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情 深

    “陛下，”景瑜靠在青禾的身上，声音轻飘飘的，仿若天边的浮云，一阵风，就能吹散。

    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素白的长袍上，一片脏污。他定定的看着那点湿痕，叹息道，

    “何必委屈自己。”

    刚刚，他在青禾眼里，看见了明晃晃的欲望，当他理所当然的以为，尝过了滋味儿的青禾，怎么都会在他身上，挥汗如雨的时候，令他诧异的是，青禾在关键时刻，克制住了自己。

    他早就知道，青禾爱极了这身漂亮的皮囊，只是，没有料到，青禾竟会如此疼惜自己。

    景瑜有些慌。

    他恍惚觉得，青禾的情，似乎有些深。

    青禾拥着他，仿佛拥着这世间，最奇异的珍宝，又像擎着一块稀世的水晶，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碎成流沙，再也寻不回来。

    青禾道，“你若真心疼我，就快些好起来。”

    疼。

    密密麻麻的疼，一点一点爬上景瑜的心。

    他可以给青禾一夕的欢愉，片刻的安宁，至高无上的权利。唯有时间，他给不起，那是他拼尽全力，也无法给予的奢侈品。

    “陛下，”景瑜按下那些绞在心间的痛，轻声道，“你还年轻。”

    你还年轻，景瑜看着青禾朝气蓬勃的脸，他想，你坐了这天下共主，拥有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力，在往后的岁月里，会有数不清的鲜嫩的脸，被送到你的面前。

    多年以后，或许在某个无眠的夜晚，你会想起曾经有一个人，曾被你拥入怀里，但，你很快便会忘却。

    因为那时候的我，将不再貌美，不再温软，甚至连一个回应，都给不了你。

    我会在这天地之间，永远消逝。

    而你，又怎么会独自面对，一个又一个寂寂长夜，会有一张又一张漂亮的脸，被送来，而你，也会在那流失的岁月间，把我忘却……

    景瑜嘴唇翕动，半响，没有再说话，他又向青禾怀里蹭了蹭。

    青禾也收紧了手臂，感受着怀里形销骨立的人，他闷声道，

    “你也知道，我还年轻，所以，请不要让我没了希望。”

    景瑜一梗，他没想到，青禾会如此说，他想宽慰青禾，却给不出一句承诺。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或许在这条路的尽头，他会随那副重棺，一起被深埋地下。

    或许久一些，能再拖个一年半载，不过，也不过如此罢了。

    又有什么不同呢？

    青禾才十九岁，在这之后的千千万万个日日夜夜，他终是不能陪他一起走过，终将留他一个人独自面对。

    他的不舍，在滚动的车轮里，被压落在千年古道上，后面车马潇潇，压过的车辙，被重新碾压，最终，不曾留下一丝痕迹。

    马车外西风呼号，仿若哀怨的哭泣，又像一场旷日持久的告别，扯得人心，密密匝匝的疼。

    既然终要别离，又何必让最后的时光，染满悲伤？

    景瑜心中不忍，他乖顺道，

    “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微臣都听陛下的。”

    青禾眸光发亮，“当真？”

    景瑜纵容道，“当真。”

    青禾笑起来，霸道的说，“回京后，什么都不许管，什么都不许做，只乖乖吃饭，乖乖晒太阳。”

    景瑜也笑了，温柔又宠溺，“好，听你的。”

    青禾又道，“哪儿都不许去，只准住在天清宫，我下了朝，就要看到你。”

    景瑜窝在他的怀里，点头，“好，都听你的。”

    青禾把头埋入景瑜的颈窝儿，闷声重复，“哪儿都不许去，谁都不准见，只能守着我。”

    景瑜扭动一下脖子，没扭动，一丝凉意传来，蓦然发觉，他的领子处，已经洇湿了一大片。

    他愣怔了一瞬，随即失笑出声，“都说了，都听你的，怎么还哭了？”

    青禾嘴硬道，“谁哭了？我没哭。”

    景瑜也不反驳，轻声哄道，“好，你没哭。”

    来自漠北的黄沙，像从地狱挣脱的魔爪，把蒙城以北的生机，撕扯得干干净净。

    在这片干涸的土地上，只有翱翔于天际的苍鹰和不屈的胡杨，还在抗争。

    青戟站在一片狰狞的胡杨林前，已经落尽了叶子的棕色枝干，直指苍穹。他的面容和面前的枯木一样狰狞。

    他的手里，握着一段白娟，上面的字迹，已经被手心里的汗，浸湿，模糊不清，他怨毒的望着蒙城的方向，胸中翻滚着滔天的恨意。

    “扶棺回朝！”青戟冷笑道，“景瑜，你个逆臣，你以为一口棺椁，一个谎言，就能把朕困死在大漠上么？你太低估朕了，五年了，被你像狗一样，追杀了五年，是时候，让你知道朕的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