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妥协
“在吗？”
休会的当天晚上，阿万兹房间的门果然是被敲响了。
“总算是来了。”
阿万兹定了定心神，站起来，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果然是一脸愁容的沃尔芬舒特。
“沃尔芬？有什么事？是因为今天的村镇大会？”
“当然了，不然还能有什么事？”
沃尔芬舒特走进来，坐在椅子上，手指交叉。
“”
阿万兹没有立刻开口回答，而是从旁边给他倒了杯葡萄酒。
“谢谢。”
口头上这么说，沃尔芬舒特却紧紧捏着杯子，让人担心它会不会被捏爆。
“”
两人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阿万兹不着急，既然沃尔芬舒特能找上门，那一定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不知过去了多久，终究是由沃尔芬舒特打破沉默：
“阿万兹，我之前还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召开村镇大会；现在我算是明白过来了，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怎么说？”
心头窃喜，但阿万兹仍然摆出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如果你没有召开村镇大会我都想象不到家族和这里的流民之间矛盾竟然如此之深幸好是在大会上暴露出来了，否则”
“这种事情我早就聊到了，毕竟他们当初能容忍我们进入斯塔菲亚镇，也是因为族人表现出惊人的战斗力，加上我那几发火药球爆炸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损失，累计起来的巨大损伤让松散的流民武装无法接受，这才会选择妥协；今天的矛盾爆发如此之剧烈倒是出乎我的预料。”
那是当然的，因为在今天下午会见格雷戈尔他们的时候，阿万兹了解到那个愣头青少年确实是阿尔伯特安排的，也给他准备了口述稿子；但今天大会上的表现完全是他个人发挥，几乎脱离了鲍里斯给他准备的流程表，属实是给了在场所有人一点小小的震撼。
为了推脱责任，格雷戈尔他们都拍着胸脯保证他们对阿万兹都是绝对忠诚，这倒是搞得阿万兹很无奈。
那家伙肯定要去死，无论是为了给斯塔菲亚家族面子，还是捍卫阿万兹的权威。
格雷戈尔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并表示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嗯，我也是”
沃尔芬舒特一阵头疼。
当初确实是阿万兹主动以“解放”这个由头说服流民们同意让斯塔菲亚家族入驻，现在如果直接反悔，说不定会引起更大的反弹
“从另一个角度上说，矛盾的早早爆发，其实也还算是好事；至少不用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害怕他们会不会憋着大的，等日后集中爆发暴乱，就和我们夺取斯塔菲亚镇之前一样。”
阿万兹眯起眼睛说道。
“我明白，我都明白”
沃尔芬舒特将葡萄酒全都灌进嘴里，杯子放到一边。
“阿万兹，你实话告诉我。”
看向阿万兹的方向，沃尔芬舒特苦着一张脸。
“是不是只有进行土地改革，才能让那些流民满意？”
“如果你想听真话，那应该是的。”
阿万兹缓缓但坚定地点点头。
“就没有折中的办法吗？”
沃尔芬舒特还是不死心。
“其实，如果家族的力量充足，而且不用担心兵源，那就算不进行土地改革都可以。”
“唔——”
阿万兹可谓是一针见血，沃尔芬舒特顿时捂着心口，一副吃痛的模样，像是刚才那杯葡萄酒有毒似的。
之前，斯塔菲亚镇那么多小贵族，尚且被那些暴动的流民搞得几乎全灭；更何况是现在还远远没有恢复元气的斯塔菲亚家族？
“另外，我再提醒你一下。”
还嫌这摊火不够大，阿万兹又抛出一枚重量级炸弹：
“就算我们的行动没有让里面任何一个贵族跑走，这么大的动静，大概率会引起联邦共和国政府的警惕，如果只是一次，然后我们接下来的时间里都安分守己，那联邦大军应该一时半会不至于杀到此地；但如果类似的事件再来一次”
“——！”
沃尔芬舒特猛地瞪大眼睛。
“我可就不能保证，联邦会坐视不管了。”
“”
沃尔芬舒特无法反驳，只能死死地掐住自己的大腿。
阿万兹也不催他，因为现在的沃尔芬舒特其实代表的就是整个家族的意志。
如果阿万兹所猜不错，沃尔芬舒特肯定是背着自己先召开了家族会议，然后才来找上门的。
而且来找自己想办法，肯定也是家族的主意。
想要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决定家族里那么多人的土地问题，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沃尔芬舒特和阿万兹终究不一样，他从小在家族长大，作为族长的儿子，他当然更关心族人的利益。
如今要剥夺族人们好不容易收回的土地，将土地都分给奴隶和流民，这让他们怎么受得了
“阿万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都这种时候了，沃尔芬舒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不过，阿万兹的再度摇头，将这点希望的火苗掐死。
“如果我有，我也不会让家族将土地都分出去。别忘了，当初是谁收留的我。”
“”
阿万兹说的没毛病，沃尔芬舒特想不到他害斯塔菲亚家族的理由。
无论是从他最开始帮助家族渡过难关，手把手教授克拉斯主义，还是带领族人重新夺取失去的土地，就算是硬要用阴谋论解释都说不通。
“能不能，让我再思考思考？”
沉默了好一会儿，沃尔芬舒特这般像是请求似的说道。
“这个你不应该问我，应该问那些流民。”
夜长梦多，一旦事情拖延起来，很可能一发不可收拾，阿万兹坚定的摇头。
“也就是说，我只能现在做出决定了，对吗？”
“很残酷，但就是这样的。”
“”
沃尔芬舒特捏紧了双拳，将头埋下去，身体不住地颤抖，像是在进行激烈的内心交战。
阿万兹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慢慢的喝着。
话说这地方虽然穷，但葡萄酒的口感比在乌尔德村喝到的要好不止一点。
“阿万兹。”
最终，沃尔芬舒特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犹豫。
“如果——我是说如果，斯塔菲亚家族同意土地改革，那么家族的荣耀”
听沃尔芬舒特这么说，阿万兹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回答。
斯塔菲亚家族是高傲的家族，对他们来说，整个家族的荣耀甚至比族人自身的利益都重要。
既然土地都被分出去了，利益无法得到保证；那至少要保证，斯塔菲亚家族在拉法蒂亚大陆上，仍然是响当当的，能让大陆上其他家族听到名号之后，感到由衷的恐惧和忌惮。
家族的没落已经很长时间了，而且在森林里打游击的时候，生活环境的恶劣最多只是让族人抱怨，而失去曾经的荣耀，则会让族人和阿万兹到来之前一样一蹶不振。
阿万兹可不会那么绝情，不会土地改革之后就放弃斯塔菲亚家族。
关于斯塔菲亚家族的未来，他早就考虑好了。
等到土地改革完成，斯塔菲亚家族完全脱离土地存在。那么这样一支由血缘、家族荣耀和克拉斯主义信仰（未来将彻底落实）为纽带集结的武装军事贵族团体，将会作为阿万兹的私人精锐武装部队，以固定薪资的形式供养。
像是掺沙子一样加入大量由流民和奴隶为主要成分新成员的斯塔菲亚家族，作为族长的沃尔芬舒特控制难度也会直线上升，而且失去土地这样的实物依托，斯塔菲亚家族只能依附于阿万兹才能继续保证他们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
阿万兹知道，这样做是有点丧良心的，但他别无选择。
无论是为了土地改革，还是为了获得只属于自己的武装军事力量，都必须这么做。
“这一点的话，我倒是有点想法；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就算家族失去了土地，族人的生活条件也不会因此而一落千丈，同时家族的名号将会在战斗和征服之中再度传遍整个拉法蒂亚大陆，就算我最后失败了，斯塔菲亚家族也一定会名留青史。”
“！！！”
沃尔芬舒特瞪大了双眼。
虽然有些难为情，但他和族人想要的就是这个。
既然无法保证利益，那至少要保证家族的荣誉。
他们害怕失去土地，但更害怕默默无闻。
“沃尔芬，我知道，这样的选择很困难，我不会催你，选择权在于你。”
看对方被说动了，阿万兹这时候倒放缓态度，摆出一副“你回去慢慢想”的模样。
“我明白了。”
和预想中一样，沃尔芬舒特脸色略显苍白（即使他是血族），但下定决心似的摇摇头。
“明天村镇大会的时候你公布之前的土地改革法令吧，族人那边，我会去说服他们”
“你确定？是不是有点急了？”
阿万兹心头暗喜，但表面上还是摆出略显犹豫的模样，像是为家族利益考虑。
“我们等不起，我也不希望你失败，既然如此，土地改革越早越好，不是吗？”
“是吗？感谢你们的支持。”
阿万兹笑着朝沃尔芬舒特伸出手。
后者犹豫片刻，还是握住了阿万兹伸出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