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去上学吧
晏沧脚上只穿了一双洁白的云袜。
古时候道士们穿的练功袜和现代的袜子多有不同。云袜就像是鞋套一样，长至小腿，顶端还有系带，方便将袜子绑在腿上。
任安蹲着，将晏沧的袜带解开。
晏沧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脚：“你……”
任安抬起头，笑着跟他解释：“现在是夏天，不需要穿这么长的袜子。如果你真想穿的话，一会儿我带你去外面买薄的，好不好？”
任安的语气里是莫名的宠溺和亲昵。
晏沧对他这种哄小孩儿一般的语气颇不自在，他偏过头去，说：“好。”
任安将两只云袜的系带都给解了开，轻声对晏沧说：“抬脚。”
他抬起脚，任安将他的云袜自脚上褪下，把脚套进了用吹风机吹干了的洞洞鞋里。
晏沧修炼了数千年，身体被天地灵力淬炼得极好，一双脚像是用玉石打磨出来的，却又没有那种雕琢之感。
浑然天成。
任安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个你穿着可能太宽松了，等我收拾一下，带你出去买双合脚的。”
晏沧问：“这个世界大家都没有灵力么？”
任安一愣：“是啊，大家都是普通人，不需要修炼，上学工作就好了。”
晏沧低声重复：“上学工作……”
任安：“……”
对啊！等暑假过去他就要开学了啊！到时候师尊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办？
如果师尊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沧玄真人，他也就不必担心了；但问题是师尊现在看上去完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净少年，这种清秀文弱的小男生，遇到危险根本就没有自保能力吧？
……怎么办？
任安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
晏沧问：“怎么了？”
任安深吸了一口气：“师尊，你想上学么？”
晏沧：“……”
任安想了想说：“这样吧，师尊你先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带你出去，把这边的情况跟你说一说，然后你再自己决定，好吗？”
晏沧应了声，任安便从衣柜里找出来衣裳，去洗手间里洗漱完换上了。
任安回到卧室，拉开抽屉，从钱夹里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
这是任安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加起来大概有几千块。家里老人都不太会用手机转账，他以前的压岁钱一直都是现金。
任安把钱带上，对晏沧说：“师尊，走吧。”
任安先去楼下的atm机把现金都存进了手机里，然后就带晏沧去了小区外的美发店。
这会儿正是早上，店里也没什么人。
托尼老师正在收拾东西，见有客人进来，抬起头打了个招呼，却在看见晏沧时一愣。
那人的皮肤凝白如玉，一双凤眼清澈明净，鼻梁秀挺，唇似红樱，眉如墨画，尤其是那及腰的长发，黑亮如缎，叫人移不开眼。
晏沧看见了对方的眼神，薄薄的嘴唇紧抿。
任安走了过来，不着痕迹地阻断了对方的视线：“给我师……弟弟剪个头发，剪短。”
晏沧：“……”
托尼老师这才反应过来，招呼晏沧到镜子前坐下。晏沧的头发太长了，不好洗，托尼老师只能先剪上几刀。
托尼老师手里攥着晏沧的头发，问他：“剪多少？”
晏沧下意识地答：“不要太短。”
任安却出了声：“不要太长。”
晏沧：“……”
任安解释道：“马上就要开学了，学校里不让留太长的头发，给他剪得好看点就行了。”
托尼老师点头表示理解，但随即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剪了几刀，就让晏沧躺到洗头床上去。
晏沧看了一眼任安。
任安走过来，低声对他说：“没事的，我在这呢。”
晏沧躺到床上，任安说：“闭眼。”
晏沧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任安解释道：“闭上眼洗发水就不会流到眼睛里去了，那东西对眼睛不好。”
晏沧似懂非懂，但还是闭上了眼。
托尼老师：“……”
不是，哪个丛林出来的原始人这么好看啊喂！我也想去那里住上几年试试啊！
托尼帮人洗完头，说了声：“好了。”
任安：“洗完了，下来吧。”
晏沧这才坐了起来。
托尼老师：“……”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任安领着晏沧到镜子前坐下，自己坐到了后面的沙发上。
托尼老师问：“就剪个学生头是吧？还是设计设计，做个造型？”
晏沧基本上没听懂，凤眸微眯，在镜子里看向任安。
任安说：“能进学校就行，剪得好看点。”
托尼老师点点头，又在心里想，这张脸，恐怕就是剃成个光头也好看吧……
很久没见到这么好的发质了，剪起来还真不太舍得。
理发的过程挺无聊的，托尼老师终于忍不住好奇，清了清嗓子，跟晏沧搭话。
“小帅哥多大了啊？”
晏沧想了想：“我活得太久，已记不清了。”
托尼老师：“……”
任安没忍住，坐在沙发上笑了笑。
晏沧冷不防又补上了一句：“大概有三千多……”
任安：“！”
任安：“咳、咳咳……”
任安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成功把晏沧那个没说出口的“岁”字堵在了嘴里。
托尼老师手里的美发剪一抖。
任安说：“他十八，跟我同岁。”
当然，这不能怪师尊，毕竟在书里真的不流行问年龄……
托尼老师头上连冷汗都出来了。莫慌莫慌，他有影子！
晏沧的头发就在一种极度诡异的氛围中剪完了。
托尼老师又给晏沧洗了个头发，吹干打理好。镜子里的人焕然一新，短发显得晏沧干净利落，也更加清秀俊雅。
任安很满意，从兜里拿出手机扫码付了钱。
晏沧理发的时间挺久的，但是任安却一直都没碰手机，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晏沧不习惯有人在自己的头上动来动去，理发从始至终都闭着眼。
他错过了镜子里任安复杂却又炽热的眼神。
但是托尼老师并不瞎，于是在他们临走的时候，托尼老师鼓起勇气偷偷叫了一声晏沧，紧张地跟他说：“有什么事儿一定要记得去找警察叔叔！”
晏沧：“……”
托尼老师又郑重地告诉他：“要是通讯工具被没收了的话就过来找我，我也可以去帮你找警察叔叔！有些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实际上可能一肚子坏水儿；像我看起来可能不是那么的靠谱，但我绝对是个好人啊！”
晏沧：“……”
晏沧眉眼间全是困惑。
在这个世界生活，太累了，真的。
任安当初一个人穿到书中那么危险的世界，能活了三百多年，实属不易。
嗯，他的小徒弟，还是挺厉害的。
任安倒是不知道他的师尊在想些什么。
要是知道了，可能会感叹一句，他之所以能在书里安安稳稳地活到寿终正寝，大概要归功于他的戏份少吧。
……还得感谢古人都没那么活泼。
任安看了看晏沧：“师尊，你真好看。”
晏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便说：“你也好看。”
任安笑了笑，看着路边出摊儿的煎饼果子小车，问晏沧：“师尊，你饿了么？”
晏沧：“……”
好像还真有点儿饿了。
晏沧书里辟谷数千年，对饿的感觉甚至都有点陌生。
任安在路边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煎饼果子，俩人一人一个，就这么吃了起来。
“尝尝好吃吗？不好吃我再给你买别的。”
晏沧咬了一口刚出炉的煎饼果子。
鸡蛋香、面香、油香、芝麻香在他的口中溢开，他低头看着这金黄的吃食，好像这么多年没有尝到过的人间烟火气，都在这一口里了。
他又咬了一口，青翠的生菜叶、咸香弹牙的肉肠、松脆可口的薄脆，再配上味道浓郁的酱汁，只觉得，凡尘真好。
任安在一旁看着他的反应，转身回摊子上又要了一个煎饼果子。
任安跟晏沧边吃边走。
晏沧容貌出众，气质不凡，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任安暗叹一声，幸亏自己先带师尊去剪了头发，不然被人拍下来了，应该会很麻烦吧。
刚才那托尼老师人也挺好的，没有对着师尊乱拍。
晏沧吃完一个煎饼果子，任安自然而然地把手里提着的那个递了过去。
晏沧看了看他，把煎饼果子分给了任安一半。
任安笑着接了过来，脚步在路边停下。
他指着旁边的一片建筑说：“师尊，这就是我的学校。”
“你愿意来这儿跟我一同上学么？”
晏沧转眼看去，只见学校里红瓦白墙，林木葱郁，花繁叶茂，此时里面没什么人，倒是显得一派庄严静谧。
晏沧沉思片刻，摇摇头：“我还是想先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再做决定。”
任安闻言，也没再说什么。
然后他就把晏沧带进了书店。
他站在高中教辅的书架前，随手抽出来一本。
“师尊，你会背《琵琶行》吗？”
晏沧不知他是何意，想了想，便答道：“哪有男子善弹琵琶的，我会吹箫行么？”
任安：“……”
任安又问：“师尊，那你会证明函数的单调性吗？”
晏沧：“……什么？”
任安步步紧逼：“你知道文化的继承和发展的关系是怎样的吗？你知道世界上最早的纸币叫什么吗？你听说过三种宇宙速度吗？你会写电解总反应方程式吗？你会算生物种群中抗性基因的频率吗？你知道地球自转的地理意义吗？”
晏沧大惊失色，整个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任安闭上眼睛，痛心疾首地说：“不，你什么都不懂。”
他语调忧伤：“师尊，你甚至都不知道地球还在自转。”
晏沧：“……”
任安拿出手机，快速地戳了屏幕几下，然后将手机放到晏沧的耳边：“听。”
手机中传来一种晏沧从未听过的语言。
这种语言深奥至极，玄妙非常，手机那头的人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令晏沧听得如坠云雾、晕头转向！
任安将手机收了回来，看着晏沧脸上难以置信的神色，面露悲怆。
“师尊，无论是bbc、voe、n还是ted，恐怕你哪一样儿都听不懂吧。”
晏沧：……虽然我听不懂，但是我大受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