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远远的, 看见她之前坐的椅子被人占了。
那人宽背窄腰,坐姿痞懒,侧头似在看礼堂华丽梦幻的装饰。
宋意起初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走近了,发现那人就是应朝。
她敛了下眸,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在应朝旁边的空椅坐下。
目光和应朝的对上。
“你怎么来了。”她道。
应朝扯了下唇,“来蹭蹭喜气。”
他手伸过来, 抓住宋意的掌心, 捏了捏,脸凑她很近, “顺道给你个惊喜。”
一桌子都是人,宋意并不想这个时候跟应朝多说什么,引起别人的关注,想默默抽出手, 应朝却抓得很紧,感觉到她想逃离,抓得更紧。
这人还得寸进尺,膝盖靠了过来, 贴住她的, 唇角勾起弧度。
宋意垂着黑睫,都忍了下来。
不久后, 时间敲到十二点,婚礼仪式正式举行。
众人目光都投到台上。
长长的粉金色地毯, 有花瓣形状的光影撒下, 像极了真的花瓣, 身穿白色婚纱的新娘, 扶着她父亲的手,一步一步朝对面的新郎走去。
两个可爱的花童提着花篮跟在后面。
应朝也在看着,宋意趁这个时候,抽出了手。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扯了扯唇,端起宋意喝过的那只高脚杯,仰头饮尽里面的酒。
口朝有浅色唇印的那边。
宋意没跟他计较,大不了换别的酒杯。
两个多小时后,婚宴结束,宋意跟大家去陪戚月合过影,以“还有事”为借口,没继续多留,先离开了。
如果不是应朝也在,她或许能多待会。
“宋雨雨。”走出大厅,听见后面的人喊。
宋意停下来,回头。
应朝懒洋洋走到她面前,漆黑的双眼盯着她。
“你怎么知道今天戚月婚礼?”宋意问。
应朝道:“不是你自己说的?”
宋意想起昨天下午在机场和应朝的遇见,道:“可我没说是戚月。”
应朝笑了下,“我有戚月的微信啊。”
“她发了朋友圈。”
宋意没说话了。
应朝走过来,从后面搂住她,下颚贴到她软软的颊边,唇角勾起,“气还没消?”
“不气了,行不行。”
“你先松开。”宋意没想到他比之前还无赖,推他手臂。
“答应跟我回家,才松开你。”应朝搂住不放。
他活脱脱一个痞子,不讲道理。
“应朝!”宋意急了,一口咬到他手臂上。
不知道她突然哪来的力气,牙跟小狼一样,怪疼的,应朝将她松开。
他低头掀开袖子看了看,那多了一道整齐深重的牙印,哂道:“行啊宋雨雨,长本事了。”
“你怎么舍得?”他好像在控诉她。
宋意瞥了眼,心头也有些后悔。
她刚才一急,就下的重口。
初秋时节,燕城起了风,落了两片树叶。
“我不想在这说,那边有个公园,我们去那。”宋意道。
应朝盯着她看,道:“行。”
两人身影走远,酒店门口两个女生才从旋转大门走出来,脸上写着“没看够”。
“班花跟大神吵架了?”
“看起来像。”
金毓酒店挨着落枫公园,十几步路能走到。
今天周末,公园里人不少,遛鸟的,玩陀螺的,带着小孩散步的。
有处亭子没什么人,宋意和应朝走进去坐下。
先开口的是宋意,她开门见山,“你不同意离婚?”
不然,他不会大老远跑来跟她参加戚月的婚礼。
昨天机场遇见,他是刚出完差的样子,不是昨晚没离开燕城,就是离开了燕城又回来。
应朝嗤了声,“你说呢。”
“我们不挺好的?为什么要离婚。”
“挺好的,”宋意笑了下,带着一丝嘲。
“应朝,你或许不够了解我,其实,我不喜欢将就。”宋意道,“也不能容忍很多东西。”
应朝靠近一步,伸手想捏她的脸,宋意往后退了退,神色很淡。
应朝收回手,跟她解释:“你误会了,我跟冷楠只是朋友。”
“那天你在机场遇见那个,她叫冷楠,你把我们想成那种关系了?”他扯了下唇,伸手将宋意扯过来。
“怪我,没早点跟你解释清楚。”应朝低下头,哄着她:“不气了行不行。”
“嗯?”他又凑近了点。
宋意抬头看他,唇角浅扯,“只是朋友?”
“比老婆更重要的朋友吗?”
应朝一顿。
宋意抽开手腕,从他怀前退开,背过身去,“除此之外,我们在性格上,其实很不合适。”
“这段婚姻,继续下去,也不会长久,倒不如趁早结束,这样对你我都好。”
应朝将她扯回来,“性格上?哪儿不合适了?”
“你就是还在生气。”他抓住她白嫩的手,落到脸上,“不然你打我一巴掌?”
“你说吧,要怎么才消气。”应朝浑声。
宋意顿时很无语,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跟应朝说通。
抿了下唇,宋意道:“消不了,永远消不了。”
“应朝,有些东西,是没办法消除的,就像你胸膛那条疤一样。”
飞机穿过云霄,宋意望着窗外的云,下午在亭子里和应朝谈话的画面,好像发生在很久之前。
应朝不想离婚,她其实能理解。
虽然她拟的离婚协议里,她什么都不要,但当初是两家联姻,一旦这个婚姻破裂,牵扯的许多利益都会受到影响。
应朝爷爷必不会同意。
她突然说离婚,似乎显得有些自私。
可宋意又想到,应朝父母的婚姻也是个失败的典型。
她是听宋方遒说的。
应朝父母,曾经也是被长辈逼着联姻。
这段婚姻只维持到应朝八岁那年,两家产业形成竞争关系后,这场婚姻就分崩离析了。像是为了报复这场商业联姻一样,应朝父母离婚不久,父亲娶了曾经爱而不得的初恋,而母亲嫁给家里司机的儿子,两年后生了个可爱的女儿。
宋意见过应朝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好像快上高三,叫付贝贝。
不自禁掐住指尖,宋意打消掉内心产生出的那丝犹豫。
这婚,她还是要离。
应朝回了明城。
脸色远不能与去时相比。
张婶看见他又一个人回来,在心里叹了口气。
应朝沉默上了楼,进了卧房,慢条斯理解掉手腕上的表,去了浴室。
浴室里,原本盥洗台上,到处都是那人的痕迹。
她的漱口杯,她的牙刷,她的浴帽,她的浴巾。
现在全部没了,她收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他们会共同用的东西。
视线捕捉到掉在浴缸边的一只粉色发夹。
应朝慢悠悠走过去捡起来,指腹轻捻,脑海浮出那晚的画面。
浴室装的灰蓝色瓷砖,光滑洁净,宋意瘦小的背紧贴着,脚踝在他手上。
一开始她红透了脸,不知道出声。
时间久了,那声音能到他魂里。
花洒里的冷水兜头淋下,画面一转。
是宋意平静又坚决要跟他离婚的样子。
应朝嗤了声。
“真是铁了心。”
从浴室出来,张婶在门口敲门。
应朝懒懒掀眼。
“阿朝,我买了大闸蟹,要不要……跟小意打个电话,让她回来吃晚饭?小意最喜欢吃我做的大闸蟹了。”
张婶还以为应朝会拒绝,以他冷傲的性子。
没想到他应:“行。”
声音散漫,“你打。”
张婶点点头,“嗯”。
她当即从围裙口袋摸出手机,给宋意拨了过去。
应朝在床尾坐下,点了根烟。
空气安静,在张婶以为对方要不接时,电话接通,女音通过电流传出来,“喂,张婶。”
“小意!在哪儿呢,我让林叔去接你回云锦湾吃饭呀,我给你做大闸蟹吃。”张婶声音热情。
女声轻柔:“张婶,不用麻烦了,你做给应朝吃吧。”
张婶看看应朝,拿着手机从房间门口走开,离远了点,她道:“小意啊,你跟阿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你们这样,我心里不踏实啊。”
宋意道:“张婶,我们的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不必担心什么,这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
“那你回来吃顿晚饭呀,阿朝他今天不在家的。”张婶只能撒了个小慌。
宋意道:“真的不用了,谢谢张婶,张婶,我这边遇到点事,先挂了。”
“诶小意——”
应朝心里突然一阵烦躁,掸掸烟灰。
想起宋意说的那句:“应朝,有些东西,是没办法消除的,就像你胸膛那条疤一样。”
这时候,丢在床头柜的手机振了下,屏幕亮起。
冷楠:【我明天有个画展,你来吗?】
应朝捏了下眉心,将手机捞过来,回:【没空。】
等张婶做好了饭,应朝一个人下楼。
吃过晚饭,应朝接到好友商湛打来的电话。
“哥们,忙不,出来陪我喝酒。”商湛声音郁闷。
晚上九点,斯伦酒吧。
正是热闹沸腾的点,灯红酒绿,调酒师身穿蓝色燕尾服,染着一头银发,手法利落地给客人倒酒,舞台有个男人抱着吉他在唱歌,旋律低缓,歌声悠扬。
商湛跟应朝抱怨:“你说这法国女人,怎么比湾湾女人还矫情,我不就跟个异性玩了个嘴对嘴吃薯条的游戏,她跟我闹分手?我跟她谈恋爱,还不能有个异性朋友了?”
应朝抬眼看了看他,声音散漫,“分啊。”
“舍不得?”
“分什么,有时候我挺喜欢她这么矫情的,说明她对我有占有欲啊。”商湛翘了下唇,“可她这次真他妈好像很生气,我给她买了好几只包,她都不同意跟我复合,草。”
应朝眼睑低垂,没搭话。
“唉,女人真难哄。”商湛喝了口酒。
“走了。”应朝拎起外套。
“我还没说完呢,你慌什么啊!”商湛无语,这人才出来陪他多久。
外面夜色已浓,灯火繁华。
司机将车开到面前,应朝上了车。
懒瘫在后座,低眸,掀开袖子,上面那排牙印还没消,应朝抚了下,喉结滚了滚,拨通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