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美杜莎的头发
舱室内，散发一股发酵的酸臭，一道道细小的光线斜斜地刺穿破烂的甲板，给这本是不祥的环境增添一份诡异。
约翰尼甫一踏入进入舱室，便嫌恶地皱起眉头。他感觉鞋底黏糊糊的，低头一看，是蝙蝠的排泄物。
这些吊爬的生物毫无顾忌的弄脏整个地板，若想入内，根本无法躲避。好在约翰尼穿的是牛皮马靴，才不至于与这脏物直接接触。
但西奥就没无法避免了，他是贫民窟的孩子，平日里不是光脚便是穿着草鞋，但孩童的好奇心远胜于满地的恶臭，所以他推着约翰尼，催促其快速前进。
“想不到这船上面挺臭的，下面还这么漂亮。”西奥感叹道。
此时他们已从船艉的舱室走到下一层。下面这层以视觉而言，确实美丽。
舱内有积水，没膝高度。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透明晶体布满整个船舱，上顶部是钟乳石模样，如各种扭曲的犄角向下生长；而底部的晶体如同浮冰，一团团地在浮在没膝的水面上。
若是如此，也绝不能引起西奥惊叹。也不知这舱室内有何物件，竟散发着七彩流光，光芒游入晶体内，再折散开来，如同永夜之地的极光。流纱如梦，虚无缥缈。
约翰尼好奇地抠下一点晶体，用舌头舔一下，然后吐出一口唾沫。
“这什么味道？”西奥问。
“这是盐。”约翰尼说。
“透明的盐？”西奥双眼放光，“好厉害啊。”他连忙伸手抠下好几块塞入口袋里。
“我要带回去给荷米亚姐姐看看，”随即西奥黯然道，“可惜乔克的眼睛看不到。”
“小心点，越美丽的地方越危险。”约翰尼笑道。
“怎么可能，这不过一艘无人船，哪里有什么危险。”西奥不以为然。
约翰尼道，“你见过透明的盐吗？还能浮在水上不融化。”
“呃，”西奥一时语塞，继而他灵光一闪，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约翰尼笑着摇了摇头，“回去吧，这船里面的样子也看了，算是不虚此行。”
“再往里走吧，约翰尼哥哥。”西奥请求道，“我们不过才走下二层楼梯，还有好几个房间没看呢，而且这些光的来源我们还没查出来。”
抵不过西奥连连哀求，约翰尼只好陪他踩碎地下的浮盐，往舱底走去。
越往里走，约翰尼越感觉不妥。他原来站在下舱的楼梯口时，觉得光是从对面散射而来，如今深入一段距离，回头望去，那些光反而像从下舱的楼梯口那边散发的。一股不祥预感攫住了他。
“不能再往里走了。”约翰尼恐吓道，“不然你自己留在这里，我上去等你。”
“好。”西奥以一种奇怪的腔调回答。
约翰尼闻言一愣，他盯着西奥的脸，这才发觉他的目光不知何时变得迷离，仿似夜游。
“该死！”约翰尼低声咒骂。他感到潜藏体内的酒瘾如蚯蚓般在心头蠕动，这是他预感到危险的习惯。越刺激，他就要喝越多的酒，酒喝的越多，他的剑就越快。
刚才在狼藉不堪的船艉，他只觉得恶心，如今酒瘾一来，他便从空间戒指取出一瓶发黄的葡萄酒，咬掉塞子，猛灌上半瓶。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鬼东西把这小子的魂勾走了。’约翰尼心道。他跟在西奥身后，看着西奥如同木头般僵硬前行。
静，诡异的安静，船外浪涛的声音也无法传入；而且这船也太稳定了，如同陆地般丝毫没有浪动感。
约翰尼还发现了另一件诡异的事情，那就是这舱室太长了，他们已走了半小时，竟还未到尽头。
越往里走，那些浮盐反而越坚固，从一开始的一触即碎，到现在的硬石般的地板。
约翰尼神色凝重，手中的酒也续了一瓶。
“我马上放你出来。”西奥小声说。
西奥终于停了下来，面对虚空，流光如同有了生命，缠绕他的身体。
“妈妈，”西奥泪流满面，“爸爸。”
约翰尼注视西奥诡异的行为，他已知晓是什么力量魅惑了西奥，只等这东西现出真身。
西奥伸出双手，明明他的跟前什么也没有，但他却似在掰开着什么，紧咬牙关，青筋毕露，很是用力。
“呀吱！”
一道悠长的声音凭空传来，似在很远，又似在耳畔响起。
“锵！”
约翰尼出剑了，圣刃薄如蝉翼，划出灿烂光华，如流星急坠，如闪电破空。
“啊！”一声尖锐痛呼响起，那声音似男似女，如真似幻。
“继续唱啊，魅缇。”约翰尼冷笑道。
“嘶嘶！”一只似初生的小狗般大的黑色生灵蜷着身子瑟瑟发抖，它的身底有鲜血蔓延开来。
魅缇，传说里它是美杜莎的宠物。它形似小狗，有一双如同蒲扇的耳朵，耳朵的绒毛能分泌一种流光，格外美丽，蛇类一般的分叉舌头能吐出一种特定的声音。这声音只有心智未成熟，且内心悲怆的儿童能听到。而听到它声音的孩童会不由自主地受其影响，陷入梦游，成为它口中粮食。
“我知道你能听懂人话，”约翰尼道，“我问你答，若是敢耍滑头……”约翰尼抖了一个剑花，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魅缇连连点点头。
“这空间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在船里面吗？”约翰尼问出第一个疑惑。魅缇力量弱小，而这二层船舱太过诡异了，不可能是它所开辟。
“嘶嘶。”魅缇双手压着伤口，蜷着身继续往里走，它通过舌头示意约翰尼跟上。
约翰尼右手扛起西奥，跟着魅缇继续前行。
西奥才脱离幻境，一时半会无法苏醒，而约翰尼也不放心把他一人留在原地。
“还没到吗？”约翰尼冷声问道。
魅缇恐惧地“嘶嘶”回应，意思是马上就到了。
约翰尼只得耐下心来。
魅缇果然没有撒谎，不过片刻，他们来到了旅途的终点。
透明的盐晶如同蚕虫编织茧。椭圆、硕大。通过魅缇双耳散发的流光，约翰尼看到椭圆的晶体封着一截与他同高的蛇头——眼镜蛇头。
“美杜莎的头发？！”约翰尼惊呼。
约翰尼本是胆大之人，生活阅历远胜同龄人，更常年杀戮，可说磨砺出了强大的心智。而如今仅是一截失去生息的传说魔兽的头发，却让他心惊胆战，生出逃离之意。
“嘶嘶……嘶嘶……”魅缇叫个不停。它对主人无比怀念，哪怕只是寄托之物，都让它激动无比。
“传闻美杜莎的头发可是本体的肢节，不会自行脱落，到底谁破了它那诡异的石化能力，砍下这截蛇头的？”约翰尼向魅缇问道。
“嘶嘶！”魅缇更加激动了，不过并非渴望相见的怀念之情，而是渴望一场厮杀的那种愤愤不平。
“好，好，我知道了。”约翰尼弯腰安抚，“你蹦来跳去地不怕伤口裂开啊。”
魅缇这才平复下来。
“美杜莎不是一直在石蛇废墟吗，她怎么跑去极海和海怪打架了？”约翰尼问道。
美杜莎与海怪皆是传说魔兽，它们有各自的领地与属民，且相隔万里，理应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
“嘶嘶……”魅缇着急地叫唤不停，或许它困在此地太久了，所以显得孤独。
好在约翰尼已经微醺，人也变得耐心，才慢慢梳理出魅缇的话语来。
“怎么又扯到‘统治与背叛’那段历史，”约翰尼眉头紧皱，“人皇后期的统治真是一塌糊涂。”
人皇得到众族帮助登上帝位，安稳统治不过三十年，却又因为自己的妄图与私欲而自毁江山，最终死于百兽之王黄金巨龙之手。
“不过你有句话说得对，海怪真的不是东西，若不是他的禁海魔咒，我弟弟的领地才不至于无法海上贸易，”约翰尼笑道，“不过你也没必要人身攻击，说他章鱼怪。”
极海是海怪的领地，在遭受背叛与人族决裂后，他禁止任何船只通过他的领地，因此极海才无风浪。
“这事我也大致了解了，你的主人中了人皇的反间计，与海怪大打出手，因此才断了这根头发；而你却因为贪嘴，跟丢了主人，也怕海怪报复，才藏身于这条船上。”约翰尼继而问道，“还有一个问题，这条船上的那些骸骨怎么回事？”
“嘶嘶……”
“欧，”约翰尼了然，“他们皆是美杜莎的男宠啊。”
美杜莎离开极海时，没法带走所有仆从，因此她恼怒之下，便杀了这群侍奉她的男人。
这让约翰尼不禁打个寒颤，他想起基拉，也想起了精灵女王。
“算了，那些大人物的事情也由不得我点评，”约翰尼道，“我要带走这截头发，艾伦可能对它有兴趣。”
一闻此言，魅缇的毛立刻乍开，它不顾受创的躯体，张开利爪扑向约翰尼。
“唰！”寒光闪过，一道飙血在魅缇胸口射出。
“我从未说过会放过你这头危害儿童的畜生。”约翰尼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