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母与子
“今年入宫的秀女可有陛下中意的人选？”
姬尘还尚未祭天就不算真正的登基，所以关于选皇后一事也同样被延后了。他曾在新朝当立时对着先帝的灵柩发过誓，北方兵患一日不除，自己便一日不册封，姬尘以此志立心，也为昭告天下要为北境的百姓立命。
“哀家知道陛下的志向，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儿子。”太后拿出手帕，为人帝拭去嘴角的油脂。身旁女眷们看到急忙上前伺候，却都被太后呵斥了下去。“你就算要当圣君，也不能让我这老太婆抱不上孙子吧，反正我不管，册封可以延后，立后不能耽搁。”
姬尘深知当年太后对先帝的束缚终于也要降临在自己身上了，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在太后的身边耳濡目染各种后宫暗斗的狠辣的手段，只要是有妃子怀有龙孕，必将遭到太后的铲除。而后来那位列三公的太师的妹妹入了宫，也多亏前朝诸多势力制衡下才让他那位弟弟顺利的出世。
父皇因沉迷女色不理朝纲，导致大周内忧外患不绝，这也让从小就立志匡扶天下江山社稷的姬尘断了那所谓男欢女爱的念头，如今要想后宫安稳唯一的办法就是听从母后的安排。
“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儿臣愿依从母后安排。”
“陛下能体谅哀家这一片苦心，哀家心里甚是欣慰。”太后露出满意的笑容，那是经年宫斗中获得胜利的姿态。
“这次的秀女之中，哀家最满意的有两名，陛下来看看，觉得哪个适合立后，哪个适合册妃？”太后唤女眷呈上秀女的名册给姬尘过目。
姬尘看着上面的字迹，一位是三阁大学士刘阁老之女，年芳十六，慧智兰心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另一位是督察院首辅杨嵩的小女，年芳十四，聪明伶俐，活泼动人。
姬尘看着名册陷入沉思，倒不是对两位妙龄女子产生的遐想，而是这背后究竟还有多少太后在前朝经营的势力。至姜太师南下后，他的权力就被分割成了三份，分别在何尚书以及这两位秀女的父亲手中。现在想来，新朝初始时，自己苦心扳倒太师一脉，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儿臣素来只知为国忧心，男女之事颇为愚钝，还请母后明示。”姬尘一改往日的态度，他开始意识到，大周王朝的权力之柄还远远未落于他的手中。
“皇后是一国之母，自然要端庄稳重一些才好，哀家看刘阁老的女儿最为妥当。”
“如此甚好，有劳母后费心了。”
太后舒畅的叹出口气，埋怨的说：“都已经是位极帝君的人了，还得让我这个当娘的为你操心。”
姬尘心不在焉的笑了笑，看着面前的美酒佳肴怎么也提不起胃口，乾宁宫再也不复从前那般让人安心，如今这流光溢彩的殿堂只剩下权力和虚荣的粉饰。
“儿臣近日心中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母后。”
“何事？”太后还在沉浸在选后的喜悦中，迫不及待要开始为这位新朝的帝君举办大婚，颂诏天下，从而漫不经心的回应一句。
“北境来信，以求与我朝联盟一事。”姬尘没有说透，也是心知肚明太后一定对北方战况了如指掌，毕竟兵部都无权过问的密报竟能从太后手下的人呈交上来，也可想而知，正在玉门关镇守边境的太傅心中，真正能决策大周的掌舵人并不是自己这个新任的帝君。
后宫干政早在先帝在位时就已有先例，所以太后议政也属司空见惯，这也是人族从母系部落转变为君主国家遗留下来的权力，只见身着金丝华服的老夫人摆手散去殿内所有的宫女后低沉说道：“哀家觉得此时与八荒联盟更为有利，不知陛下意为如何呢？”
“与八荒联盟确实能解燃眉之急，不过儿臣担忧一旦战事结束，八荒必然还会如以前那般，肆意侵略我大周北境的城镇。”
“所有朝政都是一时的，天下也是变化的，没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包括两国之间的关系，陛下请记住，只要是对人族王朝有利的决策，就是正确的，何必在乎久治长安，那不过是读书人的臆想罢了。”
太后的道理，姬尘何尝不知，可一国之政也不能只顾眼前小利，这只是他在心中的回答，年少有为的新帝不想也不愿苟全富贵以大周的子民来交换。
“现在八荒各部群龙无首，儿臣觉得正是大周与鬼方联盟的绝佳时机，如果一旦荒帝归来，那我大周岂不是再次陷入困境之中？”
“不是不能与关外联盟，只不过哀家信不过明王。”太后言语说得隐晦，信任也只是其中一方面，深层次来说，太后不愿明王在军中立威，毕竟此人来路不明，不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并且还知道乾宁宫太多的秘密。
“母后为何要对一个有名无实的异姓王如此芥蒂，究竟明王有什么事情触犯了太后？”
太后听到此言瞬间脸色暗沉了下来，唇边粉黛的脂粉变得有些干裂，尽管感到有所冒犯，还是强颜笑了笑。
“陛下说得是什么话，那日明王在朱雀震怒的天火中不顾个人性命，挽救了紫薇城，这是所有人都知晓的事情，哀家在心中也很是感激他。”
“既然母后认可明王，儿臣也同样觉得联盟一事，明王定能不负众望，还请母后恩准。”
姬尘态度坚决，甚至登临帝君以来，头一次这般的恳求，他屈身单膝下跪，目光虽没有正视太后，但紧缩着眉锋并未有一丝退却的意思。姬尘故意在册后之事上忍让，但一旦事关国家大事，断不会做一个只顾听任母亲的儿子，他是掌管整个人族的帝君。
太后起身搀扶姬尘，嘴里不算情愿的嘀哝一句。“陛下这是干嘛，快起来，不过就是两国联盟，陛下自行决断便是，哀家又没非要怎么样。”
听此回答，姬尘心中终于松了口气，其实与哪一方联盟并不重要，他真正的用意是要在这朝堂之上扶持属于自己的势力，而这个能委以重任的人显然就是明王。也正因为他出身低微，没有任何背景才最为合适。姬尘想以此次联盟铸就明王迈向周朝权臣的第一步，日后能为自己巩固帝位而制衡太后，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