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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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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外面的打杀声静了许久,此时又响了起来,引起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

    此时苏雪晴双手俱废不足为惧,而且她的孩子还在留春手上,量她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

    可沈晏之虽然中香后武功尽失,但就怕他招呼外面的人进来,到时候她们还是寡不敌众。

    挽冬表示担忧后,知道内情更多的留春安慰她女帝自有谋算。

    “要是不想这个孩子出事,就给我们安生点。”留春用孩子威胁了苏雪晴一番后,把襁褓交给了挽冬。

    旋即趁沈晏之不备,她迅速溜过去将匕首悬在了他的脖子上。

    留春一直隐藏身份为苏雪晴他们做事,直觉沈晏之对孩子没那么上心。

    于是她冒着触怒天颜的危险,大胆提醒道:“陛下,不得不防。”

    苏清雪无甚表情,只是瞟了眼留春手里的匕首,示意她放开沈晏之。

    “留春,把刀放下。”

    天命不可违,留春虽然不愿但还是听从命令松开了匕首。

    尤其收到挽冬的眼神她更是后背一凉,照之前所听到的话陛下和沈相性命相连,若沈相求死又或者她误伤了沈相可不就是把陛下置于危险?

    可是留春忧心地望了望窗外,她自认忠心耿耿,一切为了女帝的安全着想。

    “陛下,沈相之前交代过外面无他亲自下令不许进来,我这里有包哑药,只要他不出声就——”

    苏清雪打断留春的话,果断拒绝道:“不必,沈晏之不敢。”

    “你放心,我不会让外面的人进来的。”沈晏之悠悠拂去留春仍紧握手里的匕首,根本不怕她再度动手,似乎死亡在他面前不值一谈。

    他只是缓缓站起来走向苏清雪,不死心地追问,“你就不怕你算错了,我真的会对你不利?”

    “不怕。”苏清雪抱着怀中襁褓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不动,眼看着沈晏之一步步走近,丝毫不怕沈晏之会突然下手害她。

    “沈晏之,我的性命就是我最大的筹码。”她微微扬起头,眉目间尽显帝王高傲,“就算你想死,恐怕你的手下们也不敢让你死。”

    所以留春和挽冬的担忧都是多余的,别说沈晏之的手下们都在屋外,就算他们都进来了苏清雪也无甚可怕。

    若她死了沈晏之也活不成,比起屋里的人,恐怕屋外的人更怕她身有不测。

    对于苏清雪的话沈晏之不置可否,他也当真没在挽冬留春提防的眼神下伤害她。

    沈晏之只是默默将苏清雪身上挽冬匆忙给披上的披风仔细得穿好,然后轻柔得抚平她头上的乱发,再往下慢慢整理好她身上凌乱的衣衫。

    空气安静地可怕,女帝不阻止,其他人也不敢出声,一旁苏雪晴更是瞪大眼睛震惊地望着沈晏之的动作。

    只见他最后蹲下身来半跪在地,竟开始拿出丝绢小心擦干净苏清雪的足底,再认真恭敬地为她穿好绣鞋。

    做好这一切,沈晏之抬头望向苏清雪,面上平静,漆黑深远的眼神里却像是隐忍着诸多难以言表的情绪。

    他轻声发问,言语艰涩,“卿卿,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敢伤害你,不是因为我的命,而是因为我……我不忍我不愿呢?”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么?我做梦都在想!”苏清雪低头,空出一只手来伸向沈晏之的脸,细细抚摸他的眉眼。

    “沈晏之,你知道么?这六个多月来,我一直都在骗自己,骗自己你真的爱上了我,对我有了感情!”

    沉静了许久的苏清雪,神情复杂地望着沈晏之,情绪再度崩溃。

    她是那么爱沈晏之啊,爱了几十年,把这个人爱到了骨子里。

    不管许子言和他的容貌再相像,就算沈晏之的伪装骗过了所有人,苏清雪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说我傻不傻啊,即便是知道你想堕掉我腹中的胎儿,还是轻易就原谅了你,自欺欺人是你真的改变了主意答应我把孩子生下来,假装不知你假扮许子言呆在我身边,只期盼着有一天能日久生情,你真的会爱上我……”

    苏清雪痛苦地闭上眼,嘴里痴痴念着话语,似是陷入了不愿记起的回忆。

    沈晏之不爱她,苏清雪一直知道,哪怕种下了白头吟,却还是得不到他的心。

    可是她爱他啊,爱了足足两辈子,爱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每逢十五月圆白头吟发作,中蛊人若不和下蛊人行男女欢好之事,就要承受万蚁噬心之痛。

    可是沈晏之的心是那么狠,对她狠,对自己更狠,痛得撞头流血也不愿意碰她一下。

    上辈子,苏清雪就是为沈晏之解蛊而死,心甘情愿流尽一碗心头血。

    这一世以为一切能重来,谁想到沈晏之竟连娶她都不愿了,最后到底还是沦落到再次用蛊的地步。

    唯一不一样的是,曾经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却至死未有夫妻之实。

    如今她为君他为臣,虽然他抗旨拒婚,但还是在她的强取豪夺下失了身。

    苏清雪一度扭曲地想,既然得不到沈晏之的心,那么得到他的身也好。

    于是每个月的十五月圆之夜,成了她最痛苦也是最欢愉的时刻。

    沈晏之的妥协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两个人不能有孩子。

    每一次共枕醒来的第二天,他都会端来一碗避子汤,亲眼看苏清雪饮下。

    就这样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过去,苏清雪身为女帝之尊却不知饮下了多少碗汤药。

    沈晏之说过精心调制的汤药不伤身,可是他不知道伤的是女人的心。

    转眼距离苏清雪登基称帝已经十年了,堂堂一国之君膝下没有皇嗣,朝堂之上有关储君之议日益激烈。

    储位空缺不是长久之计,事关朝堂国家安危,自她即位起就有朝臣屡番上谏要充盈后宫,苏清雪还不得以挑了几个男人堵他们的口。

    早年还好,她还年轻,而且有心系沈相的理由在,朝臣们也不敢太过无礼逼迫女帝。而今苏清雪却也年近三十,再也不能拿年轻再做借口了。

    女人三十无子,朝堂民间早已有了女帝不能生育的传闻。

    皇位继承自古以来都是皇帝臣子极为重视的大事,储位不定恐将动摇国本,或宫廷之变,或边疆战乱,况且当今这位是女子称帝,更是让人忧心。

    朝堂之上满朝臣子日日在耳边提,苏清雪又不能每次都发怒骂他们咒自己,甚至有些顽固又忠心的老臣动不动长跪不起以死明鉴,也是着实烦扰。

    可是苏清雪既不能说出“白头吟”的事,也不能切身怀孕证明自己可以生育来堵了悠悠众口。

    奈何苏清雪几次三番暗示沈晏之,甚至最后明白地祈求,他都不肯松口孩子的事。

    因果循环,自己种下的因,也该由她尝下苦果。

    苏清雪本来都死心了,允了大臣们挑选宗室子女过继的事,直到去年九月,许子言入宫。

    上辈子留春被苏雪晴暗害,再由红荔假扮陪在苏清雪身边多年,直到将死之际才知道真相。

    这一世苏清雪早有准备,偷偷将留春和红荔调换,红荔死后用计让留春假扮她回到苏雪晴的身边监视。

    因而许子言一进宫,苏清雪就知道他是苏雪晴精心打造的奸细,外貌言行再像沈晏之也枉然。

    可惜此举,却也让沈晏之的人察觉到了苏雪晴尚在人世的事。

    当年先帝诸皇子为争夺储君之位弑兄杀父,最后在沈晏之的算计之下全部殒命,除了被暗中保护起来的苏雪晴,一个皇子皇孙都没剩下。

    本来按照上辈子的发展,沈晏之在众臣拥护之下称帝,并立她这个先皇唯一的六公主为后,表示百年之后将皇位传于二人之子,也即还位于苏家,名正言顺。

    然而这辈子苏清雪有先知之能,不愿重复上辈子结局。

    在沈晏之自以为在暗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时,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清雪也在背后插手培植心腹运筹帷幄。

    这辈子沈晏之没娶苏清雪反而少了出师之名,待宫变结束后沈晏之苏清雪捷足先登,以先帝唯一血脉公主之尊即位称帝。

    至于原先被沈晏之保护起来的苏雪晴,因为有留春在也如苏清雪的谋算逃了出去藏身民间。

    苏清雪不杀苏雪晴,倒也不是心软,前生今世二人都没有丝毫姐妹情谊。

    只是这一世多年苦心经营最后称帝的苏清雪,见识到了太多阴谋算计,如何也不能像是上辈子养在深宫后院的闺阁公主般单纯。

    即便是深爱沈晏之,苏清雪还是防着他一层。

    她是皇帝,除了爱情还有江山。

    苏清雪潜意识里觉得,如果有一天沈晏之不臣,苏雪晴或许还有用。

    于是十年来苏雪晴在留春的“保护”下,一直没出现在沈晏之的视线中,所有人都以为她很早就死了。

    可苏雪晴说笨也不是太笨,不知何时怀疑起来留春,苏清雪只能让留春将计就计。

    直到她设计送酷似沈晏之的许子言入宫,留春来宫里找苏清雪被发现。

    为了怕沈晏之起疑,留春连忙做戏,装作是来溜进宫里想要寻机刺杀女帝的样子。

    留春假扮红荔十多年,沈晏之自然也信了她是苏雪晴的心腹丫鬟,让她带着去找苏雪晴。

    苏清雪自是容不下沈晏之和苏雪晴二人再有联系,不惜牺牲了藏在沈晏之身边的一个暗桩。

    不久在留春的配合下,苏清雪的人暗中跟踪她,抓到了苏雪晴并囚禁起来。

    沈晏之很快就来找苏清雪了,求她饶苏雪晴一命。

    在常人眼里苏清雪当年以先帝唯一血脉之名登位女帝,如今找到了尚存于世的另一位公主,作为一个帝王必定想的是斩草除根。

    可苏清雪不仅是女帝,更是一个女人,她如今的地位完全不会被一个死而复生的公主所动摇。

    与皇位相比,她那时心里更多的是嫉妒,见不得沈晏之对苏雪晴好。

    尤其是从来对她冷漠的沈晏之,居然开始对她假意温柔,因为别的女人。

    上辈子的沈晏之,对所有人冷漠,只对苏雪晴一个人温柔。

    这一世的沈晏之,对所有人冷漠,对苏清雪最冷漠。

    那抹真心的温柔,是苏清雪穷尽两世的求不得,怎能让她不怨恨?

    苏清雪心里无比悲凉,上辈子沈晏之爱苏雪晴,这一世他还会爱上苏雪晴。

    无论她苏清雪做了多少,沈晏之心里最爱的还是苏雪晴。

    苏雪晴被抓后的那次月圆之夜,是沈晏之第一次主动过来伺候她,温柔小意地令苏清雪痛苦又迷醉。

    直到事后沈晏之提出放了苏雪晴的要求,像一盆冰凉刺骨的冷水将她浇得清醒。

    ——沈晏之,你在求我是么?

    ——卿卿,求你放了雪晴公主。

    ——好啊,只要沈相从紫宸殿的狗洞里钻过去,我就放了她。

    ——陛下金口玉言,臣自当遵从。

    苏清雪自小崇拜沈晏之,即便贵为女帝,他依旧还是苏清雪放在心尖高高在上的明月,十年来连跪拜之礼都少有让他做。

    而如今她的明月,却为了别的女人放下尊严,匍匐在地爬过肮脏屈辱的狗洞。

    ——沈相爬过的狗洞,叫金玉门如何?

    ——悉听尊便,只求陛下开恩遵守诺言。

    苏清雪没告诉他自己年幼时候被苏雪晴欺负钻狗洞的屈辱过去,她只是桀骜嚣张地笑着抹去眼泪,下令将此洞镶金嵌玉。

    金玉门,嘲讽的不仅是沈晏之,更是一片痴心为了狗的她自己。

    ——沈晏之,我累了,从此除了朝堂,我们就不用私下见面了。

    ——臣,遵旨。

    那晚之后苏清雪放了苏雪晴,任由留春汇报沈晏之将她带回去后如何宠之重之,她一概不管。

    朝堂上正常议论公事,私下却再也没召见过沈晏之。

    苏清雪开始频繁召许子言来侍寝,刻意将许相公盛宠的风言传遍皇宫内外。

    她是皇帝,她需要生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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