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解脱
鱼默把硬币放在了石桌的凹陷之中，紧接着硬币连同凹陷处就散发出了阵阵黑红色的微光。 “三十二分之一已完成，不过……”鱼默抬起头环视了周围其他的门，“迷宫又在哪里？”
他没有急于掷骰子，而是冷静地坐了下来，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切，他猛然发现，似乎在每一次场景切换的那一瞬，自己仿佛都在选择一些什么，不过由于关于战争之王的信息量太大，他对这部分的记忆感到有些模糊。 不仅如此，他也意识到了一些其他的问题，只是暂时还不能确定。 鱼默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手表上的指针已经停了许久。 “但愿我离开这里后外面不是沧海变成桑田……那，继续？”
鱼默自言自语道，“继续。”
鱼默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再次掷下了骰子。 骰子和石桌的碰撞声先是让鱼默有一丝期待，可紧接着期待又变成了祈祷，祈祷又变成了祈求。 他希望赶快结束这一切，又不希望赶快结束这一切。 而骰子还没有停下，一阵剧烈地震动便再次出现，他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出什么变故，因此只能悬浮在半空中，并且开启了守护屏障。 其实他很清楚，他现在的这些能力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如果非要说有用，那也只是给他一个心里安慰。 鱼默低头看着石桌和门，发现战争之王的那一扇正在慢慢消失，有那一瞬间，那甚至看到了战争之王就站在那里，只是他看不清那张脸。 那扇门，连同那面墙，如同战场上的灰烬一般消失在了鱼默的视线，而战争之王两边的墙也很“主动”地连在了一起—— 32-1=31。 “哎……” 鱼默叹了口气，然后落了下来。 骰子还是三十二个面，只是战争之王那一面上的文字已经消失。 紧接着，他便走向了第二扇门——傀儡师。 刚推开门，他便从门缝里听到了机关嘎吱作响的声音。 最真实的鱼默其实是一个特别胆小的人，虽然他曾经认为那些影视剧中的恐怖桥段是假的，但是仍然不敢去看那些东西，尤其是木偶、人偶这类题材。 “还好有勇者的力量……” 鱼默心里虽然这样说，但是此刻的他却依然有那么一丝丝的抗拒感，他甚至有些说不清这究竟就是单纯的抗拒感，还是那阔别已久的恐惧感。 不过他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进入门里，他周围的环境变成了一间小阁楼，而他则倚靠在一个阴暗但干净的角落里。 鱼默感到有些诧异，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活动，甚至无法眨眼。 “傀儡师难道以前这样？”
正在他疑惑之时，鱼默听到了一阵轻轻地脚步声和木头被踩后发出的咯吱声。 看来有人要进来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半分钟后，一个鼻青脸肿，眼眶淤青，穿着一身破烂衣服的小男孩悄悄地爬进了阁楼，然后便直奔鱼默。 看到鱼默后，小男孩流着血的嘴脸还是忍痛咧了起来，然后微笑着说：“嘿嘿，我来了，今晚他们两个都睡着了，就只有你陪我了。”
说着小男孩就抱起了鱼默，然后把他放到了凳子上。 而这时，鱼默也通过阁楼上被月光透过的玻璃，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一具木偶。 正震惊时，这具木偶竟然说了话。 “他们又打你了？”
“嗯。”
“听我的吧，他们就不会再打你了。”
鱼默听后心里一惊，马上意识到了不对，然后接着补了一句。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
小男孩点了点头。 “那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嗯，你说你会让他们两个打起来，然后他们就永远不能再打我了。”
小男孩刚说完，傀儡师的记忆便瞬间涌入了鱼默的脑子。 最初这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木偶，曾因为被制造时形象有些恐怖，导致被无数家长抛弃，即使孩子喜欢它。 渐渐的，木偶也有了想法，甚至能说话，但只有孤独的，被家人忽视虐待的孩子才能听到他的声音。 于是他萌生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帮助这些孩子摆脱苦难，而摆脱苦难的办法，就是让孩子挑拨父母的关系，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后解放孩子，让孩子获得自由。 在感知到这些后，鱼默顿时感到荒谬和无助：荒谬在于这种做法太过残忍血腥，而且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最可怕的是，这样还会对孩子产生非常恶劣的影响；无助在于，他实在感觉拯救这些被虐待的孩子有一定难度，因为他很清楚，能对孩子施加暴力的家长，绝大多数的骨子里都已经被浸入了无法除去的不负责任和自私自利的基因。 可是事已至此，鱼默再不开口，这具木偶肯定会继续火上浇油。 “那你爱他们吗？”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是不爱，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
“嗯，”鱼默稍微停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你跟他们聊过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他们从来不听我说的话。”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打你吗？”
小男孩又摇了摇头，而且眼含泪花：“我不知道……” “别哭，”鱼默有些心酸，“你会写字吗？”
“嗯，我在学校每天都看书写东西。”
“好，那这样，今晚你给他们写一封信，我可以帮你，如果他们在看到信后还对你动手，那就把一切都交给我吧。”
“嗯嗯。”
小男孩笑着猛的点起头，“我这就去，你等着我啊。”
就这样，鱼默陪着小男孩在阁楼里把信写完，直到午夜。 小男孩开心地把信折叠，然后打了一个哈欠。 “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去上学。”
“嗯，”小男孩小心翼翼地答应，“要不，今晚我陪你，我把你带到楼下吧……” “我可怕你爸爸把我扔到垃圾桶里，我自己没问题的，你快去睡觉，我等你的好消息。”
“嘻嘻，好。”
接着小男孩把鱼默又放回了那个阴暗但是干净的角落，两人互道晚安后，小男孩便离开阁楼去睡觉了。 不过此时鱼默并没有松一口气，因为他并不确定那封信会不会起到想象的效果，于是，鱼默整个晚上都没有休息，而时间也不知怎地，并没有跳过，他就这样生生地，目不转睛地熬了一个通宵。 终于熬到了第二天早上，可是他并没有等到小男孩。 “也许要等他今晚放学吧，小孩子嘛……” 于是，鱼默又熬了一个白天。 可到了晚上，鱼默还是没有等到小男孩。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鱼默越想越感到不对，可是他现在根本没办法动弹。 “有没有老鼠过来，没有老鼠的话蟑螂也好……” 就这样，鱼默又等了四五个小时。 终于，在半夜十点钟的时候，鱼默听到了那久违的咯吱声。 “你可终于来了！”
鱼默突然激动起来，他开始想象，小男孩一定是被他的父母带出去玩了，然后吃了一顿大餐才回来。 他盯着阁楼入口的拉门，一直盯了半个小时。 “什么情况？”
又过了十几分钟，小男孩终于打开了那扇门。 鱼默激动的差点尖叫出来，他赶紧压低了声音说：“你怎么才来？”
月光再次照进了阁楼，借着月光，鱼默发现小男孩脸色惨白。 “对不起……”小男孩有气无力地说，“我来晚了……” 鱼默焦急地想跳起来，可是他只能看着小男孩一点一点，艰难地爬向自己。 “你到底怎么了？”
鱼默这句话说了十几声，可是小男孩却没有回应，他只是一点一点地缓缓朝着自己所处的黑暗里移动，就像被诅咒了一般，只要多说一个字，他自己就性命不保。 终于，小男孩爬到了傀儡木偶的所在的角落里，然后拉住了他的木头手。 “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是小男孩说的最后一句话。 “喂！你醒醒！到底怎么了！”
鱼默大声咆哮，可是小男孩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给他回应了。 渐渐的，男孩那微弱的呼吸也消失了。 而就在男孩消失的那一瞬间，鱼默瞬间通过握着的小男孩的手知道了他今天发生的一切。 【小男孩早早起来把信偷偷放在了餐桌上，然后回到了卧室，半小时后，男孩听到了父亲平时叫他吃饭的用餐具敲打盘子的声音。 他兴奋地跑出卧室，来到客厅，结果却看到桌子上并没有早餐。 “这是你写的？”
他的母亲问。 小男孩偷偷地看了一眼那封信，发现信并没有被打开。 “嗯……”小男孩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可是他扔满心期待。 男孩父亲瞥了一眼那封信，然后起身拎起了椅子，直接抡向了他的后背……】 鱼默心疼地瞬间流下了眼泪，而这具傀儡木偶也跟着落了泪。 “真是混蛋！”
鱼默大骂，“我非要宰了你们不可！”
这时，他意识到自己竟然能动了，虽然行动十分的“机械化”，但是他基本能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鱼默没有感到多么惊喜，反而是感受到无尽的哀伤。 他抱着小男孩的尸体下了楼，可当他刚打开阁楼的门时就听到了男孩父母的对话。 “那个小崽子怎么还不死？”
“你下手太狠了吧，要是真打死了，你还拿什么解闷？拿我么？”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等哪一天……” 鱼默听后怒不可遏，想要直接干掉两个人，可是冥冥之中他好像听到了小男孩对他的呼唤，让他不要这么做。 终于，鱼默还是冷静了下来，于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抱着小男孩的尸体下了楼，然后报了警。 警察逮捕了虐待小男孩的父母，可是鱼默再也听不到小男孩的声音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
躲在阁楼里的鱼默反问自己，“如果我不去让他写那封信，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想到这里，又一段记忆涌进了鱼默的脑海，而这段记忆则是关于傀儡师当初真实的选择。 他没有让小男孩写信，而是告诉小男孩一个咒语，不过他没有告诉这是一个献祭自己的咒语，于是小男孩被傀儡师占据了身体，傀儡师则借助小男孩的身体操控了他的父母，让他们两人带着清醒的意识互相虐待对方长达一周，最后两人精神崩溃而死去。 在这一期间，小男孩的灵魂竟然被父母互相虐待的画面感染，竟然重新恢复了意识。 他感谢傀儡师所做的一切，傀儡师也欣喜地接纳了这个伙伴，于是一人一傀儡便开启了杀戮的生涯。 最开始他们还只是猎杀那些虐待儿童的父母，可后来他们却开始了无差别的控制，因为小男孩发现，他并不是想救那些孩子，他想要的只是看着那些被操纵的人互相虐待殴打的快感。 鱼默顿时感到浑身冰冷，甚至一度忘记了呼吸。 他开始疑惑不解起来，因为这两个结局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不知过了多久，这间房子已经被荒废，一个夜里，鱼默走下楼，来到了客厅，从垃圾桶里翻出来了那封信。 接着，他看向了镜子，竟然发现自己变成了小男孩的面孔。 鱼默被吓了一跳，紧接着他又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而这说话的声音正是小男孩的父母。 他这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时间跳跃，这两个人刑满释放了——不过，他们真的会悔改吗？ 鱼默赶紧翻找到了录音机，然后打开了录音键。 “该死的家伙，早知道打死他后就把他埋了，我要是再看到他，我非再打死他一次不可。”
“我觉得还不如直接……” 两人开了门，一眼就看到了小男孩站在客厅里微笑着。 月光下，小男孩的脸一半是月光，一半是黑暗，看起来十分阴森恐怖，而他的父母也因为看到了这一幕而被彻底吓疯了。 鱼默再次报了警，把录音放到了门口，又写了纸条。 于是，那两个人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幸运的是，两人并没有被精神病早早夺走生命，而且他们只要一睁眼，就能看到那个苟活在阴影里的小男孩。 鱼默回到了那个小阁楼，这一次，他等到了第一缕阳光从窗户照进来。 “你终于解脱了，也许这不是最好的结局……” 还没说完，鱼默便脱离了傀儡师的身体，而小男孩模样的傀儡师微笑着对他说：“这已经很好了，至少我没有变成他们那样的人，不是吗？”
“如果我让你逃跑，会不会结局就不会这样？”
“谁知道呢，我们不会永远都做出正确的选择，人生这座迷宫有很多岔路口，你只要没有选择死路就好。”
说完，那阳光便照在了小男孩的脸上，紧接着小男孩便变成了傀儡师硬币，而阁楼的窗户也变成了他进来的那扇门。 “真是一扇充满阳光的门啊，只是这阳光真的有些太过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