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周彩彩的过去
“一年级，四班，周彩彩。”
“一年级，四班，周彩彩？”
“你们有人认识这位周彩彩同学吗？”
预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讲台上，戴眼镜的中年女性发出不可抗拒的声音，她是四班的班主任，今天是她上课的第二天，新生成员名单上始终空缺着一块地方，周彩彩的出勤表上标记了两天的缺勤，除此之外，新生军训的时间她也从未出现过。
她发出压抑着愤怒的叹气，作为老师，她联系过周彩彩的父母并从对方那里得知了周彩彩的情况。
周彩彩在上国中的几年里遭到多次的校园暴力，如今被确诊为重度抑郁症患者。
班级里少一个人不算什么大事，她希望周彩彩能来上课，可是这种情况下，如果本人不愿意的话，身为老师的她也做不了任何改变。
“好了，接着上课。”
老师掂量掂量书本，先专注于把眼下的这节课讲完。
清河一中门外，一名模样比较瘦弱的女孩徘徊在这里许久，透过墙外的铁栅栏，女孩一次次看向学校里面，仿佛在寻找着某些人，但另一方面她的眼神不断躲闪害怕与人接触，又像是在躲避着某些人。
她就是周彩彩，她寻找又躲避的某些人，是那些了解她过往经历的国中同学。
没有人能读懂得她的内心，不曾经历过被霸凌者没有资格指指点点，由暴力支配的恐惧将会是一辈子烙印进灵魂的噩梦。
抑郁症发作的时候，是默不作声的。
流泪是静静的，身躯是麻木的，大脑是冰冷的
唯一的感觉就是，像在一潭冰冷的、没有浮力的死水里沉下去，四肢越来越重，水漫过口鼻，呼吸困难，头像是要炸开…但是，无力抗拒。
只能就这样，慢慢慢慢沉下去。
周彩彩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力对着自己的亲朋好友露出笑容，尽力去向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表现出一种“我很好”的状态所有的痛苦和抑郁全部压在自己的身体里，慢慢堆积如山。
“结果，我就算进了这所学校也没有任何改变。”
我蹲坐在路边，把自己的脸掩埋在膝盖上泣不成声，将身体缩成一团。
【不，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改变】
理由非常简单
因为我非常了解我自己。无论优点还是缺点，我都了如指掌。
我明明清楚一切，却不打算改变。
但这样也没关系，因为我已经不再觉得那是种痛苦。
为什么我非得遭遇那种事情呢？
为什么我非得像这样受苦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我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重复着这句没意义的话
过去无法改变。
谁都无法改变。
神明是残酷的。
我的人格在那天噩梦之后就被破坏，失去了青春、朋友和自我。
不然就这样死掉吧，与其压抑着矛盾的自己，死掉或许也算是一种解脱。
这样疯狂的念头一旦出现便挥之不去，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我的眼前是一片黑色，它伸出手来招呼我向前走去。即便明明知道那是一条没有退路的深渊，可我却完全感受不到害怕。
我在清河一中正门口的机动车道边，半只脚踏进空中，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站立着。
我的思维从未如此冷静，学校的限速让普通汽车的撞击力或许不够让人在没有感受到痛苦的瞬间就死掉，于是我把目标放在运输货物的卡车上，如果计划顺利的话我应该会在几秒钟内就死掉，短暂到连感受痛苦的机会也没有。
或许于我而言这也算是一种比较幸运的解脱吧？
我就这样等待着时间一秒一秒流逝，贪婪地享受着世间最后的欢愉。
终于找到了……
我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所以我必须成功。
一百米、五十米、十米……
我用最快的速度挡在卡车正下方的视野盲区，我张开双臂，如同飞翔的鸟儿般自由。
我闭上双眼，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眶湿润，但是我绝不是为此而后悔。
预料之中的撞击感传来了，但是随后感受到的并非是金属撕破皮肤和骨骼被碾碎的撕裂和冰冷，而是一股遍布全身的温暖体温。
我被扑倒了躺在地上，驾驶卡车的司机似乎转过头看一眼，但是没发现任何状况便离开了。
我对着阳光刺眼的天空缓缓睁开眼睛，在我眼中呈现的，是一张比太阳还要璀璨的稚嫩脸庞。
“你是？”我推开他，先让自己躲得远远的小声问道。
“你好你好，不用谢我，做好事不留名，鄙人是清河一中徐子洛，回去记得去写一封感谢信交到学校手里。”
“徐子洛……”我默默念叨。
我当然知道这个名字，整个清河市中考成绩排名第二的天才学生，我心里明白，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和我之间是完全无法沟通两个世界。
“总之，遇到我就算是你运气好，我这个人比较喜欢管闲事，不管你是有什么理由想要自杀，不过请你别随便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只要你还活着，事情就还没发展到最坏的地步。&34;
少年捡起我掉落在地上的发卡交还到我的手中，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短短的几秒钟仿佛那么漫长，我眼中灰白的世界从此刻便变得拥有了不曾见过的色彩。
那年的徐子洛比任何人都要温柔善良，骑着单车的男孩拍拍裤子上的灰尘消失在路的尽头，只留下周彩彩远望着他的背影，连一句道谢都来不及说出口。
和徐子洛的第二次相遇是在巷道里。出于对过往阴影的恐惧感，周彩彩还是没有勇气去学校。
但是即便她已经十分小心，周彩彩还是没能逃脱被霸凌者欺辱的命运。
同样是那一年，不过当时已经是寒冷的冬天，父母工作要出差所以不在家中，周彩彩不得不自己去附近的超市买菜。
白雪覆盖的街道上没有几位来往的行人，周彩彩穿着一件雪绒衣，戴着一条黑白格子围巾，双手插进口袋里揉搓取暖，始终低着头走路。
不等走过一半路程，三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和一名打扮过于成熟的女人忽然出现堵住她前面的路。
她抬起头看清他们的脸是如此的熟悉又可怕，这几个人都是她在国中时期参与的霸凌者之一，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女人，她是比周彩彩大两届的学姐，手下还有不少听话的‘眼线’。
“哎呦呦，这不是周家大小姐吗？一年多不见，现在看起来比国中的时候顺眼多了。”
“沈思琪你要干什么？”周彩彩往后退了几步，颤巍巍的问道。
沈思琪拨弄了一下额头上的刘海微微笑道：“瞧你害怕的模样，我只是来找你叙叙旧而已，毕竟…咱们也算同学一场，听说你考上了市里最好的清河一中，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声恭喜呢？这么长时间没看到你，姐姐可是很失望啊。”
鬼才相信她说的话，周彩彩握紧手里的钱包打算从她侧方经过。
“是吗，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祝你们玩得开心。”
不妙的预感在她心底暗暗滋生，周彩彩一心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等等…”沈思琪伸出一只手拦住周彩彩，她把手放在周彩彩肩膀上，靠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看样子你好像很着急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先？我还有不少话想和你说呢。”
沈思琪只是摆手招呼一下，三个男生迅速捂住周彩彩的口鼻，将她拖进了一条平时无人注意的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