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 神的幻影
“玛丽小姐。”
佩因特——教导修女霍丽优雅地喝了口茶,“八年不见了,上次听到您的消息,还是您刚升任第二调查团骑士的时候。”
他面带笑意,语气里颇有几分感慨。更恐怖的是,他听起来是真心的。
诺尔用余光盯着佩因特,这家伙到底怎么做到的?
骑士玛丽安稍稍一怔,表情柔软下来:“是啊,八年不见了,女士。其实到现在,我还在怀念您做的烤饼干。”
“秘诀是因纳托姆肉桂和一点儿橙子皮,我记得您喜欢砂糖减半。”
佩因特笑得眯起眼,“早知道您这样喜欢,我就把食谱给您了。不过现在也不迟,它正适合配冬天的热茶呢。”
“哈哈,您还记得这么清楚。”骑士玛丽安的面颊微微发红,“该不会是因为……”
“你和奥黛塔溜进厨房偷夜宵,当场为拿咸味羊角包还是甜饼干打了起来。”佩因特微笑,自然地变了称呼,“还是我亲自把你们分开的,当时你只拿了砂糖减半的饼干。”
面貌凛然的女骑士的目光漂移,耳朵也开始发红。
佩因特加大力度微笑:“都是过去的事啦。”
好强的黑历史挖掘机,诺尔内心抽了口凉气,肃然起敬。
“真令人怀念啊。”佩因特还在继续,“你一直和奥黛塔不对付,结果知道她留在菲尼帝国当牧师,你哭了好久……现在你们还有联系吗?”
“偶、偶尔会写信。”
“方便的话,请代我向她问好。”
佩因特又喝了口茶,“孩子真是神奇。当年那个假小子奥黛塔成了温和庄重的神官,你也把那头漂亮的长发剪掉了……刚看到你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呢。”
骑士玛丽安张了张嘴,她无助地看了尤金一眼——在佩因特面前,她完全抢不到话题的主导权。
尤金先生不为所动。
“十一年前,您也曾带我们环山苦修。”
玛丽安硬着头皮继续,“希瑟得了重感冒,我们在无人雪原扎营整整两周,那时我以为是天大的苦难。后来进了调查骑士团,才明白您的苦心——雪山环境训练,我得了团内第一名呢。”
佩因特抬起视线,露出回忆的表情:“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你们吃那些苦……唉,可能是上了年纪,我记得生病的是希瑟的双胞胎姐妹希尔。”
“不过有一点,我绝对不会记错。之前你从不吃雪萝卜,但我们在雪原扎营的那段时间,你把奥黛塔找来的雪萝卜乖乖吃掉了,一句话都没有抱怨。”
“可能是我记错了,我总是搞混希瑟和希尔。”
玛丽安不好意思地笑笑,“总之,团长跟我说了大概情况。如今我负责神谕祭祀的祭品调查,我会尽力帮您的!”
她再次看向尤金,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我中午还有会面,晚上再来与您详谈。”
“去吧,孩子。”佩因特温声说道,“注意安全。
“是(),霍丽女士。
诺尔忍不住了[((),开始跟忒斯特心灵悄悄话:【这不是冒充能了解到的事情吧?】
忒斯特:【这种细节最容易出事。要真是伪装,老狐狸应该规避这类话题。】
诺尔心情复杂。佩因特二十一年前叛教。而十一年前,佩因特才三十多岁。
“霍丽修女”这个身份,如果一开始就是佩因特的话……这家伙叛教之后很快给自己搞了个修女身份?图什么啊,难道是兴趣吗?
他看向佩因特的目光逐渐微妙。
“我也稍微出去一下。”尤金点头致意,“希望您能原谅我的鲁莽,我无心冒犯您。”
“事关神谕祭祀,您的谨慎十分必要。如果能让您放心,您可以尽管查验我的身份,”佩因特文雅地坐着,双手在大腿交握,“另外,能再见到玛丽,我也很高兴。”
两人平静对视,一个大方承认试探,一个大方接受试探。
这次身份确认,终究是以佩因特的胜利告终。诺尔松了口气,怎么说呢……哪怕在这种事情上,姜也还是老的辣。
“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修女先生?”
尤金离开后不久,忒斯特就露出了他的尖牙。
“嗯……叛教后的第二年吧,刚好到手了合适的身份。”
佩因特满脸平静,“有个神殿职位还是很方便的。除了教育常青修女,教导修女可以独身一人游历苦修。当时神殿满大陆抓我,这种伪装最好用。”
是啊,神殿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年轻有为的教皇先生逃跑后立刻女装回归神殿,大摇大摆满地跑。
诺尔面无表情地瞧着佩因特。这家伙该不会一直以修女身份教导年轻女孩吧,怎么想都有点不合适……
“事先声明,我向来注意距离感。”佩因特清了清嗓子,“就算带着那些孩子,我也会像现在这样,和孩子们住隔壁。”
“哦,是吗?”忒斯特眉毛扬得高高的,“那你完全可以当个祝祷修女——同样能游历苦修,还不用当保姆。”
佩因特的笑容黯淡了一瞬。
“教廷需要改变。”他垂下视线,“没有人是天生的狂信徒……哪怕那些孩子注定会成为狂信徒,我也希望他们得到更妥善的引导。”
“教导修女霍丽·阿缇丝,指引修士廷德格林,都是小人用了近二十年的身份。下次两位要是听见这些名字,还请放小人一马。”
“那个有名的平民修士廷德格林?”忒斯特啧啧有声,“你还真够忙的。”
说罢,他充满恶意地唔了声:“有意思,我记得廷德格林没有教导过尤金·麦洛伊。你放着最危险的炸弹不管,却有空去教育无关紧要的家伙?”
佩因特放下茶杯,权当没听见这个问题:“该说点正事了,先生们。”
“尤金派来了玛丽安,我们可以通过骑士团的门路进入队伍。费舍那边,可以让他睁只眼闭只眼……”
三人
()轻声讨论着计划。
隔音魔法的环绕下,圣伯纳骑士睡得直冒鼻涕泡——骑士玛丽安和霍丽修女畅谈过往的时候,这位皮毛厚实的好骑士就在炉火边睡着了。
……
骑士尤金回到旅店。
他还是一副朴素的当地人打扮,金棕色的短发染成了当地最常见的棕黑。配上他刻意收起的姿势,这暗沉的颜色给他平添了几分阴郁气质。
霍丽修女的身份已被玛丽安证实,她们所交谈的细节,确实也很难作伪。可是他还是有些莫名的不安,每次看到“霍丽修女”那双淡绿色的眼眸时,他总会想起另一个人。
很荒谬,但也很相像。不仅是眼睛。
等他再次敲响门扉,屋子里却不见霍丽修女。忒斯蒂和诺莉一起在阳台看雪,圣伯纳骑士在壁炉边蜷成巨大的一团,睡得呼噜震天响。
“您回来了。”修女诺莉露出笑容——这位修女秀丽安静,每次她与他说话,语调都会有些紧张。
不过她们太年轻,又知道自己是调查骑士团长。感到紧张也正常,尤金心想。
“霍丽夫人在厨房,她说要给玛丽姐姐烤些饼干,您可以过会儿再来找她。”
忒斯蒂照常黏在诺莉的胳膊上,金色长发绕上对方的袖子,像是某种爬藤植物。
诺莉的密友,柔弱胆小的忒斯蒂修女。富商家不谙世事的小女儿,话语带着下级贵族的柔软口音。
可是每当他与那双金色的眼睛对视,他总觉得其中藏着一点儿微妙的戏谑。等他再去细看,对方又胆怯地移开目光。
“我可以在这等。”尤金说,“我也想尝尝热腾腾的饼干。”
来了来了,又来了。修女忒斯蒂一晃而过的视线里,尤金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嫌弃。
“桌子上有炖苹果汁。”诺莉摸摸忒斯蒂的手背,礼貌地说道,“您可以喝了暖暖身子。”
尤金双手捧着热腾腾的果汁,缓步走向阳台。
天色已晚。鹅毛般的雪片从漆黑的天空洒落,街道上迅速积起白雪。冰岩城的建筑以灰黑为主,此刻它们通通隐入阴影,显得金黄灯光尤其扎眼。
犹如天地逆转,大雪飘向星辰。
尤金抿了口果汁,清甜润口,肯定加了不少蜂蜜。
两米外。
……要命,诺尔心想。
这么大一个尤金在旁边杵着,他和忒斯特不好放开了聊天,要聊也只能聊些年轻修女会聊的话题。退一万步,就算用心灵感应,他俩表面上也是沉默的。
无论怎么想,气氛都很尴尬。
忒斯特明摆着不想跟尤金交谈,他得找个话题糊弄一下。
“您对狗头人很礼貌。”诺尔看了眼酣睡的圣伯纳骑士,“我之前见过的骑士,其实都……嗯,怎么说呢,比较古板。”
理论上,神殿对非人种族不算友好,部分非人种族还被神殿定位为“怪物”。尤其是狂信徒,绝对会和非人种族保持距离。
这一点,狂信徒尤金倒是颇为不同。说不好奇是假的,诺尔在意极了——这究竟是“安斯提思神选者”的矛盾之处,还是……()
尤金侧过头:你们还真像玛丽安,当年她也好奇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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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典提到过,人类是这世上最有活力的种族,生命女神属意于人。”忒斯特恰到好处地嘀咕道。
尤金抿了抿嘴唇。
“……不要尽信圣典。”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回忆中飘出。
那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当年他多大来着,三岁?四岁?
尤金·麦洛伊出生后不久就获得了极为特殊的神谕预言,麦洛伊家族将其视为珍宝。家中仆从要观察一年以上,才可以派去照顾尤金。
尤金有着一个无比完美的童年。关于信仰的教育循序渐进,只等他再长大一些,就可以被送去圣地比苏斯最好的神学校。
可就在这层层保护下,冬末的花园里,尤金见到了一个陌生人。
那是一个高瘦的红发青年,他戴着木头刻的面具,面具上雕着生命女神的圣徽。面具孔洞里,一双浅绿的眸子犹如春日新芽。
“早上好,孩子。”陌生人笑着打招呼,“我是蒂利亚大人的神使,特此来引导你。”
尤金自然不信。他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知父母,麦洛伊家上下查探许久,半点痕迹都没能发现。
于是尤金的父母得出结论——要么他们的孩子有了位想象中的朋友,要么儿子真的见到了神使。无论是哪种可能,尤金都是安全的。
就这样,只有当尤金独自一人在小花园里玩耍时,那个怪人才会出现。第无数次喊爸妈未果,尤金只能忍受这个奇奇怪怪的家伙。
那人总戴着圣徽面具,坐在一株矮树的树枝上,给他讲各种各样的逸闻趣事。那些故事非常有趣,久而久之,年幼的尤金无法再讨厌这个“神使”。
只剩一个问题——那个人说的很多道理,和父母教给他的不一样。
“人类是这世上最有活力的种族,生命女神属意于人。”年幼的尤金严肃道,“非人种族信仰驳杂,不可信……”
“圣典是人写的,不要尽信圣典。”
那人笑着说,“所有种族的生命都值得赞颂。”
尤金:“……”
尤金:“可是你也是人,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我是神使啊。”那人神神秘秘地说,“我知道你的神谕,你很特殊,所以女神特地让我来指导你。”
“女神仁慈友善。可是人类为了自己,总要做些不那么光彩的事情……比如以傲慢与伤害巩固信仰,以女神的荣光换取财富。孩子,你得学会分辨。”
真难。尤金心想,和家里人教给他的差别好大。
看尤金的脸皱成一团,那人大笑起来。
“如果一个陌生人在你面前仰着鼻子走路,但凡你做事不合他的心意,他就要冲出来对你谩骂不停、颐气指使。你会喜欢他吗?”
()“不会……”
“你会认同他所信奉的事物吗?”
“不会!”尤金挺胸。
“那就好好记住这一点。”神使说,面具旁边,深酒红色的发丝微微摇晃,“相信我,很多大人都记不住呢。”
尤金:“您的意思是……”
“不要被规则与传统束缚,你要自己思考。”神使轻声说,“认清最核心的教义。生命女神是仁慈的,她是一切生命的始源,她的信徒自然要与人为善。”
“孩子,你要相信你自己的判断,相信你自己的神。”
“我记住了。”幼小的尤金说道,“您可以讲故事了吗?”
“今天就讲狗头人的故事吧。”
神使的声音满是笑意,“那是一群毛茸茸的好骑士,生活在严冬的雪地里。我先从他们会喜欢的夸奖说起……”
这位“想象中的朋友”从他会说话走路开始,一路陪他到十二岁——他要去圣地比苏斯的日子。
他们的分别很平淡,没有任何预兆。
神使先生的消失和到来一样突兀,无论尤金自己在小花园里站多久,他也没再出现过。
……而在比苏斯的神学校学到戈弗雷·佩因特的时候,尤金才意识到为什么“神使”不再出现。
只一眼,他就认出了画中人的发色与眼睛。
只差那么一点,尤金想,只差那么一点,他就要真的相信那个人是神使。
哪怕到了比苏斯最好的学校,讲师没有那个人睿智风趣,也没有那个人见解独到。
戈弗雷·佩因特。叛教的教皇,生命神殿史上最大的耻辱。
就因为给他认了那么个教父,十几年来,麦洛伊家族没能在公众前抬头。
也许那个人突兀到访,只是为了所谓的教父责任,或者可笑的补偿心理。尤金憎恶他的戏弄,可那家伙的话就像刻在了灵魂里。
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厌恶对方,他得承认,佩因特是对的。
……那么解决办法就只剩一个了。
尤金从回忆中抽回思绪,伸出一只手,接住黏连在一起的巨大雪片。
“神是仁慈的。”
他说,“人的文字不足以承载神的睿智。圣典是用以理解神的工具,而不是真理。我会按照我自己的理解行事,以我自己的理解来爱神。”
“这和我听说的麦洛伊家族不太一样。”诺莉修女说,“您的想法十分特别。”
“这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尤金收拢手指,雪片在他的手套中融化,“某个人的见解罢了。”
诺尔大概能猜到“某个人”是谁,佩因特先生果然不会放过尤金这个不定时炸弹。
“哦……对不起,您听起来在爱想象里的神。”修女忒斯蒂趴在诺莉肩膀上嘀咕,“‘某个人’给你制造的幻象。”
“归根结底,我们每个人都活在别人的想象里,我想神也一样,蒂利亚大人会理解这一切。”尤
金又笑起来。
诺尔眉毛动了动。
骑士尤金总是在微笑,这一次,他的笑容有点像是真心的。
“我会超越他的想象。”尤金说,也不管那两个小修女是否能听懂,“我会领悟真正的神意,我会献出最为纯粹的爱与虔诚。”
好吧,佩因特先生的事后监督是有必要的。以尤金的偏执,要真成了安斯提思的神选者,没准轮不到费舍当大祭司。
“感谢您的教导。”诺尔试图终结相关话题。
“如果您想超越的方向,与您的本性相悖呢?”忒斯特突然开口,“如果您发现,你无法给出所谓纯粹的爱……”
咦?
诺尔有点意外地看向忒斯特,疯修士向来对宗教话题嗤之以鼻。今天怎么回事?
……等等,他懂了。忒斯特一定是在试探这位曾经的永恒之子神选,看看尤金有没有在信仰之路上察觉异样。
信仰相关的事物,果然还是忒斯特更细心。根正苗红的许先生内心叹息,他实在没法体会狂信徒的心境。
尤金的笑意更浓了,他凝视着他们,黯绿色的眸子闪着奇特的光彩。
“我认为是爱,那就是爱。我认为是神的,那就是神。”
他温柔地吐出异常的话语,“它必定不会与我的本性相悖。”
诺尔:“……”
修女忒斯蒂嫣然一笑,她第一次放开诺莉的手臂,提起裙摆,行了个礼。
“不愧是第五团团长,感谢您的教导。”
“哦,你学到了什么?”尤金好奇发问。
忒斯特盯着这位一无所知的骑士,笑得越发灿烂:“我最近发现,有些我认为是纯粹垃圾的东西,居然可以回收再利用。”
尤金:“……?”
诺尔:“…………”
好奇怪的对话。有那么一瞬,他居然出现了“疯修士要被带坏了”这样的荒谬想法。
……
是夜。
众人简单讨论完了祭品相关计划,各回各的房间。
他们明面上的目标是“救回费舍”,尤金那边没有太过抗拒——要让尤金先生知道,这三个胆大包天的玩意儿打算刺杀老教皇,他绝不会这样宽容。
诺尔照例抱住忒斯特。今天的忒斯特格外老实,老实到诺尔忍不住去摸他的额头,生怕这家伙吹冷风发烧。
虽然他知道,伪神不会真的感冒。可现在的忒斯特太过单薄,他看着就忧心。
这是永恒教会留给忒斯特的烙印。
如果佩因特没有出手,尤金也会被第一时间抢到教会,转化成追补妖。尤金出生没多久就迎来神谕,说不定连家人的记忆都不会有。而他的家人会遭遇什么,诺尔不太确定,只知道绝不会有什么好事。
可是尤金的命运改变了,他与地狱擦肩而过。一切不幸还未发生,也不会发生。
自己却没有办法改变忒斯特早已注定的过去。
如果忒斯特被生命神殿带走,他肯定会有更好的生活吧。忠诚度不好说,但忒斯特无疑会成为一位强大的调查骑士,更加光明正大地狩猎永恒教徒。
就算情感上有缺陷,他也会拥有一个温暖的家族,而非一枚冰冷的金轮。
诺尔突然有些难过。
那些代表命运的神谕,究竟只是记录了命运,还是编织了命运呢?这一次,他非得弄清楚不可。
带着一点叹息,诺尔亲了亲忒斯特的发顶。
“……您觉得尤金的想法怎么样?”黑暗中,忒斯特突然开了口。
他的脸埋在诺尔胸口,呼吸又湿又热。
“和佩因特相比,很难说哪个更疯。”诺尔摸摸忒斯特的长发,心有余悸道。
忒斯特长长地吐了口气:“唔,他起码有半颗豆子大的可取之处。”
但尤金的“爱”太狂热了,忒斯特想。自己不认同,诺尔显然也不会喜欢。不过“超越想象”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他可以顺着这个思路想一想。
他轻轻吻了吻诺尔的锁骨。
很奇妙的,他没有以往那种捕猎目标的心情,也没有朝圣的战栗。
真温暖,他想。
忒斯特悄悄收紧了怀抱。
窗外风雪呼啸,佩因特房间的壁炉边,圣伯纳骑士呼呼睡着,耳朵时不时一动。
佩因特本人拿着一杯炖苹果汁,站在空无一人的阳台。无边夜色里,雪片飞到杯子上方,被腾腾热气吞没。
“‘他注定引领漫长黑夜,他势必死于犬牙之间’。”
佩因特望向不朽教堂的方向,举了举杯子,“老家伙,我有个不错的预感……你的预言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