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和 谈
青禾乘着步辇，回到天清宫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层层宫阙，抖落了夜霜的束缚，再度恢宏起来！
青禾下了步辇，站在天清宫门前，没有看到应该轮值的御林卫陆翎，反而见到了等在殿外的吴皓。
青禾带着景瑜和吴皓入了内殿，一边和景瑜用膳，一边听吴皓回禀陆翎的去向。
昨日午后，内务府领了旨，带着琉璃灯的账目去了丞相府，没见到陆直，老管家一脸愁苦的和内务府太监诉苦，丞相为官清廉，家里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又不能徇私枉法，只能委屈少爷在牢里多住几天，等管家想方设法凑够了银钱，再把少爷赎出来！
青禾听到此处，都快气乐了，但他谨记景瑜教导，在臣下面前要喜怒不形于色，极力绷着面色，淡淡道，“陆丞相簪缨世家，一千两白银还要凑一凑，当真是清正廉洁呀！”
然后给景瑜打了碗豆浆，景瑜接过，意味深长的说，
“老丞相位高权重，陆翎也没犯什么大错，确实受委屈了。”
吴皓站在一边，无视他俩的你来我往，冷笑着说，
“他受什么委屈？他是世家公子，从小娇生惯养，又没犯什么大错，内牢那边也不敢把他怎么样，现在反倒成了烫手的山芋，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呢。”
青禾不喜豆浆，学着景瑜的样子，慢条斯理的喝着牛乳道，“老狐狸保护幼崽的方法还真是特别！”
景瑜听出了青禾话里的烦闷，轻笑道，“小把戏，有的是机会收拾他，现下要紧的是拓跋天野的北胡骑兵，大兵压城呀！”
其实，盛京千年帝都，城坚池深，现在，城内有粮有兵，如果闭门固守，守个一年半载都不是问题。
但是，景瑜却不得不带兵出城，和北胡硬碰硬！
因为现在的盛京，朝堂不稳、军心不稳、民心不稳。
皇帝年少，整个盛京内，没有一个能稳得住四方的定海神针，景瑜不得不用一个又一个胜利来稳定人心。
他们如履薄冰。
吴皓又道，“启禀陛下，下面的人回报，昨日午后，有北胡使节入城，去了礼部。”
“礼部？”青禾放下肉笼包，问，“这正打仗呢，他们去礼部做什么？”
景瑜喝完最后一口豆浆，耐心道，“陛下有所不知，朝中六部，礼部的职责，除了掌管五礼仪制、贡生科考之法外，还负责对外邦交，北胡使节明目张胆的入城，又光明正大的去了礼部，怕是要和我们和谈。”
青禾听得认真，思量片刻，道，
“和谈？他们战力正盛，昨日那一场仗，他们虽说没有占上风，可也没吃大亏，双方死伤相当，他们为什么要和谈？”
景瑜也想不通，转而道，“这个就要好好问一下，拓跋天野了！”
青禾一心想着“和谈”，忘记了喜怒不形于色，瞪大了眼睛，道，“怎么问？”
景瑜看着青禾大脑袋，探过来，眼角含光，唇角上扬，微微一笑，道，“悄悄的问。”
青禾看呆了，这一笑，好生邪魅，
吴皓低下头，不敢再看景瑜，心想，这也太妖孽了吧。
王书仪在府中枯等了一宿，等来的却是小皇帝宣吏部尚书，上书房觐见的谕旨。
他心里惦记着天翊宫，一入宫，就想趁机打探一下宫内的情形。
哪怕宫女、太监刻意躲着他，也毫无觉察，甚至还悄悄靠近小太监，硬给小太监塞银子。小太监不敢收他的银子，见实在躲不过，腿一软，跪下就磕头。他一个当朝尚书，也不能弯腰去扶一个没有品阶的太监，只能故作镇定的继续走。
一点消息也没打探到。
一夜之间，皇宫似乎安静了好多。
王书仪到上书房的时候，正巧碰上左丞相陆直、户部尚书杨文玉和工部尚书赵宁右。
他看了陆直一眼，还没说上话，小太监就上前，规规矩矩的把几位大人请进了上书房。
让他颇为意外的是，上书房内，除了端坐着的小皇帝，景瑜、礼部侍郎张继云和御林卫统领吴皓竟然也在。
小皇帝为几位刚入内的大臣赐了坐，对站着的礼部侍郎道，“张爱卿，继续说！”
礼部侍郎张继云已经说完了前尘，言简意赅道，“陛下，北胡首领拓跋天野此次派使节前来，意欲和谈。”
青禾扫了一圈儿，欣赏了几位大臣的反应后，谦谦有礼道，“拓跋天野想和谈，诸位爱卿有什么看法，说来听听。”
赵宁右抬眼看了看景瑜，见景瑜神色淡淡，意味不明，便低下头喝茶，准备先观望。
王书仪低头盘算了片刻，道，“启禀陛下，北胡十几万铁骑，来势汹汹，我军首战损失惨重，再战恐怕后继乏力，不如趁现在形式尚好，同北胡和谈，下官不才，愿亲自前往，为陛下分忧。”
青禾不置可否。
户部尚书杨文玉拧眉道，“启禀陛下，北胡大兵压城，又有太上皇在手，如果和谈，会不会狮子大开口？年初太上皇出征，军费甚巨，此次驰援盛京，接连赏赐，又所耗靡多，明年开春，春耕在即，又是一大笔银子。国库既然拨了驰援军的军费，怕是再拿不出钱粮来给北胡了！”
杨文玉的态度很明确，是战是和我不管，反正户部没钱！
陆直思量半响，道，“既然是拓跋天野派人来议和的，我们是礼仪之邦，也该派使节去看看，他们想怎么议。”
青禾赞许道，“丞相所言甚是！”然后看向礼部侍郎张继云，“礼部可有适合出使北胡的使臣？”
张继云被问懵了，心道，这小皇帝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呀！两国邦交是要任命能主事的重臣或身份贵重的皇亲国戚去做使臣才行，现在整个礼部，品阶最高的就是礼部侍郎，哪里有人能担得起和谈重任呢？
不过皇帝问到自己，总不能指责皇帝啥也不懂，张继云斟酌道，“回陛下，和谈关系大岚颜面，事关重大，礼部臣僚，年纪尚轻，资历尚浅，不适合出使北胡。”
青禾伤感道，“自汶水兵败后，朝之重臣折损大半，北胡化外之地，野蛮凶残，此去北胡，凶险万分，朝中重臣万万不能再度涉险，”然后看向景瑜道，“年轻没关系，多历练、历练自然就有资历了。”
陆直暗道不好，小皇帝十之八九想让景瑜去和谈。
如果和谈成功，北胡撤军，‘护国军’就会解散，没了‘护国军’，景瑜的大元帅就形同虚设，兵部侍郎一职根本没办法和丞相抗衡。
但是，如果景瑜去和谈，有了和谈之功，就可能被调去礼部，礼部主掌贡生科考，后患无穷，决不能让景瑜去和谈！
陆直不等青禾说下去，沉声道，“陛下明鉴，年轻人是该多历练，可是两国邦交，非同儿戏，不可轻慢，既然担得起朝中重臣之职，自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陆氏愿以身涉险，为宗庙社稷，走一趟北胡！”
陆直说得慷慨激昂，青禾感动不已，道，“丞相三朝老臣，功在社稷，朕心甚慰。只是朕登基时日尚短，朝中诸事还要仰仗陆丞相，陆丞相一片忠心亦不可辜负，”青禾犹豫了一瞬，又道，“这样吧，陆翎还在牢中，让他戴罪立功，去和谈吧！”
景瑜道，“陛下圣明！”
陆直觉得自己又被摆了一道，忙道，“陛下，陆氏忠心天地可鉴，但是，自大岚开国以来，外派使臣，都是文臣，没有侍卫出使他国的先例！”
赵宁右看了好一场热闹，道，“陛下圣明，小儿与景大人年纪相仿，此次城门布防，也略尽绵力，年轻人就该多历练，历练久了自然就有所建树了。”
景瑜似是被提醒了一般，道，“启禀陛下，丞相所言不无道理，陆翎到是底侍卫出身，两国邦交，还是要有文臣，臣保举赵骁芸为和谈使臣，出使北胡，定会给陛下带来惊喜。”
陆直觉得只要不是陆翎和景瑜去，谁去都行，便道，“景大人所言甚是，臣也力保赵骁芸为使臣。”
王书仪跟着陆直道，“臣附议！”
青禾面上无波，道，“一国之君，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既然赵骁芸更合适，那命赵骁芸为使臣，出使北胡，主持和谈，陆翎作为贴身侍卫，随行保护赵骁芸。”
赵宁右感激涕零，道，“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