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切指
他想干什么?
阿天握紧拳头,准备好上前阻止。
但钟定海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掏出匕首,在西装的戗驳领上,轻柔擦过。
望着男人笑了笑。
“你再过来,我就报警了。”男人咽了口唾沫说。
“孩他爹,得让他们赔钱!”
刚才在厨房洗碗的妇人也跑了出来,她站到男人身边,手上还拿着一块抹布。
“厨房的墙被他们砸了那么大一个洞咧,必须得赔钱!”妇人双手叉腰,气势汹汹。
男人没有回应她。
他死死盯着微笑的钟定海,脸色紧绷,乌云密布。
自己都说要报警了,面前这个穿西装的男人,却依然毫无反应……
今天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见男人不搭理自己,妇人左右看了看。
此时,周边已经围了小一群人,都是不愿意签合同的钉子户。
“你们还在这看什么热闹!”妇人一脸焦急,“都出来拦着点啊,拆的不是你们家就干看着!”
闻言,钉子户们也行动起来。
他们已十分有经验,往家里跑了一趟出来,手上有拿着菜刀的,铁锹的,甚至有拿着擀面杖的。
数十人横刀立马,将钟定海团团围住。
“滚出去!”他们高喊,“今天一块砖都别想拆!”
气氛中,瞬间充满了火药味。
这里自古民风彪悍,以前便发生过许多,村庄之间械斗的流血事件。
近年来虽然稍微好了些,但显然,这种争勇好斗的习惯,依然根植在他们身上。
“干什么?”男人一把将也想要去抄家伙的妇人拉了回来,“你懂不懂法,我们要是先动手,都得进去!”
男人读过几年书,也算是个文化人,自然不会先想到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
可惜,比起法律,他老婆显然更相信自己。
“你就是个怂货!”甩开男人的手,妇人还是去了。
她直接掏了一把切西瓜的刀回来,足有小臂长。
振臂一呼,其他人随着她蜂拥而上,堵在挖掘机前。
“疯了……都疯了。”男人摇摇头,颓然地蹲下。
“天哥。”小弟们解开缠在刀上的黑布,往地上一扔,站在阿天身后问,“怎么说,上?”
阿天将小弟举起的砍刀按了下去,摇了摇头。
“今天二哥做主,没有他的命令,都不要轻举妄动。”阿天看着被包围的钟定海,低声说。
小弟耸了耸肩,退到一旁,挥手示意后面的人也退下。
一群穿着黑西装,白衬衫,提着砍刀的肌肉大汉面面相觑,只能乖乖的站在原地,将地上沾满灰尘的黑布重新捡起,又缠了回去。
“生儿子没屁眼的玩意,还不快滚!”
“我们世世代代都住在这,是你们光凭一句话,就能赶走的?”
“说得对!他娘的,就给那么点钱,还想我们迁坟?”
“祖宗都会跳起来骂我们不孝子孙!”
看着钉子户们骂骂咧咧地将自己团团围住。
钟定海却已神游天外。
不知道现在二狗在干什么……有没有听他的话,安安稳稳的出去找份工打,赚点钱,别让老爷子那么辛苦。
还有小牛,不知道他伤好利索没,可别耽误了要娃娃。
还有红姐。
红姐……不知道还在不在等他。
是的,村口那一个拥抱,是肖红许下的诺言。
他们定了终身。
在那个淳朴的年代,表白,不会有一大束玫瑰和蜜语甜言,不会抱着吉他歌唱,更不会热烈的大声宣布,彼此相爱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甚至都不用说出口。
一场离别,一个众目睽睽之下的拥抱,对于那时候的女子,已然算得上是大胆。
这世间的真话本就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就胜过大段对白。
当时,钟定海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他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吗?
可他只是一个小流氓。
一个小流氓可以做什么?
留下来,和她在一起,然后继续自己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日子。
又或是从此奋发图强,进城务工,每年,只有大雪纷飞的时候,才能见到自己的老婆孩子一面。
哦,他忘了。
这里好像从不下雪。
“都别他娘吵了!”钟定海突然怒吼。
当啷。
是铁锹掉在地上的声音。
四周,拿着各色各样的“武器”涌上来的钉子户们,被这一声怒吼吓得愣在原地。
无它,实在是钟定海现在的样子,太过可怖。
他怒目而视,脸上似乎翻腾着永不熄灭的烈焰。
扬起匕首,因为动作过大,西装的扣子随之爆开。
一步,一步,向着钉子户们逼近。
他只有一个人,却点亮了雄狮般摄人心魄的眼神。
随着钟定海的前进,钉子户们不断向后退着。
阿天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万兽之王,扑入羊群。
“都是没胆子的怂货,怕他一个人干什么!”
说话的,是领头一位老者。
他是从村庄械斗的时代走过来的,对比那会儿,现在简直就是小场面。
两个村,上百号青壮年,提着大刀,手握土枪土炮,甚至需要政府动用部队过来调停。
几个小混混就吓成这样。
现在的后生们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心想着,老人提起当年陪着他征战八方的大刀,大喊一声纳命来,直冲了上去。
随后直直的倒了下去。
钟定海缓缓收回脚,擦了擦皮鞋上不存在的灰尘。
他娘的,一把岁数还学人逞英雄。
他都拼尽全力收着力气了,生怕一脚过去给老者送走,和其恋恋不舍的祖宗们作伴。
“阿公!”见老者倒地,钉子户中,一位年轻女子哭喊。
她捡起老者掉在一旁的大刀,生涩的举起,就向钟定海冲了过来。
钟定海充耳不闻,直接无视了女子,显然料定了她没有劈砍下来的勇气。
他拔出自己刚刚插在泥里的匕首,在手臂上揩去灰黄的泥土。
匕首在阳光下闪过阵阵寒光,中间有道深深的血槽,刀刃宛若秋毫,料想穿透人肉之时,必然毫无痛觉。
他很喜欢这柄匕首,一直随身携带。
这是二狗攒了很久的钱,买下送他的。
可惜,今天……它却要用来做这种事。
钟定海抬头望着太阳,晃的他眼睛生疼。
不知道比起人心,哪个更加不能直视呢?
他握紧匕首,用脚踩住地上,刚想爬起来的老者。
“都他娘给爷看清楚了!”他怒吼。
不过刹那间。
举起匕首,钟定海闭上双眼,咬牙挥落。
好像真的没有痛觉。
毫无阻碍,匕首划过血肉,犹如枯叶从树上飘落那般自然而然。
一旁的阿天瞪大了双眼,有些小弟甚至没拿稳砍刀,差点砸到自己的脚。
钟定海……
他切下了自己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