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
模糊刺眼的惨白灯光照进党成言迷离的双眼,少年的碎发早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也满目疮痍,青黄相交。
党成言就这样死死抱着光头,任由光头发疯。
周遭嘈杂的人声逐渐变得模糊,党成言的感觉也开始变得迟钝。党成言感觉到程毅和李家夫在栏杆外焦急地大叫,但他看不清也听不清,世界开始变得混沌,他只能死命抱着光头,麻木地挨着光头一拳又一拳,任由自己随着光头的动作起伏。
观众开始陷入癫狂,彻底炸开了锅。“弄死他!”
“干他!”
”……”。此起彼伏的疯狂呐喊声席卷了整个拳场,但丝毫没人关心濒死的拳手,因为他们仅仅只是自己压上的筹码。
人追求刺激的天性是难以消灭的,追求利益的天性也是无法磨灭的。哪怕只是看着电视里彩票开奖滚动的小球,赌徒们也会激动不已,更何况是看着自己压着注的人在场上搏斗厮杀。
一片癫狂的黑暗中,李振勾起的嘴角丝毫不加掩饰。而观众台顶端的落地窗房间里,一个身材魁梧身着黑色短袖黑色长裤的男人喝着啤酒平静地看着场上的厮杀。看到场上几乎一边倒的形式后,中年男人放下啤酒罐,冲身后站着的李伟说,“你盯着,我走了。”
随后便迈步出了房间,而李伟则一直恭敬地站着,待男人走后,也走到窗前,看着场地门旁站着的老董一脸凝重,又看看场地上被压制的党成言,阴险的笑了。
不行了,老子打不动了,党成言无力地在心里想。力气快耗尽了,身上疼痛交加,脑袋也一片混沌。怎么办,这光头打了药,根本招架不住啊。
汗水混着血色,流进党成言满布血丝的眼睛里,刺痛了党成言的眼睛,就在这一瞬间,党成言嗅到了一丝转机,一片混沌的脑子里闪过星点光亮。
少年咬紧腮帮,满布伤痕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今天这是要置我于死地,那就别怪老子下手狠。让我认输,下辈子吧!只一瞬间,肾上腺素飙升。
党成言松开抱着光头的手,死命地抓住光头疯狂进攻的拳头,用力向自己的方向拽,“嘭!”
,党成言用自己的头狠狠撞向光头。鲜血顺着少年漂亮的眉蜿蜒而下,党成言不敢懈怠,趁光头恍惚之际,猛地插向光头双眼。“啊啊啊!”
光头捂着双眼起身,节节后退。党成言也迅速起身,一记重踢,直命光头耳侧,一瞬间光头呆滞了,随后党成言一拳放倒光头,拼命用腿绞死光头颈部。渐渐,光头不再挣扎,而党成言见此,也松开了对光头的桎梏,瘫倒在地。整场比赛算上休息不过30分钟,而党成言却觉得耗尽了他打拳以来所有的力气。
头顶的聚光灯晃得他睁不开眼,整个人好像做梦一样,耳边是一阵阵尖锐的鸣响,一片模糊中,他被裁判拉着起了身。他赢了。
观众席又是一阵沸腾,赢了钱的赌客脸色潮红,开始兑换筹码,输了钱的赌客有的开始骂娘,有的则默默无语。看完比赛的人被场地的人安排退场。老董看着场上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猛吸一口烟,将烟头死死踩在脚下,松了口气便去兑换筹码了。
至于吴樾,他看了眼观众席顶上黑洞洞的落地窗,又看了看场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个梁子是过没过,一双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满是成年人的盘算。
一场黑市拳赛就这样结束了。
党成言看了眼被抬下去的光头,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淡淡地扫了眼对面的负责人,随后用沾满血的绷带擦了擦额头流下的血,猛地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在地,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态,他看了看栏杆外面露担忧的程毅和李家夫,点了点头,随后便往出走。没走两步,党成言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后便眼前一黑,没有知觉了。
党成言晕倒了。
程毅和李家夫见此连滚带爬地去扶党成言, 慌得不成样子,以前从没有这样的情况。连忙给吴樾打电话,吴樾听后也立刻赶来,只见晕倒的少年嘴唇紧闭,眉心微蹙,瘫倒在程毅怀里。吴樾急忙给张建打了电话。张建,曾经的外科医生,吴樾多年的好友,因为一场医疗事故被迫辞了职,之后就一直在吴樾拳场里培训地下医疗队。地下拳场毕竟险象丛生,总有一些危急情况发生,而去医院就诊会留下记录,为了躲避调查,吴樾索性就组了一支自己的医疗队。
张建一听是党成言,领着几个徒弟抬着担架便匆匆赶来。李家夫一见张建来了,忙上前说道:“张叔,成言他刚打完比赛还好好的,突然就晕倒了。”
张建闻言,查看党成言头部伤势。只见后脑那里,肿了老高,周边已经变得青紫。张建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随后又检查了瞳孔和反射,沉声道:“估计是脑震荡,后脑那里离脑干近,容易受伤。但是……”听道张建的犹豫,程毅和李家夫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但是,有没有脑出血还是得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我这儿没有特定的仪器,只能做个初步的检查和治疗。”
之后,张建指挥徒弟把党成言送到医疗室,做了些必要的抢救措施,吊了瓶营养液。随后嘱咐程毅和李家夫这瓶营养液吊完后,一定要去医院,便走了。程毅和李家夫送走张建后,在这个满是霉味的医疗室里瘫坐在地。暗淡的白炽灯一闪一闪,两个少年在这一方狭小的房间里相对无言。
忙完这些刚刚九点,但对他们来说漫长的好像过了一年。
李家夫点了根烟,给程毅也递了一根。烟雾很快缭绕在这小小的医务室里,模糊了彼此的视线。两人的心里那根绷紧的弦一直没松下来,两人谁都没有力气说话。
“嗡-嗡”,在寂静中,李家夫的手机传出振动声。李家夫叼着烟,眯眼看了眼屏幕,龚雪。这一晚上,他的手机就没停过。李家夫想都没想,摁了关机,随后仰头靠在柜子上,长叹一口气。
程毅见此,“龚雪?要不你去给她回个电话?估计她找你也是有事。党哥这儿有我呢。”
李家夫看看顶上的灯,吐了口烟,“不用,没啥大事,找我吵架呢。不用管。”
听及此,程毅也没多嘴。唉,昨天就吵上了,但是这事儿实在是没法儿掺和。
昨天他们吃烧烤的时候,有几个郑天手下的体校生领着几个女生在隔壁桌喝酒,看见他们了非要一道喝,党哥看在郑天的面子上,也就应了。谁知其中一个女生看上李家夫了,坐旁边一点不老实,又上手又靠肩的,李家夫也是喝上头了就没管。一桌子男人,都顾着喝酒了,谁都没注意这动静。谁知道龚雪的小姐妹也在这家店里,他们一群高高大大的男生吵吵嚷嚷的喝酒自然引人注意,那群姐妹一眼就认出李家夫了,看到李家夫身上挂着个挺妖艳的女生时,当即拍照发给了龚雪。
龚雪杀到的时候,那女的正趴在李家夫的肩上看骰子呢。李家夫则半眯着桃花眼,嘴角带笑地给领座的男生点烟,怎么说,氛围确实暧昧。龚雪气的手都抖了,抄起一杯酒就倒在李家夫头上,然后一把扯起那女生甩了一巴掌,桌上的氛围瞬间就冷了,那女的还想还手,被李家夫一把推开,然后拽着龚雪就往出走……
那场闹剧到现在,才刚刚24个小时,照龚雪那性子不闹个一两个星期是没完。程毅看了看躺床上的党成言,又看了看一脸烦躁的李家夫,叹了口气,都难,都难啊。
程毅和李家夫把党成言安置在医院后,两人又给党成言奶奶打了个电话。
“诶,奶奶啊,我是程毅。”
程毅满脸堆笑,一脸谄媚。“那什么,今天班任留了个小组作业,成言来我家写作业了,估计写完也晚了,我妈意思就住我家吧,李家夫也在呢。”
“好哇,一起学习好哇,就是麻烦你家长了。”
“没事,奶奶,我不也常去你家住嘛,别那么客气。”
“成言呢,我得和他说两句,这小子今天一天都没给我打电话了。”
“呃,那个,奶奶,成言他正上厕所呢,一会儿我让他给你回个短信。嗯……嗯,行呢,好嘞,奶奶拜拜。”
挂断电话,两人心虚的对视一眼,他们三个这辈子没写过什么小组作业。
“那陪床怎么办?”
,李家夫看了眼坐在病床旁边的程毅。程毅仰头长叹一声,“哎,谁陪啊,党哥没对象,你爸妈又管的那么严,我陪呗。你送饭就行了。”
商量定后,时间也不早了,程毅把李家夫送出去后便在党成言旁边的病床上躺着玩手机了。
惨白的病房里,只余机器运转的声音和党成言沉重的呼吸声。少年俊朗坚毅的脸上贴着纱布,头上也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这一刻,这个向来压迫感十足的城东霸王,却流露出违和的破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