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注意到顾泊川的靠近,夏旸赶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彻底擦干净眼泪，生怕被误会些什么。
他也不想顾先生知道他与管家的聊天内容,勾起他不美好的回忆，赶忙先一步扯开话题道：“顾先生怎么来了？复健好了吗？”
顾泊川摇摇头，“还没有,还在布置，不想听康复师唠叨，过来看看你们在做什么。”
毕竟刚搬过来，复健的一些器械和用具是需要重新布置的。
康复师一直在问他各种有关于身体情况的问题，他被问得烦了,便溜了。
他的身体他清楚，复健也不过是进行腿部的按摩、活动等,防止长久双腿不被使用导致萎缩等情况。
他真正的问题不在腿上，而在精神上。
这么多年过去,他其实都已经快要放弃了,毕竟已经习惯了轮椅生活,他在兴趣方面也没有需要用到双腿的,就这样也挺好,没必要强求自己克服那段阴影站起来。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触碰和回忆的东西，这很正常。
但夏旸问他，会好起来吗。
他承诺了夏旸,会的。
当年小夏旸落水他便站起来了一次。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回自己也能站得起来。
“没做什么。”夏旸小声回答。
“我继续做作业去了。”说完夏旸便直接溜了。
不管是在背后讨论顾先生的秘密还是在听完顾先生以前的经历之后掉了眼泪……都太难以启齿了。
夏旸离开之后,顾泊川的目光再次落到秦管家的身上。
管家主动交代道：“小旸问了你双腿的事，我都告诉他了。”
顾泊川轻嗯一声，目光落到不远处正将爪爪趴在笼子上的小兔身上,一双红宝石般的眸子朝他们的方向投来好奇的打量。
倒是不觉惊讶。
他本来就没打算瞒着夏旸，管家是知道的，擅自告诉夏旸这些他也完全不会介意。
只是……夏旸为他掉眼泪了。
因为他掉了两次。
上次是看见他处理受伤的那只手的时候。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希望他永远开开心心不掉眼泪，但当眼泪是为自己而掉的时候又会从心底产生一股莫名的欣喜。
顾泊川与笼子里的小兔对视了一会儿，康复师突然寻了过来，顾泊川微微颔首，跟在他的身后去了用来复健的房间。
-
夏旸直接去了三楼，按照上午发过去的设计图动起手来。
那边对设计图很满意。
夏旸做得也很开心。
他很热爱这个行业，也希望能给其他人也带来快乐。
手机内播放着电台的歌声，一首接着一首。
夏旸很喜欢工作的时候身边放着歌，有的时候脑子放空便听听歌，有的时候在想事情，歌便成了伴奏。
今天他便一边动手一边在思考一些事
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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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先生怕水……
他记得家里人说过他离开疗养院是因为不小心落入水中，烧了好长一段时间，差点儿没救回来，终于醒过来后烧糊涂了，记忆受到了影响，又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母亲的身体也恢复得七八，便没再回疗养院。
而将他从水中救上来的是顾先生，顾先生也因为这件事情被送去了国外治疗。
怕水，还下水救了他。
尤其在得知顾先生怕水的原因之后……
夏旸一个没注意，小刀在手指落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微疼。
眼泪又被疼得溢了出来。
夏旸见怪不怪地飞快眨了眨眼睛，将手指含入口中，及时止住了眼泪和血。
他最近一直在试图想起疗养院的那段记忆，但却一无所获，总感觉很对不起顾先生。
不知道这次回疗养院一趟能不能有些收获。
一定要对顾先生再好一些才行。
-
顾泊川上来的时候夏旸的手机正巧切到一首童谣。
旋律十分熟悉。
顾泊川在心底不觉默默跟着哼唱起来。
还在疗养院的时候小夏旸就很喜欢抱着他那个会唱歌的娃娃跑来跑去，这首歌便是那个娃娃会唱的其中一首。
娃娃会唱的歌不多，每天都能循环好几遍，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顾泊川还是记得这个旋律。
顾泊川随意瞅了一眼正在播放歌曲的手机，操控着轮椅靠近，问：“这是在做什么？”
夏旸早就注意到了顾泊川的到来，见他询问，回答道：“一对项链，接的定制，对方要结婚了。”
顾泊川点点头，夸道：“好看。”
夏旸眼睛微弯。
仅仅只起了个项链坠子的形而已，顾先生也太捧场了。
夏旸目光落到顾泊川的腿上，问：“顾先生复健结束了吗？”
顾泊川回答：“结束了，以后每天他们都会来一个小时，复健完正好午睡，今天是第一次来，耽搁了。”
顾泊川又道：“你做你的，我想看会儿。”
“好。”夏旸并不介意有人围观，低头继续起了手里的动作。
很快，窗外的晚霞便染红了天际，连带着将屋内都笼上了一层暖色。
晚饭之后，夏旸收到了一个小礼物。
是一个小兔外形的蓝牙音箱。
是顾泊川看夏旸做项链的时候偷偷差保镖买回来的。
如果不是怕自己的用意太过明显，顾泊川其实是想专门定制一款带有小羊和向日葵元素的蓝牙音箱的。
好在小兔外形的蓝牙音箱也很可爱，
() 还很常见，很快便能买回来，夏旸晚上工作的时候就能用音箱听歌了。
夏旸很喜欢这个礼物，直接用手机连上蓝牙，继续上楼工作去了。
也得给顾先生买个小礼物才行。
可夏旸思来想去也想不到顾先生可能会需要什么。
顾先生平时不怎么外出，办公也在家里，每天所花时间最长的地方便是卧室的办公桌了。
先前装院子的时候保镖给顾先生和他的桌上都顺带着摆放了一盆小小的仙人球，防辐射用的，仙人球的旁边每隔几天便会换上新鲜的向日葵，桌上的绿植已经齐全了，没办法从这方面入手。
还有什么呢……
突然，夏旸脑中灵光一闪。
顾先生每天接触时间最长的…应该是轮椅才对。
轮椅就像是顾先生的代步车。
夏旸突然想到了一个十分恶趣味的小礼物。
夏旸果断打开手机，下单了这个礼物。
果然有向日葵的款式。
是一个可以摇晃花朵的车载小摆件，哥哥的车内便被嫂子买了好几个这样的小玩意儿，夏旸坐车无聊的时候变会盯着它摇晃个不停。
轮椅也是车。
轮椅上也是可以粘的。
夏旸理直气壮地想。
不过一想到顾先生的轮椅上粘着这样一个小摆件，夏旸又莫名觉得一阵反差萌。
实在不行摆在办公桌上也是可以的，确实很可爱，还是向日葵的外形，顾先生应该会喜欢的。
至于摆放在哪里……就看顾先生的喜好了。
同城发货，现在下单，明天就能到。
夏旸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继续起了手下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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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夏旸没再继续请假，吃完早餐之后便去了学校。
夏旸十分幸运地在地铁最后一节车厢找到了一个靠边的空位，坐下之后低头打开手机随意翻看了起来。
昨晚睡前他就瞅了一眼学校论坛，看见了那个名为“夏旸今天没来上课，顾御亲自接宁知白放学，你品你细品”的帖子，爬完了楼，得知了昨天中午放学时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顾御来找他，与顾岳发生冲突，和宁知白一起离开。
这条帖子写得很有技术含量，估计是顾岳找人发的，反正不可能是什么“路人学生”。
顾御竟然会来学校找他……有些让他觉得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顾御就是纯犯贱。
前天在顾家他就发觉顾御一直在打量自己了，估计是自己让宁知白转告的那句自己不喜欢他了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吧。
以前一直舔他的人突然说不喜欢自己了。
他多不习惯啊。
夏旸没忍住嘲讽一笑。
虽然宁知白早就澄清过自己是被陷害的，但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实在是太过抓马，有的时候真真假假对于看热
闹的人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夏旸是他们心里最惨的那个。
顾御和宁知白发生的那些事不管是被陷害还是乌龙，只要他们不彻底保持距离就会被一直议论下去。
今天他想亲自凑凑热闹。
踩着点来到教室，夏旸察觉到许多双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
夏旸看见了宁知白，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径直走到他的身边坐下，而是来到第一排，坐在了正中央的位置。
宁知白也没有主动凑过来找他。
夏旸大概能猜到宁知白现在的打算。
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没办法再用顾御来牵制自己了，自己正式成了一颗被宁知白所遗弃的棋子。
他现在肯定需要顾御保护他，要抱紧顾御的大腿，毕竟顾家针对他实在是太容易了。
不过照宁知白的尿性应当不会放任舆论继续下去，在他来到教室的时候就应该凑过来茶言茶语地向他道歉并解释自己与顾御的关系顺带着卖卖惨才对。
可宁知白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宁知白自然注意到了夏旸的到来。
但他的心情很不好，接二连三的不顺让他有些被情绪牵着走，便没有所动作。
昨天和顾御一同离开之后顾御问了他很多个问题，这些问题无一例外都是与夏旸有关的。
他知道有的人就是犯贱，轻易得到的不珍惜，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顾御就是这样的人。
顾御开始变得在意起夏旸，情绪会被夏旸影响，还想…缓和与夏旸之间的关系。
他自然装傻说自己也没有办法。
他不希望也不甘心夏旸突然变成这样一个主导地位，影响他的plana。
明明以前顾御对他才是最特别的那个。
他甚至计划着以后实在不行就捅破最后一层纸、与顾御在一起。
想起宴会那晚顾御在发觉他不是夏旸之后突然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狠狠撞向柜子，宁知白便觉得心里落差更大了。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以前比自己“差”的人突然踩在自己头上的感觉。
就像他的弟弟宁知玄。
明明小的时候他才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个，可自从上学之后，宁知玄的成绩便一骑绝尘，永远是年级第一，学校里老师同学都喜欢他，他的成绩永远追不上他。
就算在家里父母待他依旧，他却还是觉得很不平衡。
幸好，宁知玄生病了。
夏旸也应该与宁知玄一样的下场才对。
……
第二节课，教室内突然响起细细碎碎的交谈声。
宁知白前桌两个女生便在咬耳朵，他听了个清楚。
“顾御来了。”
“该不会是看见了论坛的那个帖子知道夏旸今天来上课了才来的吧。”
“啧啧，好想看看剧情会怎么继续发展。”
宁知白顺势朝教室外望去。
果不其然在教室外的长椅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顾御。
宁知白攥着笔的指尖微微发白。
昨天顾御来学校就是为了夏旸，
今天肯定也是。
说不定真的就像那两个女生说的那样，
得知了夏旸今天来了学校上课才来蹲点的。
夏旸也被这些交谈声影响，余光瞥见了教室外的顾御。
夏旸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中的笔，不知道顾御怎么突然出现在了教室外面。
夏旸懒得多想，继续听起了课，趁着第二节课课间休息悄悄给顾岳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在学校吗？戒指做好了，中午放学方便过来取一下吗？】
顾岳回复得很快，也在夏旸的预料之中。
【在的，放学我去教室外面等你】
收到回复，夏旸收起手机，趴在桌上休息了会儿，等待下节课的开始。
顾御将夏旸的一系列小动作看在眼里，目光最终定格在他趴在桌上微卷的毛茸茸脑袋上。
他是看见论坛有人说夏旸今天来上课了他才匆匆赶来学校的。
他想当面找夏旸说清楚。
……
夏旸课听得认真，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余光才发现教室外又多了个人。
顾御和顾岳坐在了同一个长椅上面，彼此谁也不看谁，像是两块同级磁铁般互相排斥。
夏旸不紧不慢地收拾完书包，提着从书包内拿出的手提袋走了出去。
两道视线瞬间落到了他的身上。
夏旸面不改色地经过顾御身边、径直来到顾岳身前，将手里的袋子交给了他。
顾御才刚开口一个“夏”字，便见到了这样一幕，整个人都滞在了原地。
他认得这个手提袋。
是那天晚上在夜市夏旸用来装那颗红宝石的，上面还印着徐劲店铺的logo。
夏旸将红宝石送给了顾岳。
“谢谢。”顾岳笑着说。
夏旸努力挂起一抹还算温和的表情，轻嗯一声，赶在顾岳再次开口之前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道：“哥哥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原本想邀请夏旸一起吃午饭的顾岳只得将话咽回去，“好。”
夏旸少见地朝他抿唇一笑，直接错身离开。
似是注意到了顾御的视线，顾岳转头迎了上去，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手提袋上。
他知道手提袋内装着他找夏旸定制的送给母亲的戒指。
可……顾御不知道。
瞧他这副样子，说不定将这误会成了夏旸送给他的什么礼物呢。
顾岳故意提了提手里的袋子，声音炫耀道：“小旸亲手做的，要一起看看吗？”
顾御并没有回答，谁知下一秒竟直接抡起拳头朝着他的脸砸了过来，他并没有防备，只感觉左边的脸一痛，鼻子热热的，想也知道是血。
宁知白站在一旁，这个人都愣住了，完全不敢上前去拉顾御。
顾御和那天晚上掐他脖子的样子很像，他很害怕。
夏旸已经走到了楼道口，听见身后嘈杂的动静，转过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知道顾御肯定会与顾岳起冲突，毕竟两人的关系并不好，昨天就已经起了摩擦，顾御并不笨，肯定知道论坛的那些帖子是顾岳的“功劳”，他只不过是试着将手提袋当成一个导火索而已，没想到引爆的炸弹威力这么大。
看了会儿，夏旸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下楼离开了。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一下，收到了一条快递派送的消息。
是买给顾先生的小向日葵摆件。
今天下午应该就会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