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陈晨的启示（中）
看到赵杰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陈晨略微沉吟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说道：“我们可回归到你最初的那个问题 …… 你应该是想问，当高考这场游戏出现优势者与劣势者时，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就像你我这样，你想知道你应该如何做，才能成为这场游戏的优势者，或者说胜利者，对吧？”。
之前赵杰的问题，经过陈晨的重新解构与表达后，显然条理清晰了很多，且不再带有任何情绪色彩。
赵杰不禁点点头，对这样的问题解释表示认可，但又隐隐的觉得自己的问题，好像哪里有点不妥，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陈晨继而说道：“这个问题，在我看来，目前有三种回答方式，而每种回答方式的背后，都隐含着一些我们所处环境中的问题 …… 首先，我说说第一种：当你问我，我们两个因为学习成绩而导致的一系列巨大差距，是什么原因形成的时候，我的确可以告诉你，是因为我们智商上的差距 …… 而且，赵杰，相信你也很清楚，这样的回答其实非常常见，一些家长，亲戚朋友，自媒体，乃至一些权威教授，可能都会这么说…… ”。
赵杰点点头，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父母就经常把类似的话挂在嘴边，亲戚朋友中持有该观点的人也不少见，而且，赵杰在刷视频网站时，一些流量博主，甚至会堂而皇之的在那里分析，智商多少能上大学，智商多少能上重点大学 …… 这样的论调，确实并不罕见。
随后，陈晨继续说道：“那么，就先从我的角度来分析一下，我为什么要这样说，或者更准确的说，我这样说，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 ？…… 第一个好处，是可以节约时间和精力，试想一下，你我非亲非故，我没有必要花时间，向你解释，你成绩上不去的详细原因，比如：你的注意力不够专注、没有养成良好的习惯 ，等等…… 我只需说一句智商问题，就可以把你搪塞过去了，而节约下来的时间，我完全可以用在对自己有益的事情上 …… 也许你觉得，这样的回答太不负责任了，但这里的关键问题是，别人为什么要对你负责呢？”。
听到这里，赵杰的眉头微微一皱，并不是他对陈晨的回答有什么问题，而是他感觉到，某些东西，触及到了他内心的不适感。
赵杰的反应，似乎在陈晨的预料之中，她继续说到：“第二个好处，其实也显而易见，你要知道，高考本质上是一个淘汰选拔的游戏，名额始终都是有限的，能上好学校的人，在这个游戏规则下，永远都只是少部分人，你占了一个名额，就要挤下去另外一个 …… 就连保送名额也是一样，你上去了，就要有另外一个人被迫失去名额 …… 所以，基于这个原因，当我告诉你，你我的差距是智商问题，而你又恰好相信了我的回答，那么就意味着，你的潜意识开始认为，我们的差距是先天的，是无法通过后天努力弥补的，你会倾向于认为，我的成功是理所应当的，你的失败也是理所应当的，从而彻底失去追赶我的勇气，这样一来，我的一句简单的回答，不但为我节省了解释时间，还直接消灭了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可谓一石二鸟 …… 不是么？”。
赵杰心中的不适感，变的更加强烈，于是他说道：“……陈晨，我很认可你的原因分析，也觉得你说的很好，但说实话，当你解释第一个原因后，我感到的是少了点人情味，而当你解释完第二个原因时，我感受到了阴险，乃至歹毒 ……”。
陈晨笑了笑对赵杰说道：“呵呵 ~ 你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 的确就像你想的那样，一旦你潜意识认为，你的弱势是天经地义，我的强大是天经地义，这一切都源于先天的智商差距，无法弥补，那么，你就几乎是道心破碎了 …… 在这种情况下，当我们处于同一领域进行学术竞争时，你追赶我的难度，会变的更加困难，甚至在这种潜意识的影响下，你一生都再无追赶我的可能……”。
赵杰嘴角露出一丝可悲的笑容，喃喃道：“道心破碎 …… 真是一个有趣的词……”。
陈晨听到赵杰的喃喃低语，也没有在进一步的表示，只是继续说道：“有时候，真相其实是很残酷的 …… 不过你要明白，我刚刚解释的两个原因 ，只是触发这个答案的两个原始动因，其实导致这种现象存在，还有其他的原因，举个例子，比如说某个人逻辑认知能力较差，他既无法认知到第一个答案的背后核心原因 ，也无法认知到如果改变弱势处境的复杂原因，那么，他真的相信了这句话，认为一切都是智商差距导致的 ，然后，他再将自己相信的这个观点，告诉别人 …… 你说有没有这种情况呢 ？”。
赵杰听后点点头，表示认可道：“是的，的确有这种情况，就像一些谣言，相信谣言的人，往往会不自觉的成为谣言的传播者，这其实很常见……”。
“嗯，是的，对于很多人来说，当他们无法认知事物背后复杂的因果逻辑时，他们往往会倾向于相信一个相对笼统的、片面的答案，这样也行会让他们好受些，即便这个答案可能对他们来说是有害的……所以，有时候我们不太好判断一个人是基于什么原因做出这样的回答 …… 不过，到底有多少种原因导致了这第一种回答的出现，不是我们今天要深究的问题，这个问题，你以后可以花时间自己慢慢思考 …… 而今天，对于这第一种答案，我希望你注意的，除了知晓这个回答背后的核心动因外，最关键的是，你要意识到你所处的生活中，这种声音其实非常常见，几乎可能到了遍及方方面面，无处不在的的地步 ……”陈晨的话，语气平淡，但在赵杰听来，却极具力量，如春雷炸响。
“好的，我明白了 …… 与此同时，我好像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网络上流传一句话，说的是，有些人说有些话，不是蠢就是坏…… ”赵杰回答道，表示了对陈晨的肯定。
……
陈晨拿起水瓶，喝了一口水后，继续说道：“ ……好，那么我们来说第二种答案 …… 赵杰，你要知道，在一些场合，我们可能没法使用第一种回答，例如：在学校的分享会上，我不能站在讲台上告诉大家，我学习好，是因为我比大家智商高，这样的话，我很快就会收获无数敌意 …… 又例如：假设你我关系还不错，我实在不想随便用一句智商差距，就应付了你的咨询，这样有可能会破坏我们的关系 …… 所以，第二种回答就出现了，我会告诉你：要做好课前预习、上课认真听讲，跟随老师的思路对预习知识点查漏补缺，课后好好复习，按照周、月、季度，制定复习计划，建立错题集，针对性的分析知识点 …… 等等 …… 我想，这应该是你最常听到的一种分享形式了 ~ ”。
“是的，我所接触到的，还算是可以看下去的学习方法分享，内容大致都是如此 ……”赵杰给出了肯定的回复。
陈晨分析道：&34;这第二种答案，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我需要花一定的时间和精力向你陈述和解释这些概念，也就是说，需要分享者付出一定的成本 …… 但是优点也很明显 ，那就是，我几乎可以在任何「有所顾忌的场合」都用这套说辞，没有任何人能指责我的答案有什么问题，也就不会有人质疑我的回答动机 …… 然而…… 这个答案却存在一个深层次的问题 …… 那便是，它可能仅对我分享概念不熟悉，乃至一无所知的人有一定帮助，而对已经了解这些概念的的人来说，帮助不大，甚至没有帮助……“。
赵杰思索了一下，试着说道：“嗯，这就好像做饭 ，你在讲台上告诉大家，用火可以把饭烧熟，如果觉得口味淡，可以放点盐 …… 这对那些没有用过火，没有放过盐的人来说，自然很有帮助 …… 但是，却无法帮助已经会做饭的人，也不太可能帮助他们成为技艺高超的大厨 ……”。
陈晨笑着点点头，赞许道：“不错 ，你这个比喻非常好，正是这样 ！…… 这样的答案 ，好处是可以让我应付各种类似的场景，并且不会因为说错话，而为自己招来麻烦 …… 但问题在于，它不能帮助你在激烈的高考竞争中获得绝对性的优势，更准确的说，它只是做了一些非常表面的知识普及，但对一些关键环节，并没有触及到 …… 比如说：我们都知道学习时要专注认真 …… 可为什么一万人都尝试专注认真，效果却天差地别 ，这些原因的本质 ，第二种答案都没有涉及，更不要说解决这些问题了 …… ”。
说到这里，陈晨再次意味深长的强调了一句：“不过，还是要强调你需要注意的是，类似于第二种这样的答案，在你的生活中依旧非常常见 …… 乃至随处可见 ……”。
听到陈晨这句「强调」的赵杰，似乎想到了什么，内心顿时升起一阵阴霾，暗自叹道：「 …… 原来，看似平平无奇的生活 ，却潜藏着这么多片面的、笼统的、立场不同的声音 …… 更可笑的是，它们这些答案，明明都只是基于不同立场的说辞，但却每个家伙都宣称自己才是真正正确的答案 …… 真是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赵杰的眉头，皱的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