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圣湖与鬼湖

    隋冬从记忆的感觉里出来，看到右侧灰褐的远山和大片的层云之间，露出一座金字塔形状的独特雪峰，冈仁波齐神山不放开牵扯着云的连绵，似是还想隐藏它的真容。

    这处视角不错，多吉师傅停了车给他们拍照，耳旁呼啸的风，天空撕扯的云，一条蜿蜒的水流仿佛来自那边山里，又好像是带了人间祈愿准备回环盘绕。

    “我也想跟藏民一起磕长头转山转湖……”隋冬觉得自己和眼前的水流并无区别，只要安静且坚持，岁月总能实现心中的念念不忘。

    林图在旁边举着手机，声音像风里的低语“本命年……一起吧！”

    “嗯？”呼啸声太大，隋冬感觉耳朵被气流冲击的有点不灵光。

    身边没有继续说话，几米之外却传来几昔在风里如狼嚎的欢声，迟昊的手机都差点吓掉了。

    和神山遥遥相遇一下之后，他们的车转了个方向先去和“战神”“魔鬼”会面。

    玛旁雍错藏语意为“永恒不败的碧玉湖”，有“世界江河之母”的美誉，《大唐西域记》中称之为“西天瑶池”，每到夏秋佛教徒便会扶老携幼来此，在“圣水”里“沐浴净身”以求“延年益寿”。羊年转湖，马年转山，秉持信仰的人们历经千辛万苦，不畏艰难险阻的走完朝圣之路，为天地万物祈求好运、吉祥和健康。

    “古象雄佛法雍仲本教《象雄大藏经，俱舍论》中记载‘四大江水之源’指的就是圣湖之母玛旁雍措。东为马泉河，南为孔雀河，西为象泉河，北为狮泉河。毗邻冈仁波齐，自古以来佛教信徒都将这里看作是‘世界中心’的圣地……是雍仲本教，印度佛教，印度教所有圣地中最古老，最神圣的地方，心灵中尽善尽美的湖，也是这个宇宙中真正的天堂，众神的香格里拉，万物之极乐世界。印度教说它是湿婆神的住所……”

    隋冬远远看到一抹湖水的碧蓝便查了下百科，发现指代这座湖的用字都是女字旁的“她”，脑中突然浮现一个古老东方的女战神形象，和藏传佛教绘画中，珠峰神女全身白色，坐骑白狮，左手捧一大长宝瓶，右手高举黄色九尖金刚杵的俊秀神武形象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们停车的这边视角，恰巧有处山岸往湖中延伸，把大弧湾分成二八两部分，而与它横向相对的彼岸则在视线中收窄，整体望过去，就像一颗巨大的心形的蓝宝石镶嵌在山坳间，渐变色的湖水平静无波，浮在半空中的云像一条环形珠链，隋冬觉得“不可战胜”的是圣湖的温柔付出。

    一路走到湖边，发现水面是有浅浅的褶皱在平移，一圈一圈的推着岸边的水草，水中一块漂浮的“小陆地”上落了只黑脑袋白肚子的水鸟，正眯着眼睛在看岸边取水的藏装妇人。玛旁雍错是淡水湖，当地藏民都说这里的水是“甜的”。

    然而与她一臂之隔，底下水脉连通的拉昂错却是“有毒”的微咸水湖，不仅不能饮用，甚至湖中连一条鱼都没有，常常无风起浪，与玛旁雍错的静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边波谲云诡一边晴空万里，实在让人难解其中奥秘。

    从卫星地图上看，两座湖的形状像只回头的孔雀，“鬼湖”拉昂错是头身，“圣湖”玛旁雍错是展开一半的尾羽，感觉原本就是一体，却偏偏一个受人尊崇，一个让人避之不及。可是湖又怎么会在意呢？就像孔雀开屏为求偶，再美的羽毛也不过是繁衍生息的工具。

    不过这里的小草与水鸟都和人一样有趋向美好的心意，拉昂错岸边皆是灰白细沙，偶有掉落的飞羽也是被激愤怒吼的水浪拍打的不成样子。隋冬突然觉得可能是赞美和贬低的力量，才让一条水脉滋养的“双生子”呈现出天差地别的不同状态，也感染了每一个到来的人，站在“圣湖”边心静如尘，立于“鬼湖”岸苍悠地旷，孤泪风干。

    “传说中如有一天圣湖水沿沟渠流入鬼湖，同时带去金色与蓝色的鱼，鬼湖的水也会变成一样的清甜。”隋冬不断整理着被风吹到唇边眼角的碎发，看着几昔用枯草碎石堆出一个心形，默默把小熊拿出来拍了张借位的照片。

    林图觉得有趣也跟着拍“其实这两座湖原本就是同一个，只是地质变化和气候影响才使水位下降一分为二，传说只是应验了有神必有鬼的对比，和人们对美好的期待。你也相信这里的水有一天会变甜吧？”

    隋冬点点头“不过我也喜欢现在的鬼湖，没有规定美好就必须是平静无波的甜呀！怎么就不能是激昂慷慨的浓烈精彩呢？”

    多吉师傅听了这话默默摇头不语，似乎觉得这女孩的想法太古怪了。但林图和几昔都点头同意，本来美就应该是多样的，就算是小众一点也没必要千篇一律，不过迟昊则站师傅那边，认为还是主流的美感更具有观赏性，他不喜欢“鬼湖”便催着再回玛旁雍错那边看看。

    不过师傅弃权，连不做关键的票也不投给迟昊，所以三人还是在岸边待了许久听拉昂错的风浪嘶吼像海一样震耳欲聋。直到六点多才又回到玛旁雍错去平复一下被吹乱的头发和心弦。结果仙女一般的湖面静如深潭，观景台却也起了大风，迟昊一下车帽子就被掀翻，隋冬称为“仙女的看不惯”，气的他抓紧帽绳往湖边一路狂奔，非要证明自己不是被讨厌的才算心甘。

    时间不早，多吉师傅赶在天黑之前把人都带到了塔尔钦，这是冈仁波齐南面转山的起点，小小一条坡道上去，两边辐射出一些平房作为生活区，因为物质紧缺，各家小店的菜品常年不全，而且价格昂贵，旅馆也相对简陋，晚上十点还会限电，所以办入住的时候前台老板就提前告知，要洗澡洗头最好尽早，晚了没电就用不了吹风机了。

    四个人当即决定马上出去吃饭，然后趁天还没黑早点回来洗澡充电。

    出旅馆小院的门口就有间川菜馆，小屋里跟开玩笑似的摆了四张桌子，正中间还有个隋冬小时候在姥姥家见过的那种，带黑烟囱的小火炉，上面一环套一环的炉圈上还坐着壶开水，让四个人都想起了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