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沈嘉驹没有理睬的时间,他们已经在他校服背后用水笔涂写画画了,沈嘉驹双手紧握,压抑自己愤怒的情绪,直到上课铃声响起。
同桌郭桂敏是个讷讷的女生,长相偏普通,蹑手蹑脚的坐过去一点,似是有些怕他。
沈嘉驹不在意,上课也不认真,托腮愣神,即使身后不断有人踢他的凳子,点他的校服,他也不理不睬,连躲都不躲。
下午四节课,沈嘉驹一句话都没有说,课间除了去卫生间,就是去天台待着,依旧是没有任何变化,好在沈嘉驹冷静了许多,虽然他那张脸一直绷得很紧。
“沈嘉驹,过来!”晚饭时间,班主任胡军统站在教室门口对他喊,“厉害了你,说了让你翘课回来后找我一趟,怎么一直不来!”
沈嘉驹无奈,站起身来,走到胡军统面前,一句话不吭,根本没人对他说要去找胡军统,沈嘉驹在这个班级里,难道连一个关系好的同学都没有吗?
那么,恐怕也没人看到是曲良叫走了沈嘉驹吧。
“翘课去干嘛了?”站在教室门口,胡军统劈头盖脸就吼道。
沈嘉驹不耐烦的撇撇嘴,“没干嘛。”
“嘿,没干嘛是干嘛去了?”
沈嘉驹刚才忍不住回了一句就后悔了,还不如彻头彻尾不回应,对于难缠的人,只有不回应才是最好的办法,对那些同学是,对这个老师也是。
“啧,你这性子,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胡军统无奈道,“半小时吃完饭,给我回来补习英语,把你的时间补回来!”
“知道了。”沈嘉驹点点头,“我可以去吃饭了吗?”
“你去吧。”
沈嘉驹刚才刻意低着头,耸着肩膀,其实他和这个世界的沈嘉驹外形上也没有特别大的差别,不是日日相对非常熟悉的人怕是看不出来。
他们俩最大的区别应该是眼神,所以沈嘉驹只能低着头藏起眼神,这样一来反而和沈嘉驹的性子更像了。
“沈嘉驹。”沈嘉驹刚转身,就听到有人叫他,他抬起头,几步之外,曲良正站在那里,背对着夕阳,在他身前投下长长的影子,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中。
沈嘉驹站定,回转身看着他,没有动。
曲良走近,道,“一起去吃饭吧?”
“唔,好。”沈嘉驹答应,“不过,我只有半小时时间,一会还要回去补习。”
曲良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领着他去了食堂。
时间很赶,沈嘉驹也没有胃口,随意点了一份米饭套餐,正掏口袋的时候,才发现没有带饭卡,曲良站在他身后,顺势上前帮他刷了卡,滴的一声,沈嘉驹看到他饭卡的余额只有40块了。
“谢谢。”沈嘉驹道了谢,两人找了位置坐下。
“我明天还你。”沈嘉驹道。
“不用了。”曲良低声道。
在今天之前,他们两个相遇,每一次都是沈嘉驹在讲话,他也知道自己话太多了,可正是有了他讲话,两人之间倒不沉闷。
但自从来了这个世界,突然变得惜字如金,曲良更不善言辞,四周除了碗筷和咀嚼的声音,便只有食堂嘈杂的声音了。
两人全程无任何交流。
“走了。”沈嘉驹吃完后起身,放置了餐盘,就向教室走去。
太阳完全落下,饭后补习,晚间自习,沈嘉驹都熬过了。
接下来就是回家。
回家,回家,回家,沈嘉驹默念着回家两个字,脚步飞快,回家的路太过熟悉,每一个转角每一个路灯几乎都没有变化,十三分钟,沈嘉驹就站到了楼下,比以往步行时间还要快两分钟。
沈嘉驹抬头望着家里的光晕,心中升起期盼和希冀,如果,在这个世界里可以看到奶奶,那便都值了。
已经一个月没见着奶奶了呢,真的好想她。
敲门,开门,进门。
沈嘉驹一时间有些楞,这个家的气息,为何如此淡薄。
“怎么没带钥匙。”妈妈王盼春穿着睡衣,头发蓬松,遮住了半张脸,一只眼睛惺忪的看着沈嘉驹。
沈嘉驹赶紧低了头,讷讷的回答,“忘,忘了。”
“哼,幸好我还没睡。”她的卧室里传来低低的电视声,有女声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我要回去,我要回去的,也不知是什么电视剧。
王盼春转了身,随后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她撩开一侧头发,露出侧脸,沈嘉驹正抬头,看到她的右侧脸有一道疤,从眼角快到耳朵,有手指一根关节那么长,应是旧伤,疤痕已经和周围的皮肤融为一体,没有凸起太多,只是,深浅不一的肤色和缝针的痕迹依旧清晰。
王盼春见沈嘉驹还站在门口,不解的问,“站那干嘛呢?”
“哦,”沈嘉驹换了一双看起来大小还算合适的拖鞋,走到客厅,有些忐忑的问,“爸和奶奶呢?”
沈嘉驹在门口已经观察了这间屋子的格局,和自己家里一样,三间卧室,一间餐厅,一个客厅,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是爸爸单位分配的家属院。
此时,虽然灯光昏暗,可是卧室的门都开着,很明显,只有王盼春一人在家。
“你说什么?”王盼春放下水杯,杯子在桌子上□□撞,发出巨响,杯子里仅有的一点水摇晃出来,溅到桌面上。
“你今天怎么回事,你问你爸就够我烦躁的了,你还问你奶奶,你问你奶奶干什么,脑子进水了吗?”王盼春手指着一间卧室,道,“你去吧,你奶奶在那呢,你爷爷也在那呢。”
说着径自进了她的卧室,嘭关上了门,嘴里骂着,“小兔崽子,净会给我添堵。”
沈嘉驹战战兢兢的站了片刻,听到卧室只有电视声音了,才迈开自己的步子,走到那间房,那间他奶奶的卧室。
他的心跳的很快,不止是被王盼春的行为吓得,也是被她的话吓得,她的意思是
果然,沈嘉驹站到这间卧室里,轻轻开了灯,两幅黑白画像就出现在他的眼帘,爷爷和奶奶并排在一起,安静而慈和的笑着。
爷爷的照片跟他的世界里一样,他出生起没有见过爷爷,只见过他的照片,而奶奶,她的照片看起来很年轻,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脸颊饱满,头发繁密。
怎么会,怎么会,这个世界的奶奶怎么会这么年轻就去了?
这间屋子,也和他家里的布局完全不一样,这里明显是一个杂物堆放的屋子,除了两幅画像,竟是些杂粮、簸箕、衣服碎料等杂物。
而他的家里,只有一张爷爷的画像,然后是奶奶柔软干净的床,床头的柜子里珍藏的照片,床脚里一台老式的缝纫机,而这里,都没有。
沈嘉驹感到脸颊有些冰凉,才发觉自己哭了,他小心的抽抽鼻子,擦掉脸上的泪水,关上灯,关好门,走进他的卧室。
他已经无力接受更多的讯息了。
沈嘉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这不是他的世界,他不想了解了,他的期盼和希冀都不见了,只剩下哀伤。
可是,这间卧室,再次给了沈嘉驹打击,他的cd,他的手办,统统都没有,他的衣服,他的球鞋,统统都没有,有的是满墙的奖状和厚厚的书摞。
这,这,这个沈嘉驹是个学霸!
操,他这个学渣怎么扮演学霸!
也不管这间屋子的这张床是不是自己的,舒不舒服了,他扑了上去,闭上眼睛,无声的叹气。
一整个下午和晚上,沈嘉驹除了晚饭时找饭卡的下意识动作,剩下的时间里,他的神思都很清明,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别的世界里,扮演着另一个自己,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街道,房间,荒诞而怪异。
这一天太漫长,漫长到每一分每一秒沈嘉驹都是数着过的,长到18岁,从没有一天像这一天这样难熬。
一天以前,他还因为自己身上的奇迹而兴奋,还以为自己是天赐的救世主而自喜,又狂妄自大的想要拯救另一个自己,结果自作自受的将自己搭了进去。
沈嘉驹后悔了。
其实,他不是个勇敢大胆的人,他在家人过分保护的羽翼下长大,他开朗,热情,天真,跳脱,而又极易敏感,退缩。
如果知道这是结果,沈嘉驹一定不会让曲良带他上天台,一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