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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风云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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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一出,姜栀的神色也变了,她语调存疑的重复一遍:“朝廷,请他?”

    祝晗玉被她这反应弄得一懵,“是啊,是方才怀悦告诉我的。”

    见姜栀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不由多问了一句:“怎么了?”

    “真是奇了怪了”

    祝晗玉仍是一无所知的懵懂神色,这彻底激起了姜栀的倾诉欲。她拖过一把椅子,示意对方坐下,又清清嗓,开始了她一贯的拿手好戏——讲故事。

    几番茶尽香灭后,祝晗玉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晓了姜栀听到消息时为何那般震惊。

    “所以,新帝与陈老将军关系不睦?”

    姜栀极富情绪的呵了一声:“大错特错,他们两人简直是水火不容,风马牛不相及!”

    她这话不算夸大,毕竟陈老将军作为开国将领,在朝堂的威望一向颇盛。特别是先帝在世时,被尊为本朝第一大将军的他,更是风光无两。

    可惜,先帝前些年仙逝,新帝即位,陈老将军的处境便急转直下了。

    始出,是新帝在朝堂上的屡屡驳斥,但凡是陈老进谏,不管有理无理一律不予采纳。再往后,便是有意识的笼络陈老的身边心腹,一点点的架空他,一步步的收拢军权。

    祝晗玉若有所思的问道:“所以,这也是陈老将军隐退的原因吧。”

    姜栀点点头,随即又故作高深的反问道:“那你可知,新帝为何这样做?”

    祝晗玉有些无奈,但又不忍辜负姜栀期待的眼神,只得配合道:“莫非是新帝忌惮陈老功高盖主?”

    “你很聪明嘛!”姜栀狠狠拍上他的肩头,语气惊喜,“这还是爹爹悄悄告诉我的呢。”

    臣子有功自然是好事,可古往今来,功烈震主之徒,都没什么好下场。何况先帝在时,便有别有用心之人散布谗言,说什么臣更胜君,江山迟早易主之类的言论。

    先帝经过大风大浪,是能够明眼识人的主儿,也知晓陈老将军并非乱臣贼子;可新帝气盛,疑心又重,尚且不能明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之理。

    这也是为什么,陈老将军选择主动辞退官职、隐居乡下的原因。

    祝晗玉受了姜栀这番夸奖,一时不知该哭该笑。在他看来,君臣关系无非几种——

    君强臣弱时,臣子自然是兢兢业业、效犬马之劳。

    君强臣强时,双方也能和睦相处,共同治理天下。

    可到了君弱臣强之时,难免会有一方生出异心,也就破坏了君臣之间微妙的平衡。

    新帝与陈老将军之间,自然便是最后一种情况。

    祝晗玉幽幽叹出一口气,蓦地站起身来,脚下却忽然传来奇怪触感,还有一声“嗷呜”惨叫。

    他向下一瞧,发现小黑狼崽正满脸委屈的瞪眼瞧他。想来,是他起身时不小心踹到了这小东西。

    “嘶得罪了。”祝晗玉思量一瞬,觉得不能因为对方非人,便不照顾它的尊严。

    姜栀却格外快慰,用一声呼哨唤来了停在梁上的白胖信鸽,“大胖,这一脚解气吧?”

    白鸽歪歪脑袋,也不知听没听懂,又低头用喙啄向自己的爪子。

    姜栀顺势一瞧,这才发现白鸽的腿上竟绑了封信!

    信纸卷成束塞在竹筒中,许是信纸卷得太小,塞得太紧的缘故,让她一直没有发现。

    姜栀急急解下竹简,取出信纸,展开来读。

    一开篇,便是姜严笔走龙蛇的洒脱字迹,她辨认了好一阵才读懂:

    栀儿,见信如面。

    近来可好?在外可适应?记得回信。

    寥寥数语,却无端激起了姜栀的游子之心,她瘪瘪嘴,强忍着不落下泪来。

    她是个外强中干的性子,平时总是一副嚣张跋扈谁也不服的小姐脾气,可其内心却是小女儿的柔情百转肠,是很希望得到别人的怜惜与关怀的。

    祝晗玉看在眼里,忽然有些感慨,这对冤家父女,居然也有如此温存的时候。

    若是母亲还在世,肯定也会

    他摇摇头,不肯再细想。

    见姜栀沉浸在思乡之情中,他亦有些神往,不过很快强迫自己抽离出来,转而捞起正在朝白鸽儿龇牙咧嘴的小狼崽,默默退出了房门。

    姜栀并未太过在意他的离场,因为她的注意力早被后头的文书吸引走了。

    那几句龙飞凤舞的问候后,紧跟着的是数行娟秀的字体,姜栀一眼就知晓了字迹的主人,是她的嫂嫂。

    “小栀儿,你真是不让人省心,我才同你哥回府,便听父亲说你北上学武去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同嫂嫂商量一下?我看你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此后还有洋洋洒洒数行字,几乎占了大半信纸,内容无他,皆是一些叮咛嘱咐,仿佛把姜栀当成了一个三岁孩童来对待。

    姜栀抬手,急急拭去眼角一滴将流的泪珠,深吸一口气,将崩溃的情绪扼杀在了心中。

    出门在外,她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脆弱!

    姜栀一抽鼻子,开始翻箱倒柜的搜寻纸墨,准备给父亲与嫂嫂回信。可惜翻找许久,还是没有结果。

    她思量片刻,末了推门而出,决定去找怀悦要纸笔。毕竟他好歹是个医师,房中多少会备纸笔吧。

    为了防止可恶的狼崽子偷袭,姜栀特地唤来白鸽停在肩头。一人一鸟,就这么气焰张扬的走了出去。

    一出门,便远远瞧见刚送客回来的怀悦,若是凝神细听,还能听见车轮辘辘之声和女子的笑语。

    见怀悦满脸春风得意,姜栀不禁起了调侃之心,故意高声揶揄道:“哟,怀大医师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怀悦闻声望来,见来人是姜栀,脸上神情又添了几分愉悦。

    “小栀姑娘这话听着怎么有些醋意?”他佯作惊疑,嘴角的笑却早已掩盖不住。

    小栀姑娘还真是不自量力,若论口才,他怀某人可是天下无敌,不管八十老妇亦或十八少女,皆难逃他情意绵绵的轻言细语。

    跟他比嘴上功夫,这不是自讨苦吃?

    “罢了罢了,不同你耍嘴皮子功夫。”姜栀轻哼一声,说出来意,“你那儿可有纸笔?”

    怀悦的桃花眸悠悠一转,笑道:“自然是有,我这就给你去取。”

    说罢,他便一挥衣袖,翩翩离去了。

    也不知是他自己的熏香,还是方才那两位女子的脂粉香,姜栀站在原地,只觉一阵浓香随着他的挥袖扑面而来,叫人好生头晕。

    不仅如此,她肩头的白鸽想来也是崇尚清新之辈,此时颇为无奈的调转脑袋,准备为自己另觅个好去处。

    然而下一秒,它突然浑身炸毛惊叫一声,瞬间振翅飞上了高空!

    姜栀愕然回头,就看见那小狼崽迈着四条短腿,吐着舌头,正以空中的白鸽为圆点,不断的打着转,水汪的蓝眼睛中还流露出贪婪神色。

    “饕鬄,莫要淘气!”

    祝晗玉追在其后,语气与神情都是从未有过的急切。

    姜栀大约是气急,几步冲上前,一把擒住小狼崽的后颈,将他拎起,同时不忘兴师问罪祝晗玉:“哟,一会不见,还给这小崽子取了名字?”

    祝晗玉不好意思承认自己颇想留下这小狼崽,只得讪讪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此时,怀悦很合时宜的粉墨登场,劝慰道:“小栀姑娘别那么大火气嘛,女孩子生气可对身子不好。”

    说罢,他笑盈盈递出手中纸笔,又因笔尖是沾了点墨水的,所以他格外仔细的将笔掉了个头,才轻柔的放进了姜栀手中。

    在这般温柔体贴的对待下,姜栀的火气不由消了大半,她轻哼一声,将小狼崽凌空抛向祝涵玉。又接过纸笔,以同样龙飞凤舞的字迹回着信。

    若是有人能窥得她的真迹,难免要感叹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女。

    祝晗玉在一旁搂着他的饕鬄,神态有些许委屈,同时心中暗下决心,等有机会一定要请教请教怀悦兄弟,是如何如此游刃有余的哄女子开心的。

    姜栀三两下回完信,又吹出一声嘹亮鸟哨,打算召回白鸽,只是白鸽未被召来,反倒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程争从远处踱步而来,嘴里还衔着根狗尾巴草,神态是一如往常的傲慢。

    “哟,都在这呢。正好,我一并问了。”他扬扬下巴,“明儿有个灯会,带你们去玩玩,去不?”

    此话一出,姜栀的眼神仿佛可以闪出金光一般,“自然去!”

    随即她又意识到什么似的,警惕的打量程争一眼,似乎想从对方脸上找出可疑的地方。

    她可不相信程争会这么好心,不折磨他们就不错了,还能带他们去灯会撒野?

    “别用这幅眼神看我,我又不是吃人的饿狼。”话至此处,程争忽然一滞,不易察觉的转了个话锋,“要去的话,明儿晡时在门口集合。”

    他实在难得如此和气,简直有了几分慈祥的错觉,这让他很不习惯,身上寒毛几乎要倒竖起来。

    然而此时,姜栀已与怀悦大谈特谈了起来,计划着明日要如何撒欢了。

    “明儿我一定要买个糖画,还得是凤凰模样的!”

    “怀某的要求可没那么多,只想去花楼听听小曲儿罢了。”

    两人就如枝上鸟雀,叽叽喳喳的说个不休,祝晗玉则抱着小狼崽,在一旁安静的听二鸟商榷,脸上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这幕落在程争眼中,他蓦地觉出了几分空落。自己终究是老了,少年人就是朝气不少啊。

    不过,他们的好日子,也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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