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章 一年又一年
怀瑾默默听着赵若华与赵益的谈话,好似寻常之家,心下便有了些许猜测。但不解的是,瑄王赵益好似从始至终都在不停打量着自己。
怀瑾并不知道,方才严光言看似的无心之举,却停留在赵益心中,久久难去。
在赵益耳中所听来,便是自己女儿在倒贴着这小子,这小子是会一些功夫不差,但他也纳闷着,以往之中,华儿性格并不如此,如今才与这小子相识相见过几日?
不过他也不好过多插手,只得在心中暗自诽腹,男女情事,终是难测。
没来由的,思絮段段,飘向多年之前的姑苏。
彼时他方年少,那时的苏州城,同如今依旧,几次三番遭太子打压,不得已,主动向父皇请缨,查章兰贪污贡银案,也不得已,几下江南道。
时也命也,如今想来,竟是觉得阵阵幸运,好似朝中所受之气,也随风而逝。因为他遇见了长相厮守之人。那时候的江边,远山连绵,好似满堂华彩,不如匆匆一瞥。
女子持剑,英姿风发,救他于危难之际,如同多年之后的华儿一般。
后来,走四季,访万家,却也不敌一道长子身份,他本都不争了,就封燕,云。
镇北关事发,带走的,又何止明志一人。那时所留下的暗疾,还是在千怕万怕中于五年之后带走了他唯一的王妃:秦华英。
怀琬琰而华英,一个模子,真是相像。
“爹,爹?”几声轻轻呼唤,拉回思绪,赵益仿佛隔着千时万里,看向了熟悉的影子。
“哦,昨夜睡得有些晚,精神有些不佳。无妨,无妨。”赵益回过神来,慢慢道。
赵若华担心道:“那便回去歇息歇息,楼会也没什么事了。”
“是啊,王爷多多保重身体。”严光言附和道。
赵益被说的不得已,无奈道:“既是如此,我还是先行回去罢。”
赵若华轻轻颔首道:“一会儿让人再找个郎中,燕、云很是安定,还是不要太过操劳了。”
赵益笑着说不必,拍拍胸脯,道:“爹身体好着。”又故作踏步向外走去,不着痕迹的回看了赵若华一眼。
每每见到女儿,他总是在寻一些影子,若华呐若华。
待到瑄王走后,赵若华便带着怀瑾从后门走了,前门则是被围的水泄不通。
在严光言眼里,便是另一种情境,楼主又跟着这小子跑了。
又是禹城街道,不过此时却是空落落的,大多都在定风波楼看会。
赵若华同怀瑾并肩走着,道:“程笃同于迁虽未全招,不过也大多清楚了。”
怀瑾心下意外,这么快,不愧是定风波。
赵若华淡淡道:“如你所料,两人早就密谋好了。两人皆是幽州忻山万罗门的人。四年之前,万罗门在真定城拍下了此剑,护送却归剑回宗门的,真是程笃和于迁几人。”
“但是路上被劫杀,但万罗门对此剑极其重视,支援很快,劫剑之人,虽是抢过了剑,却也深受其害,在燕州途中毙命,被赶去邺县赴任的杜知县所捡。”
“而护剑不利的残活的程笃,于迁两人,被逐出师门。程笃在邺县附近发现的劫剑之人的一些衣料,翻寻许久,找到了被潦草埋了的尸体。便在邺县安顿下来,寻找剑的下落。”
怀瑾道:“一寻就是四年?”
赵若华点头,“不错,而这四年发生的失窃案,并非于迁贪财,而是两人每有怀疑之人,于迁便会去人家里查探一番,至于偷些钱财,顺手为之。”
怀瑾疑惑道:“那为何要杀了邻居一家,徒增风险。”
赵若华道:“并非口角之争,楼人已经查问过了,那家人性格温和,与周围街坊四邻算是和睦。”
随后赵若华眼神凌厉,道:“我想,应当是两人准备最后一次行窃县衙时,被前来有些说些鸡毛蒜皮小事的邻居听见,两人发觉,便斩草除根,痛下杀手。”
怀瑾皱眉道:“两人在外徘徊两月,决定以程笃为饵,用命将剑偷走?”
赵若华点头,“正是如此,程笃练的功法有些特别,活不过几年。”
怀瑾这才明了,怪不得以身入局。
“不过,邻家何错之有,相处了四年的邻居,说杀便杀。”怀瑾有些难以理解。
赵若华淡淡道:“江湖之人,总是自命不凡,视他人性命如草芥,定风波,便是为这些人存在。”
赵若华转过话题,没来由道:“你已经知道我身份了。”
怀瑾点头笑道:“想不知道都难。”
赵若华轻声道:“此次入京,是由于圣上重病,各地藩王,皆要派人入京探望。”
怀瑾看着她道:“小事,我会护你周全的。”
赵若华也抬头轻笑道:“我用不着你护。”
随后赵若华歪头道:“既然你进了定风波楼,此次进京,我会帮你把惊鸿剑之事解决。”
怀瑾叹气一声,引来赵若华不满,道:“怎么,你是觉得,我解决不了?”
怀瑾摇头,笑道:“自然不是。”
“那是为何?”赵若华皱眉问道。
怀瑾坦然道:“赵姑娘,累吗?”
赵若华被问的一怔,随后眉头舒展,轻声道:“不累。”
怀瑾淡淡补充道:“是不累,还是不敢累?”
赵若华转身向后走道:“哪里那么多话?”
边走边道:“话我说完了,你自己走回去吧。”
怀瑾无奈,赵姑娘这是,生气了?
独自而回的赵若华,还在想着怀瑾所说之言,是不累,还是不敢累?
忽然抬头,眼神清澈,走向一边,给自己买了一串糖葫芦,吃了一口,柳眉轻皱,好像有些,太甜了?
怀瑾推开门扉,进入静谧小院,院内棚下木桌子上,有着一封小信。
怀瑾拿起来,入眼的,便是熟悉的字体:师弟瑾亲启。
怀瑾轻轻拆开,有两张小纸,舒展第一张纸,是楚怀信的字体,上有三件事说,第一件,便是楚怀信已同苏家一道,动身去往了京城。第二件,是百剑谱他已经大致完成,不过仍有残缺,届时将会以醉桃花公布。第三件,便是说李怀瑜来信说自己已经到了蜀地,还留给你一封。
最后一句好似是补充道:李怀瑜信中无甚重要,浪费纸张罢了。
怀瑾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展开第二张纸,字迹潦草,如鬼画符,便是李怀瑜的字体了。信上洋洋洒洒写了一堆,皆是一些所见所闻,仿佛这家伙走到哪里,哪里便是新鲜。
怀瑾看完后,进屋将信放好,却不知该做何。
山下,没什么好的,也就赵姑娘好。
瑄王府。
赵益刚回府,便去了书房,谁知,已经有人在书房等着了。
林非翘着二郎腿,坐在深色木椅子上,好不自在,看到瑄王进来,连忙起身,打个哈哈道:“王爷。”
赵益白了他一眼,道:“来了?”
林非疑惑道:“王爷知道我要来?”
赵益淡淡道:“猜的。”
“猜的?”林非想了想,随后也明了,心中苦笑,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
赵益看向他,道:“想通了?”
林非看向门外,神色莫名,道:“算是吧。”
赵益拍拍他肩膀,道:“相通便好,人活一辈子,有些事,过眼云烟,就算情不自禁,也要向前看。”
林非沉默,赵益接着道:“想必你父亲,也是想通了。”
赵益摆了摆手,道:“回去吧,回去看看。”
林非正色道:“是,我不会让楼主少一根头发,京都之中,谁人也不行。”
赵益笑道:“不必如此报答我们父女,报答你的剑和心。”
林非走后,赵益走向书房后一间房,里面挂着一幅女子画像,持剑如舞。
赵益对着画像轻声道:“华儿又要入京都了,真是同多年的你一样执着。生儿也去历练了。”
“十二年了,一年又一年,真想再同你说说话。”
林非出了王府,走向自己的住处。几年了,数不清了,还是从未记过。
一月之前,他从王爷那里得知,林尚书上书乞骸骨,圣上恩准,告老还乡了。
林非叹口气,都快不记得自己本名了,林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