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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兔给黄鼠狼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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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各大花楼戏院一开嗓,几位巾帼女子的生平被悠扬的唱腔送入千门万户,伴随抑扬顿挫的说书声,成为洛阳城热议的话题。

    因杨素安去了蓉城,提刑副司柳之昂与死者柳如海存在姻亲关系,需要回避,此案便落到府尹杨标新的头上,连同本该早早定罪服刑的顾斐、常捷、费劲三人也被羁押在令尹府的大牢里,一日三次地过堂受审,直到初五日才终于查明了真相。

    柳如海系自杀!

    因有凤白梅的嘱托,押送他的人不敢怠慢,一路上都在按照他以前服用的方子给他抓药煎煮,药方里头有一味洋金花,有镇痛的功效,却也是剧毒之物。他几次趁着煎药的人不察,从未煎煮的药包里将洋金花取出藏着,直到即将入洛阳,他才将那药取出服下,结束了生命。

    凤白梅正坐在水汀里,将两片楠竹用木色的布带绑在一起,做刀鞘。听完青锋打探来的消息,她手上动作不停,嘴角却轻轻地扬了扬。

    很多时候,她其实很佩服柳如海。

    放着好好的宫廷玉雕师不做,毅然决然叛出家门。他能用价值连城的耳坠换两坛酒,与陌生男子在路边酒馆大醉一场。他能为一人知己提刀上战场,将一双弄玉点翠的手染得鲜血淋淋。他能为求一个公道,将自己打入地狱堕落成魔,哪怕为千万人唾弃,哪怕明知蜉蝣撼树螳臂当车,也势要与命运叫板……

    珠城的事他败了,败在他不够心狠手辣,败在他成了魔还保留着人性,还惦念着昔日好友的情谊……

    凤白梅不认同他无差别的报复,拉着珠城上万不知内情的人一同陪葬,可对那个总是穿着一身灰旧衣衫的灰发男子,她恨不起来。

    她也是魔鬼,是从地狱归来的修罗。她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不断地提醒着她双亲与兄长的惨死、两万镇魂儿郎的冤屈……可她还有凤、武两个家,她还有手足同袍,有血缘至亲,他们在她身边紧紧地拽着她,让她不至于被心底的声音拽入深渊。

    柳如海这一路走来,都是一个人。

    家人早已与他分道扬镳,知己好友惨死落魂关外,茫茫天地他孤零零一个人,只剩下仇恨支撑着他活下去。

    竹鞘缠好,满是刻痕的木刀插入其中,大小刚刚好。她将窄窄的木刀连鞘挂在后腰,刀柄上一枚玉珏通透圆润,在惨白日光下泛着温暖的光。

    “柳如海的尸首作何处理?”

    青锋的话向来少,如她的名字一般,冷冰冰的没有温度:“弃市三日。”

    “去看看。”

    柳如海的尸体被弃在天玑坊东市菜市口的行刑台上,围观的人来了去去了来,却忽略了那具遗容整洁的尸体,注意力全然被尸体旁站着的绿衣公子所吸引。

    “都说这柳家长房的孙公子是个傻子,果不其然,这么毒的日头,他从早站到午,既不撑伞也不避日头,盯着那么个死人看了这大半晌。”

    “据说因大公子忙着宫里的事,孙公子自小是跟着三公子长大的,只怕在这傻子心里,三公子比大公子还亲呢!”

    “再亲又如何?犯下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也是死有余辜。幸好有凤将军在,珠城才能化险为夷,否则还不知结局如何呢!”

    人们躲在大榕树底下用粗瓷碗喝着浑浊的茶水,遥遥看着行刑台上与尸体为伍的孤零零的人,毫不吝啬贬伐的言辞。

    一柄红油纸伞从主街进入菜市,伞下的人踱着缓慢的步子,黛色的衣摆随风晃动,腰侧悬着一柄竹鞘木刀,浑身上下,唯有刀柄上的玉珏值钱。

    那人入了菜市后,径直朝行刑台上走去,站到柳三刀身边后,将手中的红油纸伞移了出去,一抹阴影立时罩上柳如海惨白的面颊,映的他满面红光生机乍还。长长的灰发被仔细地梳理过,服帖地搭在沾满尘土的灰旧布衣上。

    他保持着临终嘴角上扬的表情,好像只是入了一场自在的梦,在梦中情不自禁地微微笑着。

    “他们说他是自杀的。”烈日下站了半日,柳三刀脸上一片汗渍,唇已经干裂开,随着他这一开口,撕裂出几道小小的血口。他的嗓音被烈日灼烤的沙哑难听,却仍旧没有什么情绪:“他为什么要死呢?”

    柳如海的自杀在凤白梅的意料之外。

    他说他想亲眼看到公案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拖着病体残躯,一路从珠城来到了洛阳,却没有看一眼这座他出生的城市,没有看一眼他阔别已久的亲人。

    临死前,他在想什么?他又在笑什么?

    这些问题,只有他自己知晓了。她没法回答柳三刀这个问题,便索性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柄红油纸伞搁在柳如海的尸体旁边,转身下了刑台。

    “有人说是你害死他的!”柳三刀忽的转身冲着凤白梅的背影大喊,扬高的声音里就仍旧是古井一般无波无澜。

    凤白梅回头看他一眼,分明才年及弱冠,一身绿衣生机勃勃,可那张脸却仿佛历经了千百世的沧桑轮转,只剩下一派枯木般的死寂。

    她突然觉得,比起躺在地上的柳如海,这个年轻公子更像个死人。

    她忽的恻隐之心一动,挑眉冷笑道:“便是我害死他的,柳公子待将如何?”

    柳三刀沉默一阵后,面无表情地道:“那我便杀你。”

    凤白梅上下将他一打量,毫不在意地道:“有本事你便来杀吧。”

    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文昭公主从马上跌下来才半个月,便已经活蹦乱跳了。当然,她能蹦的只有没受伤的右脚,左脚还绑着厚厚的绷带。然而就算只有一只脚蹦跶,也不能妨碍她献殷勤。

    李文昭这十几个年头活的十分潇洒,上有父兄宠着,导致她爱憎分十二分明白。她喜欢的,看得顺眼的,便千方百计地对他好,一如寒若云。她厌恶的,不能入她眼的,便想尽法子捉弄,底线是不闹出人命就无所谓,一如权容歆,一如白珏。

    有这样的主子,昭化宫的一干仆从在宫里向来是横着走,除了帝后身边的人,没一个敢惹他们的。

    “执笔,看小炉子上的小荷叶莲子羹还需要炖多久,加大火候,时间快来不及了。洒墨,粉蒸肉的火小些,蒸老了就不能入口了!”

    文昭公主套着厚重的油布围裙,单脚站立在小厨房门口,双手扶着门方,镇定自若地指挥着:“红笺,食盒装饰的华美些,要让人一看便很有食欲的感觉。我想想还有什么?端砚呢?让她去取一套碗碟怎么这么久没来?”

    一个身着墨绿宫装的丫头捧着锦盒从门外来,笑说:“这套白玉官窑还是公主十岁生辰时诚郡王送的,五六年没拿出来过,可不得去里头翻?”

    她说着便将锦盒捧进厨房,从里头取出两个碟子、一套碗筷、一个带盖的盅子、一个大汤碗及汤勺,都放进一个大木盆里,舀来滚热的水烫过。

    那厢红笺正摆弄着一个金丝楠木制作的食盒,往食盒盖子和扶手上粘飘带,闻言也笑道:“公主终于想通了,要和白统领握手言和。”

    洒墨扇着小火炉上的火,闻言笑道:“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话未说完,便被执笔拿长筷子在头上一敲,笑骂她:“你是骂公主呢还是骂白统领呢?不论骂哪一个,叫人听见了,都有你受的!”

    她四个因是李文昭自幼的陪玩,后者又不是个认真计较规矩的,私下里玩笑皆不当真。想自家主子和白统领斗了两年,次次落败,却越挫越勇,扬言不是他死就是自己亡……如今竟肯冰释前嫌,她们岂有不趁机玩笑的!

    “你们懂什么!”李文昭不服气地道:“我是为了帮凤姐姐,才不得不和那只白眼狼妥协,他若是不放我去崇明殿,会误了大事!”

    四个人当中,执笔年纪最长,也最为老成稳重,闻言忙道:“皇上向来禁止公主去崇明殿的,公主就算要帮凤将军,也不能违拗皇上的意思。”

    洒墨仗着习过武艺,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便道:“怕什么,不过是关祠堂嘛,反正只要公主去皇后跟前洒几滴眼泪,皇后心软向皇上一求情,立时就出来了。”

    执笔睨了洒墨一眼,示意她住嘴,尔后又笑问李文昭:“公主要帮凤将军做什么?”

    “救顾斐。”李文昭道:“云儿头一日和我说顾斐的事,第二日凤姐姐便送耳坠入宫,目的再明显不过,但她却没有说出来。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帮。”

    执笔知道这位小祖宗的性子,强拦是拦不住的,只得循循善诱,又说:“也许凤将军真的只是将耳坠送给公主,并无请公主帮忙的意思呢?”

    李文昭转身靠在门方上,扬起小脸望着蓝天白云,悠悠地说:“就算凤姐姐不需要我帮,我也要救顾斐。她以女子之身护我大夏的疆土,本比男儿更加不易,应该受到尊敬的。可就因为她是女儿身,便全然不管她的功劳,一竿子把她打回去。她是如此,凤姐姐也是如此……她们是大夏的功臣,是应当受尽爱戴的英雄,而不是被那些手无寸功的男人戴上镣铐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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