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约 战
冬至之前，盛京迎来了一场大雪，那雪剪玉飞绵一般，在空中飘了三日，待到停时，积了厚厚一层，马走上去，已经没膝。
月上中天，天地一默。
吴皓下了职，从皇城出来，在去往西郊明镜寺的官道上，策马而行。
他怀里揣着一张战帖，是七日前，江湖剑客许一山下的。为着这张帖子，他披着一身幽光，在雪夜里独行，赴一场莫名奇妙的约战。
吴皓最近经常收到战帖，似乎大岚第一高手的名号，突然触怒了某些江湖游侠的自尊一般，这半月以来，他几乎每两日就能收到一张战帖，约他一战。
江湖高手互相挑战，本也寻常，只是近来找他挑战的人，有些奇怪。
仔细回想，第一个向他挑战的人，只攻他上盘；
第二个向他挑战的人，只攻他下盘；
第三个向他挑战的人，只用了拳脚；
……
他们似乎在刻意试探什么，
吴皓有一种错觉，这些向他挑战的人，似乎并不急于战胜他，他们似乎单纯的只是为着摸清他的武功路数而战。
如果他的直觉没错，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隐隐有些不安，却又弄不清症结所在。
无奈之下，只有什么都不想，一一打过去好了，左右那些人也打不过他。
只是，今夜与他对战的人，有些不同。
那人是许一山，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只要对江湖有所了解的人，都听过。
天下第一山庄岳麓山庄的二公子，十八岁初入江湖时，一剑挑飞了成名十年的刀客——嵩山一刀的绝命连环刀，一战成名，人送外号——飞天一剑。
上盘、下盘、拳脚、长剑……都打完了，不知道今夜许一山会用什么招式，又或许……
吴皓望着空寂无人的官道，忍不住想，有没有可能前面那些真的只是试探，许一山才是重头戏？
现在江湖比拼，都要如此耗费心力了么？吴皓百思不得其解，便索性不去想，策马狂奔起来！
子夜，明镜寺后山的桃林深处，落了三日的雪，占满了枝头，有风吹过，簌簌而落。
月华如水，山风清冽，正可下酒。
许一山卧在一株百年老树上，手里拎着一坛桃花酿，俯仰之间，尽是酒香。
酒香馥馥，他想起了景瑜的话，
“表哥，你是江湖侠客，向来磊落。
你我情谊虽重，但我已入朝，此后行事手段必将狠厉。
我知道我忠于的是什么，为着我的信念，我可能不择手段，可能肮脏龌龊，可能双手染满无辜者的鲜血，我自是无怨无悔。
但你与我不同，你身上没有我的使命，所以，表哥，我最后再给你一次选择，最后一次选择。
这件事，你若做了，落子无悔，日后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便也是什么样的人，你要听我的吩咐办事，可能我要你做的事，与你的初衷相悖，与你心中的道义相违，与你一贯的行事作风相逆。
但只要你是我的人，你就必须做下去。
如果你不愿意，这件事你可以在任何时候停下来，你放心，我自有让你全身而退的办法，你要想好。”
在得到自己肯定的答复后，景瑜寻来了不同的人，假借江湖侠客的身份，不停的向吴皓下战帖。
用一场又一场约战，试探吴皓的武功路数，并把试探回来的招式喂给自己，试图找出吴皓的破绽。
这确实与他的行事风格相悖，但更令他无法苟同的是，今日临行前景瑜让他做的事，
似乎是觉察到了自己眼里的震惊，送他出门前景瑜还向他道，
“表哥，与吴皓动手之前，你都可以反悔，若是反悔，便回来。”
“若是反悔，便回来。”景瑜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还是宽容的，许一山看得出，景瑜并不想让他趟这趟浑水，但既然决定了做景家影卫，他许一山也不能拖泥带水，他还是毫不迟疑的来了。
“吱……吱吱”
“吱……吱吱”
马蹄踏雪缓缓而来，数只鸟雀从许一山眼前掠过，扑棱的翅膀，打掉了枝上的积雪，把许一山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坛中的酒，许一山已独饮近半，他循声望去，醉眼迷离的看向来人。
临近桃林，吴皓松了缰绳，任由胯下骏马，在松软的雪地里漫无目的的闲逛。
“嗖~”
一个圆形黑影突然直奔吴旷面门而来。
吴旷仰身躲过，那黑影贴着吴旷鼻尖儿划过，落在马蹄后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被摔得粉碎。
碎裂声起，空气中瞬间酒香弥漫……
许一山深吸一口气，朗声笑道，
“可惜了，这明镜寺的桃花酿，可是费了我好些功夫弄来的！”
吴皓也反应过来，刚刚那飞过来的是一个酒坛子，里面还有十大名酒之首——桃花酿。
此刻他已经猜到，对面之人应该是许一山，扔那坛酒过来，本身也许并没有恶意，但他并不后悔。
他生于大族，年少失怙，自幼在宫中行走，他深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因此，如果重来一次，他依然会选择躲开那飞来之物。
吴旷抱拳道，“阁下好身手，想来便是飞天一剑许二公子了！”
许一山应着，“江湖人抬举，戏言罢了，”说着翻身下了那株老树，歪歪斜斜的站在雪中，回礼道，“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特来讨教，还望吴大统领，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