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净德寺（九）
像在应和净空的话，周围的僧人也开始喊起来。
“为什么要逃走？我们对你们不好吗？为什么还要逃走？留下来变得和我们一样，留下来留下来。”
他们一边喊一边向着几人靠近，乌压压几十上百人的气势顿时仿佛千军万马，中间的几位学生动也不敢动。
向晨曦快要急哭了，她问道：“郝无虞怎么了呀到底？”
时博华眼睛一直在看郝无虞，看她脸色比那些僧人还差，眉宇间尽是担忧。
因为在这之前众人都是各自聊各自的，事情发生时他们反应过来郝无虞已经成这样了，这副样子他们谁都没见过，不论是在郝无虞身上还是在自己身边其他人身上，因为太过病态了。
僧人在离他们只有一米时终于停下了，净空说：“不用试图挣扎，你们挣扎反扑到最后还是会留在这里，留下来之后你们就会发现对同伴下手的自己多么愚蠢。”
他打了个手势，人群中走出两个较为壮硕的僧人，他们僧袍上半身只穿了一半，露出了精瘦却有夸张恐怖的肌肉的身体。
他们俩一步一步走来，第一个抓的就是已经丧失反抗意志的郝无虞，他们的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准备直接将她提起来。
女孩见状，拼命抱住郝无虞的腰，明明身体也在发抖还是死死抱着不松手。
壮汉见是一个小孩在反抗他们，顿时大怒，提起手向她抓去。
刀光闪过，壮汉便见着自己的两根手指落在了地上。
一时间他杀猪般的尖叫充斥了所有人的耳腔，除此之外就是死一般的寂静，另外四个人傻愣愣地看着这血腥的一幕，看着李秦唐挥去刀刃上的血珠面色如霜。
生锈的刀割在人身上有多疼，大家多少都有些常识。
李秦唐瘦弱的身影这一刻在众人眼里瞬间高大起来，她将郝无虞和女孩拉到自己身边，对上净空难看的脸，说道：“我们自己走，不劳您费心。”
净空还没说什么，那壮汉突然直起腰朝她打过来：“贱人！老子打死你！！”
李秦唐的手再一次握紧刀柄，她眼睛已经锁定了下一次的攻击目标，只需要挥一挥胳膊……
“够了！净悟！净莲！”
壮汉那一拳打在了桌子上，实心木桌竟然直接被打裂开来，这一拳若真落在李秦唐身上，怕是碎的就是她的骨头了。
被削去两根手指的痛楚很直观地表现在净悟的脸上，他眼珠子都被红色的血丝布满，野兽一般盯着李秦唐，腾腾的杀意只差化为实体将李秦唐的脖子搅断。
李秦唐面上不改色，但她身后挡着郝无虞她们的手却在因为这未曾有过的恐惧颤抖着。
净空说道：“跟我们走。”
他们被带进了一个他们从未来过的地方，被分开塞进了不同的房间，每一个房间都被石门和铁索封着，一个苍蝇都飞不出来。
留给他们的只有头顶的天窗。
周围的墙体和地面都是用花岗岩砌成的，坚硬无比，李秦唐试着用刀砍了砍石头，并没有什么用，几下下来她的削笔刀甚至断了一截，她只能放弃。
昏色里她靠着墙坐下来，看着自己的左手发呆。
就在她被扔进来前，身后的郝无虞似乎拍了拍她的手腕，因为那只手一直在抖，所以是不是错觉她无从得知。
她叹气一声。
现在……该怎么办呢？
……
曲佳佳她们一人抱着一盒饭吃得津津有味，只有丁沉鱼恶心得吃不下肉，把一根根鸡柳都挑了出来。
“我现在看什么都觉得像那几根手指。”丁沉鱼沧桑道。
张璐瑶吐出来一个骨头：“当电影看啦，别想太多就会觉得还好。”
“就是啊，不吃饭怎么能行。”曲佳佳道，“而且那些人给的饭菜竟然这么好吃，我万万没想到。”
她给丁沉鱼夹了一块鱼肉：“吃这个总好些吧，快多吃点补充营养。”
陈又已经吃完了，她擦完嘴问道：“郝无虞那是怎么回事你清楚吗？”
早就知道会被问，关向亭直接摇头：“不清楚，她以前的事我比你们知道多不了几件。”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了，你怎么跟郝无虞她关系好上的。”
“我怎么记得是大二有一次翠花你跟关关吵完架，后面她俩关系就好起来了。”丁沉鱼回忆道。
曲佳佳愣住：“是这样？她去安慰你了吗？”
关向亭很无语：“怎么可能，就她那种性格，像会安慰人的样子？”
李寻：“突然发现不只是爱情八卦，友情八卦原来也这么香。”
关向亭：“……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她知道的我的事情多了，我跟她就多接触了点，然后就这样了。”
曲佳佳恍然大悟：“感情是你的小把柄被人家拿捏了，我还以为是你握着她的呢。”
关向亭：“……闭嘴谢谢。”
然后她又看向屏幕：“虽然不太清楚她这样是发生过什么，但是不用担心，现在这个情况似乎没有出她所料。”
脑子同样好使的陈又这时也点头：“她在五观堂让其他人吃饭，大概也是把这种可能给涵盖进去了，就是不知道她是怎么判断的。”
关向亭和她关注点不一样：“我倒是对无虞怎么知道他们会被关在一个有天窗的地方更感兴趣。”
李寻：“真的不是误打误撞？哪有人这么神，能预测未来了还。”
张璐瑶：“比起这些，我更担心秦唐的精神状态好吗？她是真的剁了别人两根手指下来啊。”
李寻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那种情况也没办法不是么？秦唐比别人都果断一些。”
“我就是希望最后别是我们的心理上先承受不住重压垮下了。”张璐瑶低声自语，讲台上那三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姿势，做着他们自己的事。
……
“李秦唐……李秦唐，李秦唐！”
李秦唐猛然睁开眼，抓起身旁的刀就准备扎过去。
“诶？李……李妈妈是我，别动手。”郝无虞连忙把自己从她身边拉开。
李秦唐一开始还尚有些迷糊的脑袋骤然清醒了，但随之而来的是钻心的头痛，刚刚梦里的场景还模模糊糊萦绕在大脑里，怎么回忆都回忆不起来。
见她冷静下来，郝无虞松了口气：“应该会有点疼，不过醒过来就好了，走吧，我带你出去。”
李秦唐痛得吸冷气，还是答她：“怎么出去？”
郝无虞指了指头顶：“当然是跳出去，外面人还是有点多，我一个人有点不太方便。这里的人我对比了一下，也就只有你我可能带着还能跳得动了。”
李秦唐：“在这之前……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郝无虞一边盘算高度，一边道：“其实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倒不如说真的按我们的计划一帆风顺下去，那才让人感到奇怪吧，因为他们并不像会轻易放我们走的样子。”
沉默了一会，李秦唐又问：“那你又怎么能保证我们这次不会全军覆没。”
“因为他们肯定会有窗户。”郝无虞道，“他们对自由有很深的执念，这个寺院对他们而言已经是个密不透风的铁牢了，在这个铁牢里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想要让自己喘一口气，不论是可能封闭的浴室还是东面的大门，门都是能不锁尽量不锁，窗户也是能多凿就多凿，他们不是在给我们留机会，是给他们自己。这个时候还是庆幸一下他们真的是普通人类吧，货真价实有情感的那种。”
然后停了两秒，郝无虞抬头从那天窗看到一弯月亮，接着说道：“可能他们也没想到有人类能一跳四五米高吧，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了。”
郝无虞音色属于清清脆脆的，若是欢快一点能有满满青春洋溢的感觉，但自这个人口中吐出，竟是平淡无味的，只剩音色本身的清甜。
这声音说话的时候娓娓道来，山间清风一般渐渐抚平李秦唐脑内刺挠的疼痛。
“头疼好点了吗？”
“嗯，所以这个就是梦的后遗症？”
“差不多吧，我们才是第二天，症状没那么严重。”
郝无虞扭头看她，手指摸了摸刘海：“呃，我先试试能不能抱起来你吧。”
李秦唐面无表情：“你可以用那把刀把我削成三份，这样你就能抱起来了。”
“不行不行。”郝无虞毛骨悚然：“你这家伙，怎么能这么说话的，再怎么我也不可能……”
“我知道。”李秦唐比划了一下削笔刀，歪歪头，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阴气，“那抱不起来你就变成那样。”
“开……开玩笑的吧……哈哈，李妈妈……”
“再喊一次这名字你就再多一节。”
“……”
郝无虞不死心：“我怎么记得你昨天还不是这样的，刚认识你还会笑笑。”
李秦唐冷笑：“因为你忘了，你昨天还没想出来这个鬼名字。”
昏暗里不知道是谁咽了口唾沫，郝无虞试探性往她那挪了下步子，李秦唐见了没说什么，将削笔刀收进自己兜里，低垂着眉眼不看她。
然后在郝无虞手搂住她的腰时，她主动伸手勾住了郝无虞的脖子，发丝缠绕，柠檬和小苍兰的香味碰撞。
郝无虞将她从天窗带出来后，轻轻给她放下来，然后退到安全距离，吐槽道：“你是真的不可爱。”
李秦唐抬眼瞅她，脸在月光底下显出几分傲气：“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