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落叶归根
第三十四天上午九点，落叶归根计划和戒严计划同时结束！
有序解散计划开始——
坚持了七天的所有公职人员及其他相关行业人员，全部开始有序解散回家。
柳一跟战友们吃了散伙饭，喝了践行酒，也踏上了返乡的道路。
高铁启动的一刹那，看着玻璃窗外渐渐变换的景物建筑，柳一忽然意识到，政府真的解散了。
而那造成这一切的不可抗拒的末日，也将在今晚23点13分降临。
车厢里挤满了人，有坐的有站的，却很安静。
没有列车员，没有小推车，没有旅途音乐。
过了一会，忽然有人低声唱起了一首大家都耳熟能详的歌：“鲜花曾告诉我……”
声音不是很好听，曲调也不是很标准，却渐渐引得所有人都跟着唱了起来。
因为这首歌，关乎于本国在解散之前与所有国民做出的约定：
如果……只是如果……我们有幸能在新世界重获新生，孤独的幸存者啊……就让我们用这首来自家乡的歌，寻找我们的同胞吧……
柳一也跟着哼唱。
唱着唱着，很多人就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柳一的家在这趟列车的终点站。
车厢内的众人大多互相之间并不相识，但总算有缘在今日相遇。因此，每到一个站点，其实便是一次永不相见的离别。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车的人都会跟车厢里剩下的人互道一声，珍重。
渐渐地，柳一周围的座位便都空了，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终于，熬到近21点，柳一也下了车厢。
跟家里通了个电话互报平安后，柳一便立即出发。
柳一的老家在乡里，离高铁站只有十公里左右远。
这段路需要自己走。
广场的一角摆放了几辆电瓶车。
这些车都还有电，而且全部都设定成了永久解锁并免费的。
柳一选了一辆，开灯，上车，骑着回家。
深夜时分，一路上却并不怎么宁静。
因为这不但是末日前的最后一夜，还是无政府无法无纪的第一天。
有些人最后的疯狂已经不可抑制。
即便柳一走的是一条穿过乡村的国道，也遇见了好些事。
比如飙车的……
放心大胆酒驾的……
撞了车打架的……
开着车想要撞柳一小电瓶的……
在马路上搭张床睡觉的……
男女将车停在马路中间，车有节奏地晃动的……
甚至柳一还顺道阻止了两起即将发生的命案……
另外，除了尽情疯狂的，大多数则是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放着烟花炮仗。
恍如过年，或者说比过年还热闹。
毕竟，是在与亲人、与朋友、与所有认识的人、与生我们养我们的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因此，花了一个多小时，柳一才终于回到了自己家的老屋。
家里也张灯结彩，而且屋子里还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唯有八十几的奶奶，坐着那张柳一以前最爱的老椅子，在门口安静地等着柳一。
“现在才回来，饿不？给你留着吃的呢！”奶奶从小电瓶驶进家门前的林荫小道便一直盯着柳一，等柳一将车停稳了才站起来微微皱眉开口。
“哎呀，怎么会饿嘛？我又不是没带吃的！你怎么还跑出来等了！现在外面可不平静！”
柳一小跑上前，微笑着用力拥抱了一下早就比自己矮小的奶奶，然后赶紧扶着奶奶一同进屋。
一进门，就看见父母、弟弟妹妹、小叔一家四口，都在屋里。
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唱歌的唱歌，吹牛的吹牛。
就没一个闲的……
呵！
宇宙末日了该干什么？
答：喝酒打牌唱歌吹牛。
“哟，一一终于回来啦？快来快来，先喝三杯！”
这是柳一的父亲，瘦高个、当过兵、是个爱喝酒的豪爽人。生平最得意的是给大儿子起了个名字叫柳一。
每逢有人吹嘘给孩子起名，便得意地说：“我家一一的名字好听又好写……”
“不行不行，时间快到了，先一起把烟花放了——”
这是柳一的妹妹，长得好看，就是有点黑。从小就爱跟着两个哥哥到处跑，但凡她有点事，柳一和弟弟都免不了被打一顿，但柳一和弟弟还是很疼爱她。
性格活泼，从小就像个小大人似的，管这管那，操着心顾着家。
经她这一提醒，众人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是22点15分，距离23点13分已不足一小时。
母亲为柳一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醋汤水饺，柳一接过端着，跟着众人一起到了小院边。
父亲、小叔、弟弟、堂弟四人负责点鞭炮，母亲、叔母、妹妹、堂妹四人负责点烟花。
此时整个村子的家家户户烟花炮仗也都渐渐放得多了起来。
五彩纷呈的烟花伴随着振奋心神的鸣动，彻底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将周围的山林树木和穿过村子的马路也映照成了五颜六色。
时不时还有村里的人吼叫着，呼喊着，与这个世界道别着。
都是一个村子里，自小便认识的人。
生的时候最先见到的是他们，没想到现在也是大家一起gg。
受到感染，柳一的弟弟也扯着嗓子吼出了一句：“老字来到这世上，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说完丢出了一串刚点燃的鞭炮，在空中噼里啪啦地炸响起来。
父亲和小叔趁机又拿起了放在门口窗台上的两瓶白酒，一人一瓶望着热闹的夜空，喝水似的喝了起来。
喝完一大口，扶着墙，父亲也吼起了他最爱的一首词：“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果然，末日了，所有人多多少少都变得放肆了……
多少年没这样热闹了？
柳一一边吃着饺子，一边享受着这最后的宁静。
不过柳一也留意到，虽然一直跟着众人放着烟花，母亲的脸上却时不时浮现愁容。
“你两个舅舅那边有些害怕，说是城里有些乱，你妈妈让他们到乡里来，他们却又拒绝了。”奶奶在旁边对柳一说道。
难怪……
几口吞完大饺子，柳一嘱咐奶奶躲着点乱窜的鞭炮，便过去帮着母亲一起放起了烟花。
“妈，你一天天尽是瞎操心！都世界末日了，开不开心结局都一样，不如开开心心的嘛！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多给舅舅他们打两个电话，互报一下平安就是！”柳一劝着。
“没有！谁说我不开心了，开心着呢！”
母亲听到柳一的话，黝黑的脸有点僵硬地笑了笑，否认着。
她就是这个性子，操的心多，却总是否认。
“安心啦！”柳一轻轻搂了下母亲的肩，也不再多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