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又至茶卡
盐雕广场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气空旷,来茶卡旅行的人服装也依旧是显眼的色彩,隋冬一边慢慢的走着拍着,一边觉得自己像个异类。
这一路她基本没怎么说话,因为思绪老是被回忆随时带走,车窗外的风景于她而言只是个药引子一般的存在,而且她一个人报这种大巴团还补了房差睡单间,所以车上便空出一个位置,于是她就自己坐两个,既当自己是自己,偶尔也体会体会去做清远,只是并不能真的知道他那个时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四年,这四年也是谐音的思念,他们分手之后就一直异地藕断丝连,除了遥遥远远的问候根本就见不到面,不过好在她和清远都是能与自己和解的人,和“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不同,他俩的宗旨就是“你好我随意大家好”,只要能给世界带来和平,两个人都能“苦中作乐”“虽苦尤甜”,脑回路主打一个自我牺牲换来宇宙大同。
只是那些藏在笑脸下、暗夜里、本心中的伤痛与悲哀是任何肯定都填不满的,没有人能为别人的幸福负责,尤其是两片嘴唇一碰就能说出个花花世界规则的旁观者,而且他们往往更愿意看到别人过的不好,嘴上怎么说都不妨碍心里八卦的偷着乐。
隋冬一直觉得妈很容易被外界的声音带着跑,举一个例子就可见一斑。当年她要把家里的老式波轮洗衣机换成滚筒的,说了多少节能省水又不要人力过多参与洗涤过程的话,老太太就是主打一个“我不要!”脑子里就一根筋“费水!用不惯……”把隋冬无奈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直到大冬天家里的“老将”罢工,实在手洗不起了,这才逼着隋冬把买新机器的事赶紧落实,然而还是一样,就不肯接受新事物。隋冬综合评定一下性价比,最后瞒着她买了新款,赌气了半个多月就是不肯用,直到邻居家一个阿姨跟她显摆女儿新给换的滚筒洗衣机多好多省事,还不费水,这才肯问隋冬怎么用。
至于同样的话为什么女儿说破了嘴皮子都不行,外人简单几个字就能扭转乾坤,隋冬早就无心去探究其底层逻辑了,从小到大这种事太多,想不通的事她已经学会不去在意了。
于是就只能学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不允许”和“放不下”之间找个微妙的平衡,只是这世界上人类创造最坚固的东西是感情,最脆弱的也是感情,爱的时候山摇地动,不爱的时候就是显微镜落下来都能砸碎的盖玻片,薄的像一张厚点的纸,抗压性却连纸的万分之一都不如。
可那种情况下又能怎么样呢?没的选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隋冬也知道恋爱是个敏感的的小孩子,却没有条件呵护它长大,只能任其自生自灭自行发展……而赌的结果还真是没有逃出她的预料……
思绪被呼啸的风吹着在每一块盐粒上嚎叫,清远在这盐池和盐雕前给她拍过好多照,那时候的隋冬还穿长裙戴丝巾,拍照的姿势很合老年团的胃口,虽然照片出来的效果还有点氛围感,但确实不合时宜,她毕竟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现在又知道高原的天气瞬息万变,衣服的功能性成为了她更在意的元素。而头发,清远走后,她剪掉三千烦恼丝,越来越爱利落好打理的短发,尤其是出门旅行。所以从头到脚,由内而外,她现在的样子才是合适的,她想要的,至少,在旅行这件事上,有了专业的判断和选择,而不是看了太多妈参加的夕阳红旅行照片,连动作都学的过于像了。
盐雕还是有一种质朴的厚实感,灰白的颜色像石料又是石料不具备的光泽感,和散发出来的淡淡咸味。一路踩踏的都是霜白的盐粒,细瞧还能看出一个个的锋利棱角,鞋底踏上去都是晶体的摩擦声和尖锐的支撑,脚感颇有点骇人的凌厉。
按图索骥,隋冬一边翻以前的朋友圈,一边去找那些她们两人曾经笑闹着走过的位置,刻着“天空之境”的大石头,各种色彩的经幡风马旗,挂满祈福哈达的树,和远远伸向天地交界的小火车轨道……
她记得那年的梦还是美的,至少在茶卡恣意疯玩的这一天,她们之间还是单纯美好的,随意无论是笑是聊是跑是跳,那是隋冬接近三十年的人生里最快乐欢脱肆无忌惮的稀缺时刻,让她觉得生活还有希望,那些她想要的东西还没有走远,她想拥抱的人也还留在心间。
一个时刻的幸福延续了漫长的一千个夜晚,所以她用这种能制造出希冀的秘方又支撑了三年,直到清远简单的几个字就把这些努力都毁了,让隋冬再也不能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从这一点上来说,她是恨他的,轻易毁掉别人的希望这简直比杀人还要更过分一万个等级,不能协同一起守护还要辅助去破坏,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是了。
所以谁都不知道当隋冬真正踏上去西藏的行程,双脚从火车上落到站台那一刻,她整个人被一种玄妙的唤醒感扫掉心里的尘埃, 仿佛突然就换了一半灵魂一样,那种清晰、清爽和轻松,她终于又找到了能够爱自己的一种能量。
一张老照片上有对共撑一把伞的情侣,发散的盐湖白色作为大背景,小火车的铁轨在最下角上延伸出去,而中间就是一对主角,旁边还有一个绿色的垃圾桶在画面里十分显眼。隋冬也不记得当时是怎么拍到了一张这么多元素的风景照片,现在回看感觉这个画面定格的很有倾诉的希望和故事的美感。越美的爱情越需要守护,两人除了同舟共济还要学会不乱丢垃圾,所有人都坐着车往相反的方向也没关系,这世界热闹又孤寂,最终能同路的人一定要有相同的目的地,即便是与大众对立,最终能够享受生活,或者囿于生活也只有自己……
想起那时两人在盐湖深处,玩的身上都结了一层细白的盐粉还舍不得离去,隋冬便不再耽误,径直去了小火车的乘坐点,那里一路都是故事,就看她能够捡的到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