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寒阁主审问朱标
寒铁衣笑了,眸光却锋利如刃。
“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朱标神色一滞。
寒铁衣的眼神和语气都充满了杀意。这位书香门第出来的寒阁主,此时此刻,是真想杀死他。
“我死了,十三年……不,应该说是二十年前的真相,会第一时间送到凤白梅手中。到那时,你还能保住她吗?”
握着青绸伞的手猛然拽紧,带着警告意味的两个字已从寒铁衣齿缝间蹦出。
“你敢!”
朱标再次无所谓地一耸肩,“试试?”
门外,墨冰听到这里,眉宇轻轻敛起。片刻后,他终究还是推门而入,抬手在寒铁衣肩上轻轻一按。
寒铁衣回头看着好友,陡然反应过来,从一开始,朱标便在用凤白梅乱他心绪。而他,也一直在被牵着鼻子走!
他略定了定神,从容地挪到旁边的椅子里,“老墨,你来审吧。”
墨冰应声落座。
见他们识破了自己的计策,朱标将身子往后仰,有些意兴阑珊地道:“没意思。”
“朱标,父亲曾是先皇近卫,后入天机阁在闻老阁主身边做事,因此你自幼长于天机阁,十五岁入乌衣巷,二十岁入暗字楼。”
相较于关心则乱的寒铁衣,墨副阁主则显得公事公办的多。
“第一个问题,你所有的行事,是听从先帝的指令,还是当今圣上的指令?亦或者,是你自主所为?”
朱标歪着头想了一想,说:“得看具体什么事了。”
墨冰道:“指使邱猷为监视凤家,让周柳氏毒杀凤家人,参与千佛山刺杀。”
“邱猷为是先帝安排的。”朱标表现的十分配合,“周柳氏嘛,是为了掩护邱猷为的诱饵;千佛山的事我一早就知道是局,就没去趟浑水。本来我想着,把凤白梅引去江南,她就不会活着回来了。”
墨冰看了看寒铁衣。
二公子面无表情地摇着绸扇,好似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他继续问:“隐瞒真假金寿之事呢?”
“寒阁主不是为此和皇上闹过脾气吗?”朱标玩味地看着寒铁衣。
寒铁衣回看着他,神色淡漠地提出下一个问题,“鸳鸯岛之事绝非你一人之力可以完成,背后还有谁?”
朱标神色有些得意,“为了让你们发现那个私矿,我可费了不少心思呢。先是派人刺杀李文昭,引起你们的注意,结果你们却一门心思只想着李坏……”
他说到这里,还真情实感地做出难过的神情,“最后不得已,只能再把何家小公子牵扯进私炮坊来,引起凤白梅的注意,不过你们动作也太慢了……若早一点端掉私矿,那些矿工就不会死了!”
开采私矿的是他,令熊达熊松炸毁私矿的是他,到头来,那数十条人命却算在他们头上来了?
数十条生命,在他嘴里,低贱的像蝼蚁一样,轻若鸿毛。
寒铁衣突然间知道凤白梅输在哪里了。
人人都道她是战场上下来的女修罗,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可与这些人相比,她已经克制的像个菩萨了!
至少,她对生命存有敬畏之心,从不滥杀无辜!
不等他们问,朱标继续道:“其实,若是权晟的事你们能办得漂亮些,我也不至于将私矿的事抖出来!原以为你和凤白梅是强强联手,结果她还是太过妇人之仁,为了一个顾斐,放弃这样一个扳倒权励的大好机会!何必呢?她费尽心力救下的人,抵不过我三言两语的挑拨!”
听这话,寒铁衣登时明白,顾斐之死也与朱标脱不了干系!
他想起顾斐从摘星楼坠落的那一日,凤白梅在楼顶坐了许久,最后还是武烟前去将她带回家中。
顾斐的死,凤白梅表面上不在意,可他清楚,那个灵魂,必然同十三年前的落魂关儿郎一样,会一直埋在她心底,直到一切尘埃落定那一日!
他强压心中悲愤,再问:“金千文的死,是否也是你指使的?”
朱标笑出声来,“这父女两个但真蠢的出奇,金千文想用私矿的事来敲我一笔,结果被淹死了;金万两一心为父报仇,三言两语就被忽悠到权府去了。”
“你费这么多心思,就为了让凤、权两家斗个你死我活,对你有什么好处?”
朱标将双手往后脑一枕,“我已经说的够多了!”
寒铁衣盯着他看了会儿,再问:“你和丝萝在谋划什么?”
朱标将眼一闭,显然不愿再开口。
此时,敲门声想了起来,“阁主,查到那批矿料的去向了。”
“进来说。”
十三推门进入,低声回道:“那批矿料被掺杂在运往翠屏区的高级颜料中,途经长宁时卸下,经手的人是赵二虎。”
“长宁?”
寒铁衣面色陡然一寒,已有担忧涌上眼眸。
墨冰反应也快,“赵二虎虽死,但杨素安正押解万俊在长宁暂歇。”
“立刻给小白……”话说一半,寒铁衣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朱标在笑!
朱标自幼在天机阁长大,十五进乌衣巷,二十进暗字楼,权力几乎与他这个阁主持平。他在暗字楼这十年的时间,培植了多少亲信?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冲着凤白梅去的!
马登道父子、权励父子、鸳鸯岛私矿、赵二虎、万俊以及丝萝……这么大的一盘棋,一步一步走来,将凤白梅推向了长宁!
在那里,会有什么等着她?
二十年前落魂关的真相?还是私矿里那些矿物冶炼的爆炸物?
“老墨,洛阳交给你来负责,务必撬开朱标和丝萝的嘴。”
寒铁衣的语速与他起身的速度一样快,“十三,通知所有护卫,赶去长宁会和;再给花雁回去信,告诉他小白有危险。另外,让陟罚堂的人清理门户。”
“知道了。”墨冰应声。
“是。”十三应声。
人常说,少不入蜀,老不出川。
蜀中之地,最适合颐养天年。
长宁北接淮江,南临蓉城、翠屏,商旅往来如梭。
城外有河,因河中鲤鱼肥美,得名鲤鱼湾。
靠近城的河岸边,一溜儿的茶水棚子,遛鸟的、散步的、谈天吃茶的……男女老少,从早到晚,人满为患。
凤白梅到时,正是午间太阳正烈的时候,往来行人纷纷进茶棚吃茶避暑,她往前走了好一段路才寻到一家茶棚里有位置。
刚坐下,梳着大辫子的小姑娘便上前来,笑出两颗小虎牙,声音比甘泉还甜。
“小店有绿茶、茉莉花茶、红茶、毛尖,客官要吃什么茶?”
“绿茶。”
茶棚离河面有丈高,日光炽烈,微风在河面掀起一阵刺目的光,偶尔有鱼跳出水面撒欢。
茶很快上来,小姑娘一边倒茶,一边盯着凤白梅看。
凤白梅今日穿一身粉白的衣衫,衣身绣着正红的鸢尾花;满头乌发用翠玉簪子撑起,服帖地散落在后背上;额前两缕碎发被风吹拂时,偶尔露出几欲入鬓的眉梢。
凤白梅抬头看了小姑娘一眼,她立即腼腆地低下头去。
茶杯是腕粗的楠竹制作的,刮去了表皮,竹色令人耳目一新,青绿的茶水在里头翻腾出一阵清香。
凤白梅端起竹杯嗅了一鼻,不动声色地问:“有事?”
小姑娘还未说话,旁边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
几个赤膊大汉排成一排将道路堵了个严实,一边走,一边用片刀敲打沿街的桌椅,嘴里嚷嚷道:“明天是最后期限,没有交钱的,要嘛从这里搬走,要嘛准备棺材。”
众人瞧着那群人,皆是敢怒不敢言。
凤白梅眼尾扫了过去,见那些人胳膊上都纹有虎头,便问:“这些是什么人?”
小姑娘对那些人又恨又怕,压低了声音,咬牙道:“他们是豺狼虎豹的人!”
凤白梅再问:“豺狼虎豹是什么?”
小姑娘听她这话,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客官打外地来的吧?”
凤白梅点头,“来长宁投亲。”
小姑娘又问:“客官要投的是内城的亲戚还是外城的亲戚?”
凤白梅抬眼看她,很是疑惑,“据我所知,长宁并不大,怎么还分内城和外城?”
小姑娘听她这话,便知她对长宁不甚了解,便道:“客官要投的亲在外城还好,若在内城,还是递个消息进去让人来接你吧。你这样相貌,又是孤身一人,很容易被天上人间的人盯上。”
她说完这话,扫了扫隔壁桌几人,提着水壶匆匆离去,不给凤白梅询问的机会。
凤白梅兀自将一杯茶吃完,放下茶钱,起身朝几个混混离开的方向踱步而去。
她一起身,隔壁桌几个獐头鼠目的人也起身跟上。
那几个混混一路敲打下去,直到最后一家茶棚,纷纷坐下要茶吃。
那家茶棚的掌柜是个精精瘦瘦的小老头,看到他们已经吓得浑身哆嗦,倒茶的手不稳,茶水倒到桌上。
茶棚是竹子搭的,桌椅也是竹条编的,水一倒上去,立刻透过缝隙滴到几人的膝盖上。
一人站起身来,拎着老掌柜的衣领,将他像拎小鸡崽子似的拎了起来。
另一人朝他挥了挥手,说:“特殊时期,别闹事!”
那人倒还听话,将老人往旁边一推,坐下灌了口茶,而后骂骂咧咧地道:“二爷一走,那贼婆娘和小蛮子都盯上了咱们豺狼虎豹的生意,姓林的贪财好色,指不定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