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夏南栀
“我?我,”邱林眼见着面前的那个女孩儿悄悄的艰难吞咽了一下唾液,抿着的嘴唇舔了舔嘴边,她的嘴唇很漂亮,看着湿润的程度应该是有提前涂抹了一层薄薄的无色唇膏。大概率不是为了图漂亮美观,只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更粗糙。
邱林薄薄的镜片下眼光锐利似是收进了女人的全部。
不,她实在和女人这个词,相差的远着呢。说她是女孩儿最为恰当。
“我,”夏南栀望着玻璃杯里的橙汁,是甜香的果橙味道,诱人。
“我有种、、、我有一些、、、爱好。”
“说来听听。”
“其实,我觉得,那算不上什么爱好。”她说话的语速明显比刚才快了一些,脸上的表情也生活了些许。
邱林饶有兴趣的追问:“哦?那是什么呢?”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他知道,她即将和盘托出了。
得到病人的好感和依赖,很重要。
这个女孩儿,戒备心很重,思想单纯不假但在她所能触及到的范畴之内,她有极强的防备,多疑又多虑,但还心地单纯,两种极端的心理特性在她身上,矛盾的融合。
“邱医生,您认为,爱人的最重要的条件是什么呢?”
夏南栀有点儿激动,反问邱林。
邱林看着她笑笑,端着咖啡杯,轻松回应:“每个人追求的爱可能不尽相同,爱的人不同,需求也不一样,当然,你很难裁决孰是孰非谁对谁错,在情感上,爱,只要是足够真诚,总归是不能说错。”
夏南栀,垂下眼睑,睫毛覆下来,更显得人有点儿孤傲的倔强和落寞。
“是的。我也如此认为。但他们不这么想。”
“他们?是谁?”
“所有人。”
“所有人吗?呵,南栀,你允许我这样叫你吗?”
夏南栀明显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之感而变得有些害羞得局促,“可以的。可以。。。”声音越来越小,但脸上愈加的生动,有微薄的欢喜之色。
“好,南栀。那你告诉我,在你看来,对于爱人的要求,应该是什么呢?”
“性格。”夏南栀眼色之中有不可小觑的坚定。
“嗯,是的。重中之重。”邱林点头,表示肯定。
“性和品格。”夏南栀怕他不能深解其意,又开口说道。
“哦?”邱林小小沉吟了一下,饶有兴趣的望着她。
这一回,夏南栀没有躲。
瓜子脸,下巴的最尖处还有一点猩红,那看起来像是留下的疤痕,不大不小正正好好的留在目视的最下端处,显着下巴尖儿就更尖锐了。
而且她的下巴和下嘴唇之间也不是那么的单薄,是小巧的肉,得益于她比较好看的脸型和分布均匀的骨肉,特别是那好看的唇形。邱林越来越觉得,这女孩儿看起来,何止是眉眼之间透着倔强,是一脸的要强不服输。但拎出来哪个五官,都可以是有狠绝的表演。
比如哪个唇角,她习惯在警惕的时候向右斜着,总有种嘲弄人的意味,愠怒的时候两张秀美的唇瘪着,两边的嘴角也微微上扬,轻轻显出两边的法令纹都有种不予理睬的高傲。而当她有些腼腆害羞,则是向左边轻提拉着嘴角。只有当她准备充分,稳定心神应对自如的时候,才会规规矩矩的浅笑。
邱林帅气的歪了歪头,沉吟道:“所言极是。”
夏南栀仿佛得到了极大的肯定,眼睛里都闪烁了异样的光,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上下嘴唇轻快用力的收紧了一下,像是噘了噘,“这需要极大的智慧,不是吗?!”
她说得极为肯定,似乎,无论邱林认不认同,都不会影响到她如此的判定。
“是的。需要有很强的能力。”
她听着邱林的回应,又黯然了回去。
习惯性的低下了头。
“南栀,你呢?”
“我没有那种能力。”她回答的无比坚决肯定无比落寞,吐露着心酸。
“说说,说说你现在的感受。或者,在你来这之前,前一刻,前一天,或者随便任何时候。”
“我,我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我太麻烦了。我太多太多。。。”她皱着眉,似乎很痛苦。
“没关系,南栀。你想说什么都可以,任何。只要是你想说的。随便。都可。”
邱林不疾不徐的说,言语柔和,亲切自然,像一个长着年轻肉体精致面孔的长辈。
说实话,他那张好看的脸,常常让患者分神。
这为他的工作带来了或多或少的便利与麻烦。
夏南栀有点儿不喜欢他那样坦白的直视自己,别说他是行业经验丰富的医师,就是那双灵动摄人心魄的眼睛,都让她感到极为不安。
好像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她被盯得害怕,些许烦躁,在不安中,她又有点点激动兴奋。她脑中忽闪而过是他卸下领带的样子,很少有医生会系领带的。虽然颜色款式一看就是质地上乘的高级,和着一身白大褂显得尤为突出。
邱林察觉到夏南栀是在瞟着自己的胸前位置,他故作无意伸手松了松领结。
果然,那双胆怯清冷的眼眸像是被惊到了一样,眼波一转看去了别的地方,又垂了下去。
邱林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个女人,实在是稚嫩的狠。
他起身,自桌边走过,来到夏南栀面前。半是倚靠在桌边一角。
她又开始偷偷的呼吸。身体轻微的向另一侧倾斜。
是为了尽可能的尊重别人而委屈自己的感受,这么胆小。
他变本加厉的靠近。
附着身子,学着她的样子也低下头去,伸手。
他刚一伸手,夏南栀猛地就抬头直接怒目而视。一张小脸因为过度激动都变得近乎透明,防御全开。
邱林伸手拿了她面前的一块小饼干,在她眼前顿了顿,“你要不要来一块儿?我都饿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说罢,邱林把手中的曲奇饼咬了半口下来。
“不用了,”夏南栀站起身,退离了两步盯着他又说:“邱医生,今天就到这儿吧,好吗?我有点儿累了。”
“ok,你来决定。听你的。”邱林丝毫没有犹豫,果断回应。由她掌握主动权。
“谢谢。邱医生。”她又恢复了那种蔫声细语。
“那,下周三再见。”
夏南栀听着他说,有些迟疑的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回道:“好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说,以后不来了。她想放弃咨询。但终究是没开口说出去。
明明就是自我可以掌控的事情,却总像是被迫的那一个,身不由己。
她也不愿意把这样的就医行为说成是治疗,她不认为自己是有病,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在就医。
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靠谱儿一点的人。要绝对的安全,才行。
她就是这么鼓励自己来到这儿的。
可是这个邱林,她有种说不出的混乱。
他很危险。
这是她的第一直觉。很本能的。她第一眼看着他,脑子里就是这俩字。
然后就是杂乱的各种感受,搅乱了她的感官,就辨不明了。
夏南栀回到家,痛哭了一大场。
起先在回去的路上她就有点儿绷不住情绪,路上,公车上,她几次都红了眼眶。她很羞于在人面前落泪,小时候她常对那些不能忍耐眼泪的人嗤之以鼻,那是不坚强,是软弱。后来,她知道了其中有一些感受是无可奈何是崩溃是心酸。
虽说是家,却也不是家,她极为不想回到这个称之为家的地方。她的蜗居。她的痛源之一。
她极为痛苦,可是无处可去,在外太狼狈了,她也只能奔往痛苦。倚靠着一些痛苦喘息。她进了屋,公寓很小,连个鞋架都没准备,她嫌太过拥挤。脱下的鞋子她放在卫生间靠边儿一侧,还用了一张外卖保暖袋垫着。
所有的衣服都尽数脱下,精光着身子去尿尿。洗了半天的手,用温热的水投了毛巾擦脸,只是没用,眼泪已经止不住的往下刷刷的流。镜子里自己好像皱皱巴巴的柑橘,连颜色都那么像,还是个烂橘。
眼睛哭得通红,肚子也因为常年的饮食不规律还有气郁鼓得老大,她越瞧着自己这一身的肿胀和那张苦脸,就越是忍不住悲鸣,伏在洗漱池上嚎了好一阵儿才无力的走出狭窄的卫生间。
做不了任何,直接躺回到床上。
就是躺着也是遭罪。
发热的乳胶床垫,不流通的空气。她躺在凉席上,身体僵直的平躺,深呼吸,哭得肉体震颤,眼泪横流,咸热的泪顺着眼角流到潮闷的枕头上,湿津津的,更惹得她伤心,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