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锷残
就这样,王定芳堵着天台府的城门十几天,直把城池围得水泄不通。
城内的居民都快断粮了,纷纷上城楼哀告,祈求放一条生路。
王定芳不忍百姓受苦,于是自掏腰包从附近村镇收购了粮食和蔬菜放在城门口,任由他们自己分配。
周边各县虽有些兵力,却是全都缩在城内,谁也不敢挑战王定芳的威严。
有人曾问王定芳:“我们这样孤军作战,万一陷入包围怎么办?”
王定芳哈哈大笑:“天台城里还没谁是我的对手,不管来多少都是送死之辈。至于京都的守备军自有杜书贤牵制,我怕什么?”
有了王定芳的护航,杜书贤终于不需要隐藏行踪。
把分散的士兵重新聚拢,沿着中央大道开始全速向京都行军。
突然的加速让京都守备军措手不及,当杜书贤带着一千多名精兵强将穿过天台府边境的时候,守备军边防军甚至都没有发现。
这时有斥候归队传来消息:“梅利兼战败后,带着梅乾花直接回了京都,沿途并未停留。现在京都四门都已经关闭,常玉春早先一步潜入城中,准备伺机而动。”
走了一天,又一名斥候归队:“从京都城里出来一位年轻将军,组织了五千兵马,正在向我们行进。”
杜书贤和王菖蒲对视一眼,又看看王勇,谁都不确定这个年轻将军的来路。
王勇想了想:“京都内能用的年轻将军,应该只有孙破虏了吧,难道真的会是他?”
杜书贤有些担忧:“孙破虏过于率直,只怕不要被那老甲鱼利用才好。”
王菖蒲说:“我倒是觉得,如果来人是梅利兼和那武疯子才更麻烦。”
对方的兵力五倍于己,而且自己还没有援兵和后勤保障,若换成一般人恐怕早就吓软了。
可杜书贤想的却是:怎么才能把对方全部吃掉。
分析古往今来以少胜多的战例,打伏击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杜书贤拿出地图推算一番,确定了敌我双方的大致方位,传令道:“转道向北,大军隐藏在山里,埋伏地点定在刘家洼子。”
王勇指着地图说:“我可以带着小股部队吸引对方注意力,确保会军点在刘庄,从这里到刘家洼子是最近的。”
定好了作战计划,杜书贤和王菖蒲带着大队人马转进刘家洼子,做好伏击准备。
而王勇则精确地控制着行军速度,确保了双方刚好可以在刘庄会和。
只是远远地对望了一眼,王勇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不认识。
王勇暗自庆幸:“管他是谁,只要不是孙破虏就好。”
将对方吸引上钩,王勇再无顾虑,朝着刘家洼子的方向全力行军。
那年轻的小将也真给面子,竟然率领大军对王勇穷追不舍,骑在马上的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士兵的体力消耗。
按照正常行军速度需要一天半的路程,最后只用了大半天的功夫就赶到了,刘家洼子已经近在眼前。
杜书贤和王菖蒲早已经占据了两侧的山头,准备好了滚木擂石,只等猎物闯进自己的陷阱中。
王勇一头扎进了山坳,穿过狭长的山谷,在一片稍微开阔些的地形处结好了阵势等待。
年轻小将追到山前,他的副将提出建议:“此地形凶险,而且士兵们也累了,不可冒进。”
可是小将根本不在意:“我方占尽优势,敌兵近在眼前,此时怎可退却?”
于是他强行下令:“冲啊,前进杀敌者重赏!退步不前者斩!”
听到主将下令,士兵们只得奋力向前,在自家将军的带领下一头扎进山谷中。
杜书贤也认出了那人不是孙破虏,只等敌人全部进了包围圈,就直接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首先推下巨石将山谷两侧的出口封堵,然后源源不断的滚木擂石应声而下。
大块的圆木和巨石掷下,将山谷内的士兵砸得鬼哭狼嚎。
有些健卒不甘就死,试着攀登山壁反击,全都被乱箭穿胸,跌落下谷底去了。
看着那年轻小将狼狈地躲闪,杜书贤摇着头微笑:“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这种地形哪能随便进?”
眼看士兵死伤太大,年轻小将也顾不上躲了,竟然翻过石堆,孤身一人朝着王勇杀来。
王勇此时已经休息了片刻,见有人翻过来,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箭。
那小将中箭之后挣扎着不肯倒,硬是扶着身体向前摔落过去。
此人身受重伤,已经构不成威胁,王勇走上前,戏谑地问:“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那年轻小将口含鲜血,带着得意的笑容,轻轻地说了两句话。
王勇却竟然如闻炸雷,脑袋嗡地一声,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他说的是:“告诉杜书贤,这些人都是贾姒道的亲信部队,死不足惜。还有,他在拉尔府订购的大铁笼子,我已经差人送去南溪府了。”
滚木擂石扔得正起劲,山谷的两头同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大喊:“别再打了,那是孙破虏!”
听清了喊话,杜书贤和王菖蒲连忙命令停手。
二人只是交换了一下眼神,很默契的分别去了两边。
杜书贤到了山谷外,匆忙赶来的是常玉春。
只见他满脸泪痕:“你们不能再打了,是我害了孙将军啊。”
杜书贤大急:“你说什么呢?我们都看清楚了,那人不是孙破虏啊。”
常玉春的嘴里只是反复地说:“就是他,就是他,他是孙破虏。”
原来,那天常玉春混进城内,第一件事当然是找可靠的熟人。
孙破虏热情地招待了他,二人饮酒至酣。
席间,孙破虏告诉他:“这个官当着真没意思,名义上是什么大元帅,其实什么都不能干。朝上朝下、军队内外全都是贾姒道的亲信,根本没有人那我当一回事,我真想一走了之。”
常玉春说:“要走有何难?大方走便是了。”
孙破虏苦笑着说:“常兄弟,我们军旅中人可不比你们江湖人士的轻功卓绝,翻个墙就能出城。更何况我的身居要职,有多少人都盯着我呢,哪里是轻易得以离开的?”
常玉春哈哈大笑:“包在我身上,我会些化妆易容的本事,虽然不及那个什么百变梅执礼,但若要瞒过普通人绰绰有余了。到时候只要你出了城,自然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孙破虏抚掌大笑,连胜称:“妙!妙计!”
于是,常玉春给孙破虏画了个妆,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常玉春拿着镜子:“怎么样,还认得出你自己吗?”
孙破虏满意地点点头,称赞了声:“好。”然后一击把常玉春打晕,放在自己的床上。
山谷的另一侧,王勇帮助孙破虏紧紧地按着伤口,嘴里不断地说着:“兄弟对不起。”
孙破虏摆摆手说:“王兄弟,能不能把我扶起来。”
王勇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照办。
孙破虏被王勇和王菖蒲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望着京都的方向大喊道:“皇帝陛下,孙家世受皇恩,今日孙破虏尽忠了。皇帝陛下保重,臣先走一步了!”
山谷间回荡着孙破虏最后的声音: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