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好好讲题
任安在翻了数学试卷之后，就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就跟他每次拿到语文试卷，都会先翻到最后，看一眼作文题目一样；他在开始做数学卷子上的题目之前，也下意识地看了眼后面的大题。
……这一眼看过去，他就觉得不太妙了。
那两道几何题一看就是需要画辅助线的好吗！
他师尊怎么可能会画辅助线？
完了，要糟。
虽然晏沧确实说过他对学习成绩看得很淡，但任安也不想让他太受打击。
都怪他，没在打印试卷之前先把题目给过一遍。
这套题目是某个极其有名的中学出的。任安从小到大做了不少他家的题目，随便扫了几眼最前面的语文试卷，觉得出得确实很有水准，再加上学科齐全，比较方便，后面的内容他也没仔细看，就出门打印去了。
但是实际上……这套题目，对晏沧来说，可能有些难了。
任安忍不住叹了口气。
算了，师尊早晚要经历这几个著名中学所出习题的毒打。
就当是早点帮他认识社会险恶了。
即便他现在给晏沧找一套非常简单且弱智的小学套题，开学之后，晏沧还是要和他们一样做正常难度的题目。他的做法，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
任安又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
希望师尊他……能越挫越勇吧。
任安把数学试卷做完了，又开始做英语卷子。
英语卷子，就比较简单了。
除了一些固定搭配和常见用法，基本上知道这个单词的中文意思，就不存在做错的可能性。
他用了十来分钟就把英语卷子给做完了。
这所中学不愧有魔窟之称，套题里甚至还出了科学、品德与社会的小升初试卷。不过，任安暂时也没打算让晏沧做这两张，毕竟连着做四个小时的语数外试卷，就已经很累了。后面那两张，等他休息过来再说吧。
十一点的时候，晏沧做完了数学试卷。
这次他拒绝了休息，而是要求接着考英语。
任安的心沉了沉，递给他英语卷子。
他算了算晏沧的数学成绩，出乎他的意料，师尊竟然及格了！
任安：“！”
虽然小学数学考了六十多分并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情……但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奇怪。当他们对某一件事情的期望值很低的时候，哪怕最后的结果并不是多么的好，只要高过预期，他们就会觉得心满意足。
相反，如果他们本来对一件事情的结果抱有很高的期望，最后也会更容易失望。
晏沧十二点交上了英语试卷，然后拿过全部试题的答案，一边自己改错，一边等任安给他批英语卷子。
晏沧皱了皱眉：“嗯？后面怎么还有两门……科学，品德与社会，不用接着考了吗？”
任安没抬头，继续给他批卷子：“都考了一上午了，再考，我怕把你给烤糊了。平常我们一上午才考一门试，你这都已经做了三张卷子了。要是想做的话，等我们晚上回来了，你再接着做就行。”
他又补上了句：“那两门高考不考。其实都是一些常识性的问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那两门的卷子。”
晏沧看了看那两张试卷：“嗯，但是这些题目好像也很重要。”
任安笑着摇了摇头：“就这么喜欢做题？果然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学霸新星。”
晏沧却没有他那么高兴：“刚才的试卷上，我有很多题目都不太会……”
任安批完他的英语卷子，安慰道：“已经很好了，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了。这所学校出的题本身就很难，别说你了，就是我也不能保证拿满分的。”
晏沧：“……”
任安：“不过他们家题目确实都非常典型。来，我给你讲一讲。”
两人坐在桌子前，任安把晏沧做过的试卷摆在书桌中间，拿起一支红笔，在卷子上勾勾画画。
任安无奈道：“师尊，你过来一点儿啊，离我那么远，我怎么给你讲题？”
晏沧：“……”
他挪了挪椅子，但还是板板正正地坐在那，脊背挺直，如同一棵雪中劲松。
任安：“……”
他想，这个人的姿态，好像永远都是这么端正。
却又带着一点疏离。
当这点疏离出现在沧玄真人身上的时候，任安觉得是应该的。那个人是天山上的一捧白雪，是树梢上的一轮明月，是空谷幽兰，是傲霜寒梅。他的师尊天下第一，他的师尊无可匹敌，人家是洛山上的仙君，跟自己这等俗人，是不一样的。
彼此之间有距离，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现在，白雪融成了水，明月坠落了凡尘，幽兰把家从奇绝险要的空谷搬到了任安的小庭院里，寒梅也从凛冬步入了暖春，他就觉得吧……
不想再让师尊离他那么远了。
恨不得把这一捧雪紧紧地捂在心口，化掉他，吃掉他，让他和自己合为一体。
哪怕会冷。
——可就是不想他离自己那么远了。
任安往晏沧身边凑了凑：“师尊不想过来，那我过去也行。”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他顿了顿：“总之，我就是想跟你离得近一点。”
晏沧：“……”
成何体统四个大字在他舌尖上转了又转，最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他淡淡地说：“好好讲你的题。”
题目简单，并且还有答案，任安讲起来不觉得费事，主要就是借着这几张卷子，让晏沧了解一下他们考试的题型。
任安说：“师尊，这个作文啊，以后你最好不要这样写。啧，也不是说不能这样写，就是说最好不要这样写。”
晏沧：“？”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任安：“……”
他挠了挠头：“因为阅卷的老师批起来会比较难。我们对作文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得切题，然后你要突出你的中心思想，特别是高考作文。你用文言文的话，阅卷老师没办法一眼看出来你想表达的东西，可能会有点儿吃亏。以后你可以试着就像我们平常说话一样去写这些作文，对你来说肯定很简单的。”
他顺手拿过来一本《高考满分作文》递给晏沧。
晏沧翻了翻，眉头却皱了起来。
任安问道：“怎么了？”
晏沧说：“他们这种写法，需要很多素材作为支撑，我暂时……还想不到这些。”
任安轻抚上晏沧皱着的眉头，把那一点点纹路温柔地揉开。
“没事的，就像你那么写也行，只要别太难懂就好了。今天考得这么好，皱什么眉头？”
晏沧拿开小徒弟作乱的手，却被少年人灼热的温度烫了手。
晏沧：“……你再胡闹，我就不听了。”
任安：“……”
任安压下笑意，又给晏沧讲了讲数学卷子。这些题目说难不难，却需要一定的数学思维。任安给他解释了几种题型，然后总结道：“数学，其实还是要多做题才能有手感。虽然题海战术挺被人诟病的，但是就数学这一学科来说……绝对是有用的。最起码对我来说，在考试的时候碰见做过的题和没做过的题，解题所花的时间就不一样。”
任安说：“当然，也不能盲目地刷题。等高中的课本过完之后，我再用高中的试卷给你划一遍重点题型。你第一次做数学题，能考到这些分数就已经很棒了。”
最后是英语卷子。
说实在的，英语是晏沧花时间最多的一门学科了。
其他的几门他都只是看了看课本而已。但是英语，他不仅每天都要听两个小时的听力，还得背不少英语单词，算是真的下了功夫了。
可这成绩……
emmmm，怎么说呢。
任安本着鼓励为主的教学原则：“英语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儿。这东西，属于会的不难、难的不会的类型，等你以后接触多了，做起题来就简单了。”
晏沧眉眼间微微有些失落。
数学靠手感，英语靠语感。
之前还信誓旦旦地和小徒弟保证，自己喜欢学习，而且也并不在意成绩如何。
可事实上，在看见和自己所答大相径庭的答案之时……
心里，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高兴。
他垂下烟雨般的羽睫，簌簌地在鼻侧落下一小片阴影。
晏沧说：“我不想去看电影了。”
任安：“……”
任安难以置信地怔了一怔，然后迅速开始反省自己刚才有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话。
没有吧？没有吧？没有吧？
他可一直在鼓励他师尊啊！
任安：“……不看电影，那咱们干什么？”
晏沧说：“不是咱们。我接着把剩下的两张试卷做了，电影你自己去看罢。”
任安半是好气半是好笑：“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自己去看什么电影啊？”
他软下语气来：“师尊，我的好师尊，是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你告诉我，或者打我骂我都行，我不还手的。你别生我气。”
晏沧：“……”
沧玄真人这下是真生气了：“我何时打过你骂过你？你……你无耻！”
任安：“……是是是，我无情我无耻我无理取闹。但是吧……”
晏沧蹙眉：“但是什么？”
任安正色道：“那电影票挺贵的。”
晏沧：“……”
他面无表情地气了两分钟。
“那你把票卖了。”
任安：“？”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任安开始胡扯：“那个，票是我用身份证买的，只有咱俩去才能用。啊对对对，而且我买的还是双人票，就是说如果你不跟我去，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人家根本就不让我进去啊。”
不就是扯淡吗，看我扯他丫的。
在编了一大堆天花乱坠的理由之后，事情终于发展到了——如果晏沧不跟他一起去看电影的话，这个世界大概很快就会毁灭了。
晏沧：“……”
他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