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门窗上的板子拆了,屋子里又重见了天日,雄黄粉也没再继续洒了,景明甚至还找了几个小丫鬟专门来侍奉竹笈。
竹笈的气色一天天好起来,只是原本无忧无虑的眉眼中时常会蒙上几分忧愁——他在担心兄长的状况。
不过那日景明已经答应他只要他乖乖跟着番邦皇子,就不会再继续找兄长的麻烦。
恩还是在报,不过换了种形式。
又下雨了,入了秋的雨一场赛过一场寒,蛇本就怕冷,竹笈几乎是天天躲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上时常裹着厚厚的被子百无聊赖地看着话本子。
也不知为什么,今天府里上上下下异常忙碌,临近黄昏前,雨终于停了,却起了秋风。
名唤阿娉的小丫鬟对他道:“竹笈公子,殿下命人送来了今天晚宴要穿的衣服,奴先为您换上吧。”
竹笈一头雾水:“什么衣服?什么晚宴?”
阿娉道:“公子您不知道吗?今晚咱们府上要宴请番邦来的皇子,殿下让您去作陪呢。”
竹笈心里一咯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今晚大概就要被送给别人了,长长的睫毛顿时垂落,慢吞吞地点了下头:“好。”
胳膊从被子里探出的那一刻他便冷得打了个哆嗦,衣衫很薄,于普通人而言尚且刚好,对竹笈来说实在无法御寒。
他为了不出丑强忍着寒意,换好衣服后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了歌舞升天的前厅。
他一出现,景明抬抬手,奏乐声暂停,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景明落到了他身上。
竹笈紧张极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多人,在场人里他只认识景明,直到景明冲他招招手,他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立马飞奔过去。
“坐。”景明低声道。
竹笈依言坐下,奏乐声继续。
“倒酒。”景明吩咐道。
竹笈忙拿起酒壶添满后,景明举杯邀饮,场面重新热闹起来。
一整个晚上竹笈都待在他身边,他身上很暖,竹笈忍不住贴了上去,景明低头看了一眼倒没说什么,竹笈贴得更紧了些。
柔软的身体让景明回想起洞房之夜,许是喝多了,他竟觉得有些燥热。
这场晚宴觥筹交错至后半夜,在竹笈一个接一个的瞌睡中终于结束。
景明喝醉了,胳膊搭在竹笈肩上走起路来一摇一晃,好不容易把他送回房的竹笈热出一头汗,倒也不觉得冷了。
房里一早候着的小丫鬟很快上来伺候,竹笈见没自己什么事儿正要走,手突然被人拉住,景明躺在床上眼睛半合着,对他道:“今晚有没有看见那个身着暗色红裳的异族男子?他就是番邦的皇子,叫鸣柯,以后就是你的主人。”
竹笈回想了一下记不得那人什么样,倒是对他满脸胡子很有印象,点点头:“知道了。”
景明仍旧攥着他的手:“明日起我们要去西山围猎,大概七天左右,这段时间找机会让他喜欢上你。”
竹笈犯了难:“可他要是偏不喜欢我该怎么办?”
景明失笑:“你们山精野怪惯用的招式不就是借着一副漂亮皮囊去勾引人?你不会吗?”
竹笈小声嘀咕道:“又没人教过我。”
景明手上一用力,竹笈重心不稳摔倒在他怀中,听他道:“我教你。”
啪——
一声响指后,墨衍从一片黑暗中慢慢坐起身,待他眼睛适应后,勉强能判断出此处还是景明卧房。
他觉得身上凉凉的,低头一看,竹笈竟是□□。
他尚未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身后景明突然动了,紧接着墨衍感到一只手摸到自己腰间,他立刻反扑,将其反扣压在身下:“找死?”
“哎哎哎,撒开!”景明语调急变。
墨衍听出这是谁的声音后大喜:“帝君?!”
庚辰倒吸口气:“再不松手我胳膊要折了!”
墨衍闻言赶忙撤了力。
待庚辰坐正,墨衍又扑了上来将他抱紧:“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生气后就不要我了!”
虽然用的是别人的身体,但此时他们却是实打实的肌肤相贴,庚辰拍拍他后背:“小黑啊,帝君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想当个禽兽,快放开。”
“啊?”
墨衍不是很懂,庚辰也不好深入解释,一根指头把他推开后,问道:“先前不是说不想玩了么?怎么还是留下来了?”
墨衍小心翼翼道:“你还生气呢?”
庚辰当时确实挺生气的,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气也来的太过没缘由,反倒是吓坏了孩子。
思至此,他语气放得十分柔和,道:“先前是我不好,不该随意发火。只是小黑,像那样的想法以后都不要再有了。”
“为什么?”墨衍不解。
庚辰道:“你也好,其他麒麟也罢,我一向都是如此教导的。不要总想着能为别人做什么,先想想能为自己做点什么。”
墨衍道:“可是我就想你开心啊!”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过于澄澈,庚辰不由得一愣,随即道:“不如这样,你反过来想,你开心,我就会开心,如何?”
墨衍反应了一会儿后,突然凑近,黑暗中,他咧开一排大白牙大:“哈哈哈哈!”
庚辰:“……”
墨衍:“你开心吗?”
庚辰抬手捂住他眼睛把他按倒,面无表情:“好开心啊,开心死了,快睡吧大傻子。”
次日一早,竹笈就被小丫鬟催醒。
今天就要去猎场,他昨夜被折腾到很晚,这会儿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洗漱时完全闭着眼睛任人摆布,景明看了不禁勾起唇角,意识到这点后又立马展平,催促道:“快点,别让鸣柯皇子等急了。”
竹笈打着呵欠揉了揉眼睛,懒懒地应了句:“哦。”
出发时,竹笈才发现去围猎的人不在少数,大都是京城里的高官子女和皇家子弟,非富即贵。
围猎场就在京城西边,一行人浩浩荡荡,清晨出发,午时才到。
侍卫和随从们负责搭建营帐,趁这个空,有人提议射箭比赛,每个人出点彩头,赢的人可以拿大彩。
竹笈不感兴趣,只想躲在马车里睡觉,刚迷糊过去就有人敲响了车厢门,他打开小窗户一看,是骑马过来的景明。
“走。”景明招呼道。
竹笈有些不情愿:“可是我想睡觉。”
景明板起脸:“难不成你还要让皇子等你睡足?还是说你不想管你那位兄长了?”
提起竹川,竹笈一下不困了,麻溜下车,脚刚沾地就被人从后面拎起来,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坐在马背上了。
二人同乘一匹马到了赛场,比赛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竹笈看了眼记分牌,这会儿鸣柯正遥遥领先,找了一圈儿没找到景明的牌子,他好奇,问:“殿下不参加吗?”
景明回道:“我不感兴趣。”
竹笈盯着鸣柯看了一会儿,问:“我要过去吗?”
景明:“随意。”
竹笈想了想,既然是让自己讨好对方,就这么呆呆坐着总归不行,正要下马,景明突然一挥马鞭,马儿受痛疾驰,他吓得乖乖坐好。
“我们去哪儿啊?”顶着冷风,竹笈说话不得不提高嗓门。
景明没有回答,驾着马往深林中去。
已近深秋,林中枯叶落了一地,昨日刚下过雨的树林里弥漫着潮湿的气味,久违的自在感让竹笈忍不住伸出手去捕捉空气中的甜美,他眯着眼睛享受着冷风拂面的感觉,前些日子的煎熬和苦闷在这一刻渐渐消散,大婚之后,这是他脸上第一次露出笑靥。
“哇——啊——”竹笈张开双臂大喊出声。
马儿越跑越快,竹笈兴奋极了,一高兴竟然便回蛇身,缠着景明的手腕,顺着手臂钻进他衣服里,在胸前饶了一圈儿后,从脖颈处探出个脑袋来。
衣服下,景明能明显感受到那条欢快的小尾巴摇来摆去,十分快活的样子。
直到马儿跑累了他们才停下,竹笈刚变回来,景明自身后抱着他突然往下一滚,二人腾空,本以为要在地上摔个结实,没想到“哗”地一声,水花溅起,他们跌进了水潭里。
水潭里的水寒冷刺骨,竹笈正要往岸上逃,脚踝就被人捉住,景明从下面慢慢浮起,手搭在他腰间轻轻一扯,衣衫褪尽。
“阿嚏——阿嚏——”围猎的第一天,竹笈惹上了风寒。
待他们从林子里出来时,比赛已经结束,营帐也搭好了。
营帐外大家热热闹闹围着火堆烤肉,欢歌笑语把酒言欢,营帐内,竹笈只身一人可怜巴巴喝着苦苦的药,十分凄惨。
伤风感冒要七日,围猎也刚好七日,待竹笈病好,他们也要打道回府了。
回程路上竹笈回顾了一下自己这几日的情况,率先撇清责任道:“殿下不能怪我没去勾引鸣柯皇子,我实在是病得难受,且这病殿下也是要摊一半儿的责任。”
“嗯。”景明手捧奏折淡淡地应了句,奏折挡住他半边脸,竹笈看不见他嘴角上扬的笑意。
“唔,那我回去再想想办法吧。”竹笈自言自语。
景明嘴角放平,重重地翻了一下折子,粗暴的动作昭示此人此刻心情不太好,察觉到这点,竹笈不敢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