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斯塔菲亚家族
阿万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茅草屋里的。
他只是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完全失去了力量。
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流民，即使是在以自由著称的科尔斯—墨尔独立联邦共和国，同样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安身之地。
可惜拉法蒂亚之大，竟然无自己之安身立命之地。
失意至极的他瘫在床上，两眼无神地打量着床头上挂着的日历。
这也是他五年来唯一花钱买的“奢侈品”，刚好在今天用完。
上面赫然记录着：诺博尔历3913年4月25日。
如果没记错，这也是自己的第十六个生日。
本想着是用录取通知来庆祝这第一个生日的，没想到
阿万兹闭上双眼，好像这样就能逃避绝望的现实。
这五年已经将他最初来到这里的锐气磨尽，留下的只有满腔的怨气和怒火。
可悲的是，在这样的世界里，他没有发脾气的资格。
“唔”
捂着脑袋，不知是在床上躺了多久，阿万兹猛地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好某种觉悟。
“就这样吧，没有其他路可以选了。”
“你想加入我们？”
斯塔菲亚镇外围的森林里，一个将自己的身体完全裹在厚厚被子里，只露出外面带有凶恶刀疤脸颊的家伙惊讶地挑挑眉。
“没错，不欢迎吗？”
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阿万兹沉声道。
他早在几个月前就看到过这些人贴在某些角落的招聘告示，也知道这个小团体在斯塔菲亚镇并不受欢迎，加上他当时还在焦急等待墨尔艺术学院的通知，自然不会搭理。
但现在他已经无路可退，只能投身于此。
“倒不是不欢迎”
那人满脸狐疑地上下打量阿万兹，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嘴巴上毛还没长全的小屁孩而已。
而且还是没有任何力量的奴隶，要不是现在家族真的缺人，就算需要炮灰，他考虑都不会考虑的。
“你知道我们这是什么吗？我们可没有心思陪你玩过家家。”
“我知道，你们是斯塔菲亚家族，曾经统治斯塔菲亚镇的贵族，因为反对科尔斯和墨尔家族带头搞独立而被驱逐，失去了所有领地的你们只能在野外打猎为生，我说的没错吧？”
阿万兹毫不犹豫地说着，丝毫不顾这种直言不讳可能引发对方不满。
至于他怎么知道的这些都是在讨好那些贵族的时候偶然间听说的。
而且看样子，斯塔菲亚家族的事情在整个小镇都属于家喻户晓，只有像阿万兹这样的外来户一无所知。
“你还真敢说啊。”
那人先是浑身颤抖了一下，双手先捏紧再松开，苦笑着回答。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已经无路可退，我想要的不过是混口饭吃，仅此而已。”
阿万兹平静地说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没必要搞那弯弯绕绕的，直来直往就是。
“是吗？”
或许是被阿万兹直来直去的性格打动，亦或者是他好久都没有遇到能够这样和他说话的人，那家伙的面部肌肉松弛下来。
“不管怎么说，既然能看到我们的招聘，就说明我们有缘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克罗·斯塔菲亚，现在斯塔菲亚家族的族长。”
“阿万兹，以后就请多关照。”
“关照谈不上，我还没打算收你。”
克罗咳嗽两声，将被子裹得更紧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应该明白，我们家族的目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夺回斯塔菲亚镇，而且很危险。”
阿万兹轻蹙眉头，不等克罗继续说，像是不耐烦似的回应：
“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已经失去了一切，我连活着都不怕，还怕死吗？！”
“！”
听到这句话，对方脸色微变。
“你从哪里来的？”
“南方，乌尔德村。”
“乌尔德村”
克罗低着头想了想，但放弃般地摇头。
“没听说过，那里是不是离克拉斯城旧址很近？”
“没错，乌尔德村在克拉斯城西边。”
“这样”
他说完又低着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趁着这个功夫，阿万兹探头看向他身后。
那里是坐在篝火旁边，一群神态萎靡脸色苍白的年轻人。
虽然是血族的容貌，尖鼻子翘鼻梁，但他们的精神状态简直比曾经在垃圾堆里找食物时候的阿万兹还萎靡，就好像寒风一吹，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塌。
其中一个看上去最高挑的还时不时地往这里看，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担忧。
“我看，不如这样。”
不知过去了多久，克罗终于抬起头，向着那些人一摊手。
“这些年轻人是斯塔菲亚家族的骨干，其中就有我的儿子，你如果能指出来”
“不用说了，就是他。”
阿万兹毫不犹豫地指向那个在克罗说话时候才慌忙低下头的家伙。
就算不看相比于其他人来说更结实的体魄和更丰富的神采，能在族长和别人说话时候，其他人都不动弹，就他伸长脖子瞧的，不是族长儿子还能是谁？
“啊？”
没想到阿万兹一下就将自己儿子指出来，克罗保持着那个姿势，僵在那里。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克罗先生，你最好管好你的儿子，刚才你思考的时候，就他一个往这边看。”
阿万兹面容平水无波，与之相对的，克罗回过头，瞪了眼那个挠挠头一副不好意思模样的家伙。
“叫你给我惹麻烦。”
“父亲，我这不是想看看好不容易有个新来的是什么样吗”
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阿万兹不感兴趣，在克罗皱着眉头又要开口教训的瞬间——
“克罗先生，这里有很多人，我不反对您教训您的儿子，但请等你们父子独处的时候再说，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
克罗刚要说出口的话堵在嗓子眼里，而那个族长之子听到后则立刻向阿万兹投以感激的眼神。
“好吧，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会被奴隶养的臭小子教训。”
他叹了口气，招招手，那家伙立刻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了。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儿子，沃尔芬舒特·斯塔菲亚。”
“您好，我是阿万兹。”
对他点头致意，不过沃尔芬舒特显得很热情，没有顾及阿万兹的奴隶身份。
“你好，我是沃尔芬舒特，在这里大家都一样，不必拘于礼数。”
“喂”
克罗又皱起眉头想训话，但想到刚才阿万兹的道理，而且自己儿子说的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就忍住了。
“大家都一样？”
阿万兹挑挑眉，环顾一圈。
肉眼所及之处，没有一个和他一样的人类。
“没错，虽然你是奴隶，我们还是贵族，但在失去领地之后，贵族的身份和血脉不仅不是我们仅存的荣誉，反而成为了我们新的枷锁。”
沃尔芬舒特苦笑一声，指着那些垂头丧气的同胞。
“大的不敢说，至少在斯塔菲亚镇，那些贵族们都忌惮我们的力量，害怕我们杀回来，个个都巴不得除我们而后快；而且一夜之间失去了领地和爵位，族人们大都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就算父亲已经很努力了，但族群仍然在迅速减员，不少族人因为绝望而失去了生机。”
“有那么严重？”
“当然，你是奴隶，从未享受过，自然不懂得曾经拥有但失去的滋味。”
沃尔芬舒特摇摇头，表情前所未有的阴暗。
但这不过是转瞬即逝，他的脸上再度洋溢出笑容，向阿万兹伸出右手。
“不过，不管你最后是否愿意加入我们，我都会 很高兴你会耐下性子听我说的这些。”
“我也是，很高兴你会告诉我这些。”
阿万兹从嘴角硬生生扯出一丝微笑，握住他伸过来的手。
不愧是血族，身体冰凉似铁。
“”
在旁边目睹阿万兹和沃尔芬舒特的交流，克罗经过思考，最终下定决心似的点头。
“我决定了，阿万兹，我同意让你加入我们。”
“！是吗？”
阿万兹有点惊讶，他其实一开始就没抱什么期望，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
毕竟落魄的贵族那也是贵族，和奴隶之间的差距仍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现在看来，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斯塔菲亚家族混的比自己想象中更惨。
“没错，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你确定吗？我只是一个奴隶，没有像是你们那么强的力量。”
虽然内心有点小小的欢呼雀跃，但阿万兹还是将内心的疑惑说了出来。
“他刚才不都说了吗？我们都一样。”
克罗勾起嘴角，只是因为他脸上的刀疤，显得整个人更加阴森恐怖。
“自从家族落魄，我就不感觉我们有比那些奴隶更加高贵，至少他们能有一个固定的居所，我们没有，只能像丧家犬一般到处逃跑。”
顿了顿，他继续解释：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来到这里，是因为无路可退了吧？”
“没错。”
“那我们更是一样的。”
克罗说着，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指甲的长度都已经到大概一个手指关节间距那么长了。
“哎？”
阿万兹没听懂他想表达什么。于是克罗笑得更加愉悦了。
“我们都站在悬崖边上，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那为什么不试着去接受一些可能性呢，你说，是吧？”
说完，他将那根手指伸过来。
“”
阿万兹先是一愣，然后笑着握住那根手指。
他本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那么，阿万兹，欢迎你加入我们。”
“请多照料。克罗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