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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我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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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哈!”

    克里姆森的大笑从通讯水晶中传来,他简直乐不可支,“怎么办呢,杰克?你要早说几天,我说不定还会偷偷溜进去帮你——现在任务都过了三分之一,我进不去副本啦。”

    “那两个玩家,拷问对象,再加上我,一开始确实是四个人。”杰克一口咬死这是个意外,“我也不想进来第二天就把拷问对象弄死,当时我只是没考虑补充人……”

    “哦,你确定那两个人都是玩家?你看到他们的耳环了?”克里姆森懒得戳穿他的小心思。

    “没有。”

    杰克咬紧牙关,壁炉燃烧着熊熊火焰,晃得他心烦,“但他们的手法压根就不像那些本地人,我不会蠢到看不出来——就算副本满员了,玩家以外的活物还进得来吧?搞点本地人和怪物进来。”

    “噢——你要用那些一次性炮灰对付玩家?认真的?”克里姆森还在笑。

    “那两个人看起来有些道德包袱,”杰克说,“他们队伍里有矮精灵和灰狼兽人,看上去关系不错。那个矮精灵还会和兽人合作呢。”

    克里姆森的笑容止住了:“这个搭配倒挺稀奇。矮精灵和兽人压根不对付,它们语言完全不通……啊,这倒让我想到最近的某些传闻。据说有地方出现了能通晓语言的怪物,生命神殿也开始关注这件事了。”

    “别告诉我要把它们捉回来。”杰克警惕地说。

    “矮精灵和兽人?它们没那个调教价值,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克里姆森停顿几秒,“我更希望你把那个剑士和他的伙伴活捉,他们既然没有投奔生命神殿,就还有拉拢的余地——当然,如果是令人恶心的伪善者,杀了也行。”

    又绕回来了,杰克烦躁地开口:“所以我需要人手,听不懂吗?那边除了俩玩家,还有俩怪物。我就算道具多,也没多到应付这么些人。”

    “可是你有影狼啊。”克里姆森说,“动动脑子,我的朋友。”

    “说得像你做得到似的。”杰克瞥着壁炉前的通讯水晶。

    来了,这次通讯的重头戏——克里姆森尽管聪明,但他永远更喜欢表现自己。他总会说出自己可能的行动,杰克正需要这样的参考。

    游戏id克里姆森,真名克里姆森·莱缪尔。a国著名连环杀手,以犯罪现场残暴诡异闻名。

    他已被发现的受害者有二十六人。此人喜欢将年富力强、家庭美满的男性作为目标——他将他们杀死、剥皮,摆上自制的祭台,将这“完美的羔羊”献给他臆想中的神。

    目标的家人则会被他挖去双目和舌头,被迫吞食亲人熟透的肉。被发现时,他们大多精神崩溃,难以提供有效证词。

    ……这些是杰克从新闻上了解到的。

    这位臭名昭著的罪犯为了逃脱追捕,跑来和a国没有引渡协议的c国,妄图以人海埋没自己。

    发现此人非法入境后,国内警方十分警惕,杰克就是在这种氛围中

    落网的。严格来说,他算是被克里姆森间接坑了。

    但杰克不得不承认,克里姆森在“如何摧毁人”

    方面,远比他更有天分。

    “唉,我说过一万遍了,你们这些为了下半身杀人的人真的很没意思。”

    克里姆森发出喟叹,“永远只杀同一种类型的弱者,完全不懂人性的复杂与美丽……”

    “当然和您这种著名杀人狂比不了。”杰克闷声套话。

    “这事其实很简单。那俩玩家是不是在主动找白狼?这说明他们很看重进不了屋的精灵和兽人。不然他们大可以窝在小屋里喝喝热汤,等时限过去。”

    “对付一个保护者,最好的攻击就是杀光他要保护的人。当然,如果他俩对怪物们的死无动于衷,那更说明他们适合拉拢——不要想怎么对付那两个玩家,杰克,你要对付的是那两只怪物。”

    克里姆森轻松地总结,末了还“呜——”地学了声狼嚎。

    杰克眼睛一亮,果然,他就知道能从克里姆森那榨出点什么。

    “这种事儿我自然知道。”他哼了声,“算了,外援爱有没有,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通讯水晶中再次传来克里姆森的窃笑:“当然、当然,你当然知道。等着你的好消息,朋友……哦,对了。”

    杰克刚打算挂断通话,闻言迅速停下:“什么?”

    “耳环。”克里姆森拉着令人厌恶的长腔,“玩家耳环,你一定得仔细确认。无论在哪个世界,自以为是的人总是死得最快。”

    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杰克嗤了声。玩家是最强的,他大不了默认那两个都是玩家,还能出什么意外?

    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

    忒斯特摩挲着诺尔的左耳。

    诺尔的耳垂不大不小,肌肤苍白,冷得像捏着积雪。他用指腹细心摩擦,那片软肉渐渐带上了忒斯特的体温。

    就像某种污染,忒斯特愉快地想,手上微微使力。

    耳环尖锐的挂钩压上耳垂,闪耀的黄金缓缓没入血肉。殷红的血珠随即渗出,迅速给黄金染上一层血色。衬上苍白皮肤和黯淡黑发,这些色彩显得尤其纯粹。

    忒斯特故意放慢动作,认真欣赏这难得的景象,甚至特地让指尖沾上一点点血。

    诺尔的眉头因为刺痛微微皱起,呼吸比平时急促,但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的头发不长,眼下侧着头颅,脖颈几乎全部露在外面。

    忒斯特忍不住将视线移向诺尔的脖颈。

    很完美,线条顺畅得像雕塑。忒斯特忍不住看向动脉和咽喉的位置——它们触手可及,就是不知道对于巫妖来说是否致命。

    “行了。”几十秒后,忒斯特餍足地退开。

    玩家耳环已经挂上了诺尔的左耳,上面还带着一抹扎眼的血痕。诺尔眉头还皱着,他随手往耳朵上扔了个回复术:“怎么这么慢?”

    只是戴个玩家耳环,忒斯特足足用了四五分钟,连绵不断的疼痛让诺尔有些不适。

    更别提,他还得屏气凝神、一动不动地任人摆布,那滋味可不怎么好受。

    “我要好好对准呀,不然会被敌人看出破绽。”

    忒斯特伸手拨了下耳环坠子,软绵绵地说道,“这可是你允许的。”

    拨弄的刺痛让诺尔缩了半步。他斜了忒斯特一眼,眼神摆明了不信。但他只是啧了一声,没多说。

    人果真需要发泄,忒斯特心想。诺尔的精神比昨天好了不少,隐隐回到了他们初遇时的状态。某种意义上,这家伙相当好搞定——归根结底,善良的人总是相似的。

    以及诺尔果然更适合月光石,沉重的黄金会破坏他的气质。

    “那个大个子多半会把我当成玩家,副本出口也可能有永恒教徒蹲守。”

    诺尔认真说,“接下来我会假扮玩家行动,你记得配合。”

    “我当然记得。”忒斯特微笑,“对了,我得先带你去个地方……要不要我蒙上你的眼睛,给你一个惊喜?”

    “走吧。”诺尔假装没听见最后半句。

    戴个耳环就要拖那么久,他真蒙上眼还了得,搞不好再睁眼就被疯修士的金线吊起来了——诺尔完全猜不到忒斯特的想法,但他确定此人在这方面很不靠谱。

    到了目的地后,诺尔再次确定,忒斯特这家伙的离谱程度远超想象。

    他们的目的地是前几日堆起的雪屋,罗森和朱利一直在那过夜。此时此刻,雪屋中最显眼的却不是他们——

    老猎人亨特被金线牢牢捆着,坐在他们搭建的雪屋里。一只苍老的白狼正绕着他团团转,鼻子里发出着急的哼唧声。它疯狂刨老猎人附近的雪,像是试图把他藏起来。

    嗅到诺尔雪地靴上的药草味,白狼猛地转头。它鼻梁皱起,露出所有牙齿,喉咙中响起威胁性的咆哮。

    “蠢货!蠢货!”老猎人眼睛通红地骂,“快跑,快跑啊!”

    白狼压低身体,摆出战斗姿势,反而离老亨特更近了。

    诺尔沉默许久:“什么情况?”

    “昨晚我们发现了猎人和白狼,他们的关系很亲近。”

    罗森说,见诺尔恢复,他的语气明快了些,“我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们,就往小屋附近放了个亮光术……但出来的只有忒斯特。”

    忒斯特无辜地眨眨眼:“我的同伴睡得太熟,我实在不忍心打扰他。但这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发现,我赶紧把他们——主要是亨特先生——抓起来了,白狼自己赖着不走,我也没有办法。”

    罗森眉头跳了跳,明显不太认可忒斯特的行事方式。但考虑到当下的危急处境,他什么都没说。

    诺尔闭上眼,做了几个深呼吸。末了,走到忒斯特跟前,拍拍他的肩膀:“多谢你没杀白狼。”

    他很确定,要是疯修士只身一人进副本,忒斯特看到白狼的那一刻,白狼就注定活不下来。

    “这种事情当然要和你一起商量。”忒斯特愉快地说,“况且我要是当场杀了这狼,我们的亨特先生说不定会心脏病发呢

    。”

    老亨特额角青筋暴起,他怎么都挣脱不了金线束缚,只得狠狠骂了几句脏话。白狼看起来更紧张了,它的尾巴夹起,口中却依旧低咆不止。

    “好了,人到齐了。”忒斯特无视了白狼的恐吓,一双眼看着诺尔,“亲爱的,你认为如何?那个永恒教徒还没找到这儿,只要杀了它,大家就都能出去。”

    “它只是只快要老死的畜生,你的同胞——想想你的同胞。邪教徒和影狼到处跑,他们在这多待一天,就多一份风险。”

    诺尔没有回答。

    忒斯特看了眼罗森,笑嘻嘻地继续,“这位执法者没有阻止我,可见在你们的世界,人的性命也是高于畜生的吧。”

    “那是我的朋友!该死,它是我几十年的朋友!!!”老亨特眼球暴凸,唾沫四溅地咆哮,“如果你们敢杀它,我就——我——”

    接下来的话,他像是舌头打了结,怎么都说不出口。

    罗森紧紧抿起嘴,脸色难看得吓人。反倒是朱利向前一步,语气沉静得一如既往。

    “许先生,我们有必要说清楚一件事。”

    朱医生缓缓说道,那份柔和与兽人的可怖外表完全不搭,“没有你的话,我们估计还在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我们没有立场、也没有权利要求你立刻结束任务。我和罗森都这么想。”

    “这是我们自己的性命,不需要你来负责。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判断,我们都会接受。”

    忒斯特不说话了,他抱起双臂,充满兴味地旁观着。天平一边是同胞的性命,一边是垂垂老矣、相依为命的猎人与狼。

    对于一个善良的人来说,这个抉择有些残酷。

    出乎他的意料,诺尔几乎没有犹豫。他走到老亨特面前,青火闪过,那些金线顷刻间落地。老亨特刚想站起身,却被诺尔一只手按在原地。

    他面无表情,并没有像忒斯特所猜的那样说些暖心话。

    “回答我的问题。”诺尔沉声说,“如果你想保护你的狼,就照我说的做。”

    老亨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玩家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无法拒绝玩家的求助,无法对玩家故意说谎或伪装情绪,必要时,你需要向玩家说明白狼的线索……是或否?”

    老猎人不挣扎了,他瞪大眼睛,诧异地看着诺尔:“……是。”

    诺尔沉默几秒:“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谁告诉我。”老亨特泄气地坐在原地,试图用身体护住那只白狼,“我年轻的时候在小屋里醒来……醒来后,我只记得自己叫亨特,十九岁,是生活在这里的猎人。”

    他抖抖胡子,语气近乎嘲讽。

    “等待玩家,帮助玩家,指引玩家找到白狼,这是我的命运。我就是知道这些,就像豆子生来就知道自己该发芽……命运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

    “你知不知道之前还有别的猎人?”诺尔继续问。

    老亨特笑了。

    尔很难形容那个笑容,它混合了痛苦、轻蔑与绝望,仿佛一把捅过来的钝刀。

    “我当然有些猜测。”猎人说,“听着,我到这里之后,白狼换了三轮。一只白狼死去,新的白狼马上出现,这里永远都有一只白狼,永远只有一只白狼……白狼是这样,为什么我不能是?”

    他抬起浑浊的眼,直视诺尔的眼睛:“小伙子,人和狼可都是群居动物。你说说看,为什么只有我们孤零零地等在这呢?”

    “你意识到了这些,但依旧无法违反玩家相关的规则。”诺尔喃喃。

    必须帮助、必须诚实、必须指引。这些是系统随机生成“猎人”npc时的核心规则。

    “命运是无法违抗的。”果然,老亨特叹息,“无论我盼望还是唾骂,它总会到来。”

    诺尔沉默了更久,叹息过后,他问出了那个刚才开始就十分在意的问题——

    “你刚才‘你们要是敢杀它’那句话没喊完。”他说,“你原本想说什么,‘我就和它一起死’吗?”

    “不能自行结束生命,是不是也在你的‘命运’内?”

    老亨特仍维持着那个难看的笑:“那还用说,难道你喜欢一个人住在这种鬼地方?”

    可是系统生成“猎人”npc的时候,并没有这一条规则。诺尔心想。

    真实?游戏?无数线索指向同一个答案,诺尔不喜欢那个答案。

    不,这些只是……间接证据,他需要更有力、更残酷的证明。

    “够了,亨特先生。”诺尔向猎人伸出手,“感谢您的解答,我们——至少是我,不想杀您的狼。一起支撑到结束吧,说不定能找到更好的解法。”

    忒斯特嘶地抽了口气,眉毛扬得老高:“哎呀,亲爱的。适当的善良很迷人,但你为了只老狼让同胞承担风险,是不是心软过头了?”

    诺尔拉一头雾水的老亨特起身,随后才转向忒斯特。

    “这和心不心软没关系。”

    他冲忒斯特笑了笑,左耳上的黄金耳环轻轻摇晃,在黑发衬托下近乎刺眼。

    “快速通关要杀死白狼,让猎人在绝望中死去。随后我们离开这里,满脑袋悲惨回忆——不该是这样,这里绝不该是那种糟糕的地方。”

    “我不喜欢它现在的样子。这是我唯一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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