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迟暮雄狮
“你爸这故事，都能拉出去拍电视剧了……”蹲在老钟家小区楼下，祁期笑着说，“老爷子现在和你一块住吗？”
“没有……”老钟低声说，“他死了。”
“哥……节哀啊。”祁期尴尬的笑了笑说，“生老病死，人生在世总是难以避免的。”
“他是跳楼死的。”老钟递来一支烟。
闻言，祁期更加尴尬了。
……
……
复仇确实成功了，可钟定海手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为数不多的人也处于被追杀之中。
新王上位的第一把火，就是为旧王报仇，而他是第一目标。
无奈之下，他带着儿子与肖红开始逃窜。
颠沛流离的日子并不好过，很快，他就花光这些年攒下的所有钱。
那本是一笔巨款，可为了复仇，他不计代价的上下打点，事成之后，更是给死伤的弟兄发下抚恤，钱早已所剩无几。
他甚至沦落到开出租车，为了儿子能够继续上学，他别无办法，这种日子一直维持到他的儿子发现妈妈与别的男人亲热。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但他并不在乎肖红和谁在一起，他的心早就死了，死在桃花盛放的那天。
可偏偏是他的儿子发现了。
复仇成功后，让钟定海活下去的理由，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给他的儿子钟正一个完整的，幸福的家庭，可能没有好的物质条件，但他不想他的儿子走他的老路，去经历那些他经历过的痛苦。
就像刘镇涛的绝笔信中说的那样，他希望儿子能坦坦荡荡的活在阳光之下，太阳升起之时投身事业，太阳落山后与爱人相拥。
为此，他小心翼翼地维持这个幻梦，这水晶般易碎的家，为此，他甘愿东躲西藏，也甘愿看着自己的妻子出轨。
可偏偏，他的儿子发现了。
这水晶幻梦，顷刻间破碎成了一地碎渣，他的愤怒也随之升腾，他找到肖红，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可他终究没有，他只是平淡的和肖红离了婚，独自带着孩子离开了，那天的肖红哭的伤心欲绝，但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接受肖红。
……
……
“他们离婚的那天，我母亲牵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她有多爱我父亲，可我当时只觉得，你都出轨了，还好意思说爱，丢不丢脸啊。”老钟自嘲的笑了笑。
可是老钟都永远不会知道，肖红其实没有说谎。
……
……
钟定海带着孩子换了城市，并且有意识的培养了孩子的独立能力。
因为他决定离去了。
他早已厌倦了东躲西藏的生活，厌倦了每晚准时到来的噩梦，厌倦了梦中那些表情麻木，布满鲜血的脸孔。
看着孩子一岁又一岁长大，可却越来越孤僻，他明白，这样的日子是时候结束了。
他要用自己的生命，为孩子铺开道路。
他给孩子留下了一笔积蓄，足够他读完大学，如果考上了的话，就算是没考上，孩子也能靠这笔钱渡过找到工作前的困难期，剩下的钱，他任性的买了一身上好的西装，虽然比不上以前的定制款，但也是大牌子，刘镇涛说过，西装是男人的盔甲，他从来没忘记过。
钟定海孤身一人，带着一把老旧的手枪，回到了当年的省城，他想，就算自投罗网，目的是寻死，他也得拉上几个，好让黄泉路上不孤单。
可在省城待了三天，他却打探到一个令他心如死灰的消息。
当年煊赫一时的四海山林，早在一年前就因为涉嫌黑社会，被官方出手整治，政府出动，顽抗者当场死亡，话事人午后问斩，剩下的党羽全部抓进大牢，不蹲个几十年出不来。
肃清行动后，省城人民纷纷拍手叫好，甚至有人当街放起鞭炮，感谢政府还了省城一个朗朗乾坤。
他装成外地商人，找到一个大爷，问起事情的具体经过，在金钱的诱惑之下，大爷一五一十的将他知道的所有东西托盘而出。
“这个事啊，我也是听人说的。”大爷语气感慨，“一开始啊，是有个娘们，她好像也是我这边人咧，那娘们长得还不错，是上面一个大官的小老婆。”
“说是有次正摇床呢，弄着弄着，这娘们就拿把刀想把大官杀了，结果没杀成，就把她抓起来问，那娘们就把背后的人都招出来了，这下才知道，她背后是这些黑社会。”
大爷摇了摇头，表情有些讥讽。
“大官出了事，这些人统统都被一锅端，没出事的时候就……”
钟定海神色晦暗，大爷说那个女人也是本地人，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爷，那个女的叫什么你知道吗？”他问。
“啊？我不知道啊……”
闻言，钟定海掏了两张钞票给大爷，转身离开。
“诶，你等等！”大爷叫住他，一边将钱塞进裤兜一边说，“我那有份报纸，上面好像是写了咧，你等等哈，我去给你找来。”
不多时，大爷拿着一张报纸回来了。
“诺，好像是这个。”他指着报纸上的头条说，“我大字不识一箩筐，这都是我儿子买的，你自己看看。”
钟定海接过报纸，第一眼就看见几个大字。
——犯人肖某，已被枪毙。
报纸上，还有一张照片。虽然有黑条遮住眼睛，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
那是肖红。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报纸叠好，塞进西装内口袋，转身想要离去，双腿却似乎有万蚁涌动，差点没一头栽在地上。
……
……
时过境迁。
他也一年一年的老去，两鬓斑白，脸上爬满皱纹。
他染上了酒瘾，每天都要喝酒，什么酒都喝，来者不拒，他的脾气开始暴躁，一言不合就打人。
看着自己的儿子与故去的妻子那相似的脸庞，他总会回忆起当年，那些事情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张牙舞爪，折磨的他深夜难眠。
刚开始时，他还会流泪，每每酒后他都掩面痛哭，哭得撕心裂肺，可随着时间风干一切，他连哭泣的能力都失去了，留下的只有脸上那两道深深的泪沟，像极了疤痕，永远不会愈合。
一直到他的儿子有了妻子，生了孩子，家庭美满又幸福，看着小孙女那可爱的小脸蛋，明净的眼眸，他将小孙女抱在怀里，乖巧的孩子好奇的看着他，有时还会对他笑呢，他感觉他的生活，似乎有了转机。
可一次偶然，他在儿子的房间中找到了一张文件。
那是一份亲子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