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杀
希莫纳茫然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像是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张了张口，可是声音却被喉咙里的血沫堵住，整个人直直地往下栽倒。
陆易怔在原地。
“小少爷，现在可以乖乖跟我们一起回去了吧？”
好像有人在对他说话。
但陆易听不见。
或者说，他每一个字都清楚地听见了，可组合在一起却变成了令他无法理解的天书。
他脑子里一瞬间突然浮现出了很多画面。
有些是他的，有些是原主的，这些画面在他眼前乱窜，最后混作一团彻底分辨不清。
甚至叫他分辨不出此刻站在这里的人到底是谁。
陆易头痛欲裂。
死亡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轻飘飘。
很突然地到来，却又强势地夺走了他全部的思考能力。
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眨眼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不是一本书。
而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他不再是陆易。
而是陆易·克莱因。
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
“崽，你有信仰吗？”
“我没有啊。”
“不，你要说你有。你是克莱因家族的子嗣，你要永远信仰……之神。”
“……之神？”
“对，你现在告诉父亲，你信仰的神明是哪一位？”
“……之神！”
“不对，不管是谁问，你都要说自己信仰的是光明之神，记住了吗？”
】
“光明之神……”陆易喃喃自语道。
无尽的穹顶之上，光与昼交织的神圣神殿内，合着眼的神明在这一刻再次睁开了双眼。
陆易的体内陡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魔力。
这股魔力将围着他的人尽数掀倒在地。
原本安静的马匹仿佛受到了什么滔天的惊吓，纷纷发起狂来将身上的人全部甩了下去，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众人接连落马，站在原地皆是惊疑不定地看向沉默的陆易。
死寂。
在这片死寂中，陆易步步紧逼。
他一步一步走向银面男子，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的脚是凌空而行，虚虚地落在了空气上。
他的蓝眸闪烁出金光，背后似乎有洁白的羽毛若隐若现。四散的魔力更像是神力。
“你刚刚说，什么？”
陆易面无表情地一抬手。
那银面男子的脖子便瞬间出现在他的手掌之中。
他的手指合拢，微微一用力，男子的脸庞就立马憋得通红。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他疑惑道。
银面男子因为喉咙被掐住根本无法说话，只能挣扎地发出吱吱呀呀的单音节。
“不说话？”
陆易微微皱眉，“杀了。”
他手上金光缠绕，银面男子瞬间没了气息。
戴着面具的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尖叫着往回跑去，人群慌乱仿佛混乱的待宰羊群。
陆易身上爆发出的强大威压早就让他们的战意彻底溃散，在目睹他轻轻松松就杀了他们的头领后，更是只剩下“跑”这一个念头。
跑！
快跑！
再不跑他们就会成为下一个亡魂！
明明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甚至早已坦然接受了自己未来大概率会在某次任务中死去的结局。
可这一刻全部丢盔弃甲，溃散而逃。
这样的场面比无数次幻想中的场面都更为恐怖。
死亡的阴影萦绕着他们。
他们被紧紧裹挟着喘不过气来。
更可怕的是这份死亡的阴影居然沾染着光明神的气息。
难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引来了神罚吗？！
不然要怎么解释陆易此刻疯狂的气息！
被神明杀死的人灵魂将被流放。
即使死亡也无法逃脱永昼的深渊。
“等一下，我允许你们离开了吗？”
陆易清亮的声音响起。
可这声音此刻在众人的心里不亚于魔鬼的呼唤。
下一秒，众人发现自己被钉在了原地。
一群人僵硬地停在陆易前一百米的位置，一动不动的好不滑稽。
陆易慢吞吞地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就像最初他们拉近同他的距离一般。
人群中已经有人崩溃了。
那个火系魔法师第一个跳出来，大声咒骂道：“你到底是谁！你绝对不是陆易克莱因！是魔族！是魔族附在了克莱因的身体上！！你是黑暗神的属类！！！”
他越骂声音越激烈，似乎如此就能平息内心的恐惧。
即使明明看清那神圣的光芒，也要指鹿为马地扣上黑暗神属类的帽子。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升起一丝丝活下去的勇气。
他的话似乎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有两三个逼急了眼的人跟着他骂了起来。
火系攻击不断朝陆易袭来，可每一道攻击都在他面前消散，毫无例外。
陆易轻笑。
“吾神名为光明。”
“砰——”
他的话音刚落，那破口大骂的人脑袋刹那间爆炸开。
飞溅的血液沾在周围的人身上，带起一片血腥味。
可靠近他的陆易身上却依旧一尘不染，仿佛圣殿中最虔诚的朝圣者。
紧接着又是两道爆炸声响起。
他嘴唇微启，“冒犯吾神，杀了。”
“统统杀了。”
众人瞬间再次安静下来。
“还有人想要挑衅于吾神吗？”
他说的是“挑衅于吾神”，可那神情分明是“挑衅于吾”。
众人疯狂摇头，生怕摇晚了下一个被爆头的就是自己。
他们的识趣似乎是取悦了陆易。
陆易嘴角扬起一抹笑，轻声道：“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人们迟疑着，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卖主是没用的。
陆易显然知道他们背后的主使者。
反水好像也行不通。
求饶只怕会让陆易下手得更加快。
于是众人只能保持令人绝望的死寂。
陆易也懒得再问第二遍。
他已经杀红了眼。
手起光落，剩下的几道呼吸声瞬间没了。
他只能听见自己缓慢的心跳声，以及远方拂来的凛冽的风。
吹得他寒意乍起。
生命体征的消失使得他对某些气息的感知更加明显。
陆易缓缓走向火系魔法师的尸体前。
火系魔法师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他手指上的空间戒指也在器物主死去后自动解了禁。
陆易伸出手，一枚充斥着光明气息的治愈魔药飞进他的掌心。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他什么也不会看出来。
毕竟这枚治愈魔药怎么看都只是一枚平平无奇的治愈魔药。
除了效果格外好之外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可这一刻的陆易无限接近神明。
是以他能感知出一道熟悉的光明魔力。
“西亚——”
他的声音极力抑制着愤怒。
可名为愤怒的火焰早已将他的理智吞噬。
“我怎么会？”
“怎么会想着与你和平共处？”
他的自以为是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子弹时至今日正中他的眉心。
他是单纯善良的天道之子。
而他却是注定要接受所有人离去的恶毒男配。
明明从一开始他们两人就是注定对立的。
再没有第二种可能。
【“857，如果西亚死了，这个世界会崩塌吗？”
】
【……不会。】
【这个世界已经是一个完整的，真正的世界了。】
【只是你至少得等他的主角光环消失殆尽才能杀了他。】
呼啸的风声带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陆易的精神已经消耗殆尽，疲惫地望向远方。
他现在整个人似乎都割裂开了。
身体保持着无尽的力量，灵魂却早已倾倒。
陆易太想太想倒头就睡。
把这一切都当作一场梦境抛之脑后。
等到梦醒一切就好了。
他还没有告诉希莫纳克里斯是个男兔人呢。
给他准备的爆炸石也没送给他。
第二群人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是戴着黑色面罩的雇佣兵们，为首的正是那个高个子男子。
杀意陡然消失。
陆易转过身，一步一顿地朝着希莫纳倒下的方向走去。
“希莫纳？”
他呼唤着，却没有回音。
赶来的雇佣兵们虽然不清楚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一地的惨状令人触目惊心。
火系魔法师丢出的火焰已然熄灭，周围都是焦黑的土地，甚至连一点灰烬都没有剩下。
落脚处有飞溅的血迹。铁面人纷纷死亡，而那个贵族少爷的朋友似乎是心脏中箭，看着也死了。
而这场荒唐的杀戮之中，唯一一个幸存者陆易正面无表情地走向一具尸体。
他身上萦绕的惊人光明力令所有人侧目。
如果不是事实摆在面前，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一个身负如此浓烈光明力的人竟然刚刚杀了一群人。
而且还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要知道光明神可不是主战的杀戮神。
眼下陆易的状态明摆着不对劲。
雇佣兵们有心上前，可又畏惧陆易身上逼人的威压。
“希莫纳！”
一直负责喂希莫纳的那个雇佣兵不忍地别开了眼。
陆易停在希莫纳的跟前。
他离象征着自由的铁门仅有一步之遥。
可就是这短短的一步，葬送了生与死的距离。
是他促成了这份死亡。
陆易的呼吸愈发沉重急促。
那生锈的铁门被推开，克莱因家族的人终于姗姗来迟。
阿斯特·克莱因焦急地冲进铁门内，差点撞上门口的陆易。
“陆易？”
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空，陆易一头栽进阿斯特的怀里。
“陆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