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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圣人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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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宴会的菜肴酒水之类的准备还算精致,最终却是草草收场,原因就在于,连刺史大人都按捺不住,想听郑经的高见。

    宴会厅里的桌椅很快就在卢大人安排之下进行了调整。

    若是正常的论道,一定会像是像之前在船上那样,列成两排,正反各居一排,而这一次论道,其实相当于讲道,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演讲与辩论的区别。

    因此,刺史大人也不搞对立了,直接在最上首给郑经安排了一个位置,其他人则齐坐在下方。

    这就颇有点上课的味道了。

    只不过与上课不同的是,郑经所说,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质疑。

    包括刺史大人。

    也就是说,这是事实上的一对多。

    郑经倒是无惧,他站到了最上方,开口便道:“人之善恶论,源头应该始于孔圣人,准确的出处是《论语·阳货》……”

    他先将之前给刺史大人说过的复述了一遍。

    但紧接着却说道:“不过在我看来,以上几种说法,除了孔圣人的‘性相近,习相远’之外,都是错的,而孔圣人的‘性相近’论,也不够严谨。”

    此言一出,就相当于先否定了孟子的性善论,荀子的性恶论,还有西汉杨雄的性善恶混论之说,就是孔子的性相近说法,也被否定了一半。

    一开场就是震惊四座!

    直接否认两亚圣一贤人之说,连圣人之说也否定一半,这是不是太张狂了一点?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憋屈,很想对此质疑。

    只不过船上那些士子,已经被郑经收拾过,不敢随便声张,而以卢勋为代表的官绅,在卢勋都没出声的情况下,又不敢造次,于是乎,满场寂静。

    “为什么这么说呢?”

    也好在郑经紧接着又开口了。

    “按照《道德经》里的说法,‘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

    “也就是说,善与恶,是一个相对的概念。

    “而若是按照我关于道的新定义,既然善与恶是相对的,标准是由人来定的,那就属于人之道的范畴。

    “试问,人初生时,尚未经人之道的规范和约束,又哪来善恶之分?”

    他的完整解释来了。

    所有人一下就懵了。

    大家原本以为,不管是孟子的性善论,还是荀子的性恶论,亦或是杨雄的性善恶混论,别说是彻底推翻,想质疑一番都很难。

    谁知,郑经也就只用了短短的几句话,竟然把三种不同论述都全给彻底推翻了。

    有这么容易?

    这逻辑对吗?

    不知晓,或者还不太理解郑经关于道的新定义的那些人,比如说泗州那些士子,以及以卢勋为代表的官绅等,此时是一脸的狐疑。

    但因为郑经的论述,涉及到了关于道的新定义,因此他们就算想质疑,也是无处下手的,因此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船上那些士子身上。

    “顾公子,席公子,对于浪之的这番论述,你等可有不同意见?”

    趁着郑经停顿的空隙,卢勋开始点名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假如有一丝可能,以他好辩的性格,对于这种颠覆性的观点,他十有八九会亲自上阵来质疑或反驳,可对于道的新定义,他还没理解透,在找不到切入点的情况下,他暂时把希望寄托在顾倾城与席希明等人身上。

    可船上那些士子又怎么去质疑这一论述呢?

    是啊,若是按照道的新定义,天之道,天下万物的运转规律,天生的,不可逆转,而人之道,人类社会的伦理法则,人定的,无数种可能。

    一个是先天自带的,一个是后天规范的,这是道的新定义的基本逻辑。

    而按照这一逻辑,善恶之论,确实是相对的,是由人后天来规范的,那就属于人之道的范畴无疑。

    继续往下推。

    那人之初,尚未开智,尚未接受人之道规范的教化,又哪来善恶之分?

    这么一推下来,那不管是性善论、性恶论,还是性善恶混论,都全被推翻了吗?

    这逻辑之严谨,根本就没法辩啊!

    原本做足了准备,想刁难郑经一番的席希明,在卢勋的点名之下,懊恼地回道:“回大人,若是按照浪之先生关于道的新定义,此番论述无可置疑。”

    “回大人,确实如此。”

    顾倾城却是欣喜地附和道。

    相比席希明的懊恼,此时的顾倾城确实是欣喜无比,因为由此也可以反证,郑经关于道的新定义,确实是成立的不说,还可以用来解决很多历史疑难问题。

    这可是争执了数百近千年的性善恶论啊!

    谁又能想到,若是按照道的新定义来断,推翻起来竟然是如此之容易呢?

    这就是他欣喜的原因。

    至于卢勋……

    他先暗暗叹了一口气。

    在指望不上席希明等人,自己又无法发力的情况下,他只能暂时接受郑经的这番论述。

    但他也忍不住想,若是孟圣人、荀圣人,还有杨雄,他们若是地下或天上有灵,一得知自己的论说竟然如此容易被人推翻,会不会欲哭无泪?

    肯定会的!

    无奈之下,他只好又开口说道:“那就有请浪之继续。”

    “至于为啥说孔圣人的性相近之说也不够严谨,原因在于……”

    郑经又开口了。

    “所谓性相近,习相远,这一说法是对的。

    “性相近,是指人在诞生之初,未经人之道的教化之前,所有人所拥有的天性是相近的,也就是人之动物本能,这属于天之道。

    “而习相远,是指人在接受人之道的教化之后,所受的教化之道不同,人的性情也就有了截然不同的差别。

    “就好比说,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同地生之人,长大后性情各不相同,原因就在于后天所接受的教化不同。

    “从这一点上来说,孔圣人确实是对的。”

    郑经又继续解释道。

    这就相当于科普了。

    在三字经里,开篇就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事实上,这一句是结合了孟子跟孔子的说法,但对于这一句,很多人的了解却未必正确,按照孔子的原意,性相近里的性,应该理解为天生的性情,而习相远里的习,则应该理解为后天所养成的习惯。

    天生性情就是天性,后天习惯就是养成,因此这一说法,其实是相当科学的,也基本可以颠覆算命学上的生辰八字决定命运之说。

    对此,郑经深感佩服,因此该肯定的,他还是先肯定一番。

    但紧接着他却说道:“之所以说孔圣人的说法不够严谨,是在于他未将性相近这一说法给说清楚,以至于后人才对人之初到底是性善还是性恶有了那么大的争议。”

    说完,他又停了下来,以给大家质疑的机会。

    众人:“……”

    之所以有性善恶论之争,原因竟然归根于孔圣人那里?

    这锅会不会甩得太远了一点?

    卢勋:“……”

    好吧,反正孟圣人荀圣人已经在哭了,孔圣人你也跟着一起哭吧!

    他又暗暗叹了一口气。

    郑经的这番表述,倒是没有牵扯到道的新定义了,因此他想质疑的话,是可以的,可问题是,人家是先肯定了孔圣人的论述,才怪他没讲清楚好吧!

    这又怎么质疑?

    孔圣人真要是讲清楚了,那还哪来的性善恶论之争?

    这说法逻辑上也没毛病啊!

    于是他只能说道:“那浪之觉得,此事怎样才能算讲清呢?”

    无奈之下,他只能向郑经索要完整的论述。

    既然你否定了孟子、荀子、杨雄的观点,又说孔圣人都没讲清,那你就拿出一套能讲清的全新观点出来吧!

    这是在逼郑经就此立言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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