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中秋（下）

    第一天上班就查账呢？当然是为了找漏洞的。经过他们几天几夜地核查，一共查出了十三处错漏，账上少了三百八十两，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账等待核实。“赵县丞，刘主簿，两位可以重新把账本核一遍，看看这三百八十两是不是少了。”

    洛媱把自制的表格给他们看，一目了然。“大人，这……一点纰漏在所难免，是下官的疏忽。”

    赵县丞管账，刘主簿管户籍，这责任自然由赵县丞背。洛媱扇子一收，十分干脆地说：“小事而已，发现了纰漏补上就行，落日前，赵县丞把这三百八十两补回来就一笔勾销了。”

    眼看赵县丞两鬓冒出了汗，洛媱继续说：“至于膳堂那边的账务问题，咱们明日再好好讨论。”

    洛媱起身对他们笑道：“今日街上热闹，几位下衙后记得也去看看，本官最喜欢热闹了。”

    她都开口了，当下属的当然应承下来。官大一级压死人，目前为止，洛媱在苍梧县可以横着走。除了……楚师爷。“大人留步！”

    楚师爷一个健步拦在了洛媱面前。“师爷来的正好，与本官一起出门逛逛如何？”

    洛媱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拉着他就走。衙门被修缮后显得干净多了，大门和牌匾都换了新的，起码不那么寒碜了。洛媱领着楚师爷在街上闲逛，碰到什么人都问候两句。“大爷，这笋新不新鲜啊？卖多少钱一斤？”

    “哟，这不是李二孃吗？今天的鸡蛋有点多啊，快挑到中亭街那边去卖，那边人多。”

    “小石头又陪着祖父来卖竹筐了，卖了几个了？”

    “刘家娘子，你做的桂花糕我娘很喜欢，一会儿再给本官家里送两斤。”

    楚师爷第一次笑不出来，愣愣地看着他和整条街的小商贩打招呼。短短几日，他是如何做到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的？楚师爷平时去哪里不是乘车就是坐轿，从来不关心街边卖东西的小商贩是什么人，卖的是什么。这些小商贩一点不起眼，甚至和乞丐差不多，卖的都是小东西，挣不了几个钱，有时候还要被地痞流氓欺负。洛媱这几天没做什么有用的事，不是在衙门看看账本，就是在县城里闲逛。几天时间，她已经摸清了县令的地形，并且知道哪里是富人区，哪里是贫民窟。有一回，她穿着常服闲逛时，看到了有混混在收保护费，又想出了一条生财之道。从那天开始，她就天天带着衙役来巡街，看到混混就抓，尤其是欺压百姓的，通通关进大牢，然后让他们老大拿钱赎人。她是真穷，所以不放过任何一个来钱的机会。但衙役们和受助的百姓，都以为他是在为名除害，歪打正着，替她传出了一点好名声。“属下有一事不明，请大人解惑。”

    楚师爷虚心求问。“师爷请说。”

    “观大人这几日所作所为，应该是爱民如子的，却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弄一场灯会呢？”

    洛媱长长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本官携妻儿家人远道而来，路上吃了不少苦，也损失了不少家仆。家母为此闷闷不乐，本官也只能想出这个法子哄她开心了，也让她见一见当地纯朴的百姓，或许她会开心一些。”

    楚师爷不知信没信，不过他派人查过，陆大人出发前确实是带了不少家仆的，可如今却只剩下一护卫一侍女，想来是路上遇险了。不仅如此，他还打探到，陆大人的独子因惊吓过度得了失语症，被请去的大夫一问便知。这从北到南，一路不知历经了多少劫难，有些凶恶的匪徒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官身。楚师爷言不由衷地安慰道：“老夫人受累了，光靠一些花灯恐怕不行，依属下愚见，不如多送老夫人一些好看的布匹和金银玉器。”

    洛媱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楚师爷还挺会讨女人欢心的，难怪能娶九房姨太太。她为难地说：“实不相瞒，路上遭劫匪数次，家财尽失，否则也不用如此。”

    楚师爷这下彻底放心了，他原本还疑心，陆大人连修缮县衙的钱都不肯出，是不是故意为难他。原来是他囊中羞涩。“大人放心，马上就是秋收了。”

    楚师爷暗中提点了一句。洛媱在心里把楚彧臭骂了一顿，面上不显，心烦意燥地说：“今年干旱，百姓欠收，上交的皇粮还不知能否凑满，本官刚来就遇此难题，真是气人。”

    说话间，中亭街到了。楚彧看到这满满一街的人，表情微愣，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这还是他熟悉的苍梧县吗？街上多了许多小商贩，卖冰糖葫芦的，卖糖人的，卖瓜果蔬菜的，吆喝声和欢笑声夹杂，有种不现实的感觉。“还是差了一些。”

    洛媱走进路口第一家酒楼，找掌柜商量：“如此良辰美景，掌柜不如趁机多揽客，比如点菜满一两银送一壶酒，或者做一些便宜的月饼放在门口免费请大家吃，吃得好了自然会进来购买。”

    掌柜心动不已，但楼上还坐着东家，他不敢私自做主。“陆大人主意甚好，待草民与东家商议过再定。”

    洛媱也只是提个意见，并不强制，所以说完就离开了。聂掌柜跑上楼，将县令大人的话传达给楚晏。楚晏刚才见她进门，还犹豫着要不要避一避，没想到她并不是来用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