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铁盒子里有什么
洛阳城东三里地外的王家村世代以种菜为生,专门负责给洛阳城中富家人送新鲜菜蔬瓜果,村头王东晓的父亲早年负责给宣威将军府上送菜,后武家大小姐嫁入了凤府,凤府十三年前出事,武烟做了家主,便也将原来的菜户给辞了,这桩大生意便落在王记菜圃的头上。
十三年来,王晓东总是寅时下地摘菜,赶到洛阳城恰逢卯初城门开启,时间刚刚好。
因凤家将军和寒家公子婚事将近,凤府需求的菜越来越多,一辆车装不完,他只得雇了一个小帮工同往。
这日十三,他照例送菜到凤府,见青婆短短时刻内连叹了数声,因二人经年相熟,他便打趣儿道:“您老人家身在这样府邸,便不是正经主子,也比外头普通人家强了不知多少倍,若连你都唉声叹气的,可叫我们这样人家怎么活呢?”
青婆倚在门口看着小厮将菜搬入厨房去,道:“你小子又知道些什么?高门大家自有旁人难以知晓的难处。就拿我们将军来说,和寒家二公子的婚事闹闹得沸沸扬扬的,如今好不容易等着尘埃落定月尾完婚,偏生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王晓东便接了一嘴,“青婆说的,可是前些日子当街拦轿的那位女侠?”
“可不就是她。”青婆稍微扬高了声音,不屑地往旁边啐了一口,“那姑娘也忒不知廉耻了些,当街拦轿也便罢了,竟还有脸登堂入室,求我家将军通融让她入寒府为妾!”
王晓东奇道:“竟有此等事?”
青婆冷哼一声道:“都说江湖女子不拘礼节,可脸面还是要顾的,那姑娘昨儿上门来抱着我家将军的腿哀求,竟比那些烟柳女子还不顾体面!气的我家夫人头疼的病又犯了,半夜请同尘医馆的女先生来诊治。”
那王晓东听了这话,只赔着笑脸说:“凤将军率领二十万镇魂军,区区小女子,如何是她的对手?”
青婆道:“将军纵有英才,可也身为女子,寒府又最是个重礼节的,这个节骨眼上,她也是有口难开。若那峨嵋女子在洛阳城纠缠不走,始终不是个事!总也不能拿棍棒赶她出去吧。”
说话间,车上的菜已经卸完,青婆与那王晓东结了账便进门去。
王晓东自驾着车回来,那小帮工因家中排行老二,村里的人都唤他王二,倒是把他本名给忘了。他年才十六,进城的次数不多,好奇地问:“老板,像凤府这样的门庭,还有难事吗?”
王晓东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便是皇帝家里,也有说不清的难处呢。倒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天大的愁也不过一日三餐温饱问题。”
随后,他又叮嘱道:“你记住了,今后再听这样的闲话,听过也就忘了,不许在外头胡说。”
那王二哪里往心里去,一双眼滴溜溜地直瞟着四周,“老板,我娘要我去买风寒灵。”
王晓东便给他几个铜板,叮嘱道:“买完赶紧回来,别在城里瞎逛。”
那王二应声,一溜身下车,转过一条街后,便直奔街边的酒馆要了二两烧刀子。酒一下肚,他便将刚才听来的话添油加醋了一番。
那酒店虽小,来吃酒谈天的人却多,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宴姝昨日去凤府求入寒家为妾的消息不足半天便传遍了洛阳城。
寒若云将这个消息告诉寒铁衣时,二公子正躺在自家院子那棵老榕树下晒太阳,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抄起凤翣冲出院子,“备马!”
寒若云看着二哥一阵风似的消失,小脑袋里爬满了疑惑,她家二哥何时行动变得这么利索了?
寒铁衣赶到凤府时,凤白梅正在阁楼窗前的榻上看一个小册子。二公子吊着胳膊摇着凤翣上楼,在她对面坐下,斟酌半晌不知如何开口。
凤白梅抬眼看他,笑了笑,“只怕要令二公子失望了,宴姑娘登门拜访并不为入寒家门。”
寒铁衣生怕宴姝的事惹凤白梅厌烦,但嘴和腿都长在人家姑娘身上,他也不能把人毒哑了关小黑屋。听了凤白梅这话,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眉眼都舒展开,眸子里又是一湾灿烂的春光,还不等他将春色铺满脸,又疑惑起来,“她来找你做什么?”
凤白梅不答反问:“关于三年前蓉城水患拨下的一百五十万两赠灾银,二公子知道多少情况?”
寒铁衣正色道:“银子是分三批运送的。第一批由当时的户部侍郎于子森于大人亲自押送。他前往蓉城调查之后,又向朝廷请调了一百万两,其中五十万两由当时的金武卫统领权晟押送往蓉城,另外五十万两由京畿营南营营长章斌押送往长宁换购物资。此事皇上令人仔细调查过,银子送往蓉城入库都无问题,之后的支出明细账目随着马登道父子的死一并被卷走。”
凤白梅这才将宴姝登门的事说来。
寒铁衣恍然,“据于大人递回来的报告说,权晟押送的那批银子是由马登道亲自接收的,而当夜他们父子便被洪水卷走。余下的赠灾事项由他来完成,因前账不清,他也说不清楚银子到底短了多少。”
凤白梅问:“这个于大人可还在朝中任职?”
“于大人早已年过六甲,因劳累过度,从蓉城返都不到一月便撒手人寰。”寒铁衣张扇缓缓地叹说,“也正因前后两位负责人都没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时,绿绮捧进茶来,说:“夫人留二公子吃午饭。”
寒铁衣立时笑的眉眼弯弯,站起身冲着西院的方向揖礼道:“小子叨扰了。”随后,便眉飞色舞地看着凤白梅。
凤白梅却没理他,盘腿坐在榻上,抓了把瓜子剥了起来,嘴里无意识地呢喃道:“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唯有权晟押送的五十万两出事,任谁都会想到是他从中作梗。可为了这五十万两,丢了一个四品府尹,还令一个金武卫统领陷入贪腐的漩涡,廉亲王会做这种赔本生意吗?
寒铁衣仍旧坐下,啜着茶应道:“除非,有什么事比丢掉一个四品府尹还要可怕。”
“会是什么?”凤白梅沉吟着,手上动作飞快,剥出的瓜子仁顺手便放到寒铁衣面前,“马家父子守着什么秘密,竟让他们不得不死,而且还是在蓉城洪涝遍野的情况下。”
她眼神忽的一亮,“那个铁盒子!”说话间,已经起身进里间,从床上暗格里取出那个铁盒子。可她左翻右看,除了一个小小的锁孔,根本就是一坨铁。
“如果这个盒子便是廉亲王与义达勾结的证据,它为何会在义达手上?而马登道手里也有这样一个盒子……”凤白梅负手在屋中来回踱步,那漆黑的铁盒子在她十指间不停地翻转,问题也一个接一个地被抛了出来,“这两个盒子间有何关联?是否还有第三个盒子?盒子里究竟是什么?马登道临死前为何让马肃将此物托给峨嵋转交廉亲王?”
她喃喃道:“如果能拿到另一个盒子……”
寒铁衣一直默默听着,听到这里忙道:“小白,廉亲王身边高手如云,王府戒备比皇城还严,就算是老花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凤白梅看了看他,坐回榻上,说:“我还没蠢到去闯廉亲王府,但就目前的线索来看,这个铁盒子是关键。”她将铁盒子搁在小几上,“二公子可能找到能工巧匠?”
寒铁衣道:“我所知这世上手最巧的是柳老爷子,最擅长机关暗格的是吴老爷子。”
不等凤白梅应话,他急忙又道:“杨有善在蓉城或许能调查出什么,若他那处还没有结果,等完了婚,我陪你一道去葬剑山庄。”
凤白梅也想早点完了婚事,担心此去葬剑山庄耽搁,便应:“也好。”
她却不知寒二公子心里另有一番小九九在盘算。
列罗使臣团已经进入大夏境内,八月初便能抵达洛阳,届时他同凤白梅前往葬剑山庄,再哄着她在外头耍上个把月,便能完美地避开义达。
凤白梅将铁盒子放回暗格里,坐回来吃了几口茶,问:“权励这个人,二公子怎么看?”
寒铁衣将身子往扶几上靠去,歪着头想了一想,道:“笑面虎说的便是权励这种人,我只同你说一两件事,你便知此人为人。”
“杨素安之父杨魁,与权励是同科的进士,只因当年二人政见相佐,任了近三十年的知县。权励在朝堂上大肆夸赞杨家父子,但他那一干狐党,却把杨知县的晋升之路堵得死死的!”
“这第二件事,是关于权晟的。”寒铁衣向凤白梅的方向倾身说道,“三年前权晟调任西南白羽卫督军,只因他奸污了一女子,此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权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表态,就算儿子被判死刑他也认……可不等杨素安查出真相,那女子及相关证人一夜暴毙!”
凤白梅将白珏给他的那封信递给寒铁衣,“我打算用这个换顾斐,二公子看能有多少把握?”
寒铁衣展信看了,凝眉道:“只有三层,若杨素安那边再有什么实据,可增加至五层。但以权励为人,他很可能不择手段杀人灭口。”
“三层……够了。”凤白梅心里有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