奇里面的人长什么样,岂料冰棺中躺着的是一位容颜极美的女子,五官精致,皮肤白皙透亮,属于那种清纯美女,一身淡黄色外衣白色内里,那件薄薄的外纱衣上,绣了许多漂亮的淡黄海棠花,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不免暗自可惜这位薄命美人,这么年轻就死了。
一时又想起他占着的这位美人,更觉得心里一阵郁闷,感觉这零界是不是天妒美人?
怎么这一等一的美人都死的这么早。
目光顺着女子那玲珑的身体看下去,却又被衣裙下的东西,吓得才收回来的魂魄,又给震了出去。
一条水桶粗细的大尾巴,上面贝壳大小的鳞片还泛着冷光,没有花纹,通体明黄色,自那女子腰间而下,尾端微微蜷缩在冰棺一侧。
幸好被冰封在里面,要是活的,岂不吓死人?
当即再没先前的感慨去怜悯,忙将手中的衣衫放进寒潭中打湿,快步折了回去,随意将手中的衣裳交叠了几下,就敷在红叶滚烫的额头。
虽然知道冰棺里的……人,呃!好像这么称呼又有点不妥,姑且就这么称呼吧!
虽然知道那人的确是死人,可他还是安心不了,想着必须得快点出去,万一那东西真的能复活,自己一定成它的腹中之宾。
又见红叶没有丝毫的动静,又试着去拖他。
可他费尽力气,也只挪动不过丈许,而手的身子,是越来越烫,感觉自己也跟着如炭烤一般难受。
“你怎么这么沉……实在是弄不出去”
白墨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时,自红叶身上掉下了一样东西,随手拾了起来,只觉有点暖暖的濡湿感,细瞧之下才瞧清楚是一枚银铃,上面系着一串流苏,可拿在手中摇晃了几下,却不曾发出任何声响,心中狐疑,一般这种东西不应该会发出好听的响声吗?
但此刻也无玩心,随手将银铃放回到红叶怀中,复又看向那红得像猴屁股的脸,突然想笑,可是又笑不出来。
这个时候怎么能笑呢!
可经这一折腾,他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只能将红叶轻轻平放到地上,要他将这么大个男人弄出去绝对不可能。
蹲在一侧苦恼了许久后,才想到了办法,忙从地上爬起,就朝着来时的甬道奔去,或许是已脱力,只觉浑身发软,踉踉跄跄的出了寒洞。
待回来时手里拿着一颗药丸,想也没想就将那药丸送进了红叶的嘴里,少刻只见红叶眉间一紧。
果然,这东西有效,顿时大喜,急忙将那件敷在额头的衣衫取了下来,又伸手在红叶的鼻尖探了下,有气息呼出,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一只手却忽地将他尚未收回的手,给死死攥住了。
回头看去,只见红叶脸上浮现一道狰狞之色,赤红着眼,狠狠从嘴里吐出了一句:“我要杀了你……”
随即又失去了意识。
白墨搞不清状况,本想挣脱掉那只抓住自己的手,却发现那只手已变成了黑褐色,更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发烧把手臂都烧黑了?
又看向红叶,只见他眉头紧锁,十分痛苦的表情,再次朝他的额头摸去,果然还在发烧,心想已经烧糊涂了,都开始胡说了,怎么胡话都要杀了我,还是要杀的是别人?
就在白墨还弄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时,红叶又霍地睁大了双眼,面色更加难看,不过也就一时,又委顿了下去,半睁半开,目光涣散,好像还是没有意识。
白墨这才察觉事态的严重性,急忙一把抓起红叶的一只胳膊,揽在自己肩上,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将一个大男人给弄了出来。
刚从那张床出来,两人就倒在地上再也不起来。
也就喘了几下的时间,白墨就察觉有什么人站在一边,抬眼一看,心脏莫名地乱跳了下。
银楚宸就端端站在门边,除了永远没有弧度的嘴唇,和那明晰的下颚,两缕银色头发垂在一张银色面具两侧,其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怎么来了?”
白墨倏地从地上坐起,不知怎地,看到银楚宸,他心中顿时莫名地感到踏实了许多。
而银楚宸却连正眼都没往他脸上瞧,径直走到红叶的身边,将红叶扶到床上后,才对白墨冷冷吐了两个字:“出去。”
白墨虽然不明白红叶到底怎么了,但眼下还是乖乖地听话退了出去,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担心地听着屋子里偶尔传来几声红叶发出的呻吟声,再无其他,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银楚宸才从屋内缓缓的走了出来。
白墨急忙迎上去问道:“他没事吧?”
银楚宸不答将身子一转,侧对着眼前之人,白墨又迎了上去,拦在对方前面,着急道:“问你话呢?”
银楚宸虽然没有再次回避白墨,可目光始终没在白墨身上,语气比先前更为冷酷:“你给他吃的原本就与他魂元相排斥,如今他的魂元已秽,就算上神再世,也无力回天。”
在零界,所有修真者的魂元都极为特殊,独一无二,而魂元中的魂精乃修真者的精血,不容杂质,一旦被污染,魂元与魂精都会被魂力反噬,最终溃散殆尽。
白墨虽然不怎么明白银楚宸的话,但他知道这不是烧了房子,毁了一把琴那么简单,那些他都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赔给你不就行了,对方也可以怒骂几句或者索赔了事,做错了事有的可以叫屈,有的即便再是无心之失,却也不可原谅。
这好心办了坏事的心情他是真的受够了。
有些事从开始就是个错误,之后便处处都是错的,就算彼此和睦相处也都是错,而在错误中产生的情义更加让人承受不起,突然白墨神色阴郁了下来,脑子里重现了锁闭已久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