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从前年少
“叮叮叮叮”
曾真骑着自行车在路上飞快的驰骋, “快让开,别挡路啊!”
曾真又是踩点上学的一天。骑车到校门口就已经一身汗水,她扎起高高的马尾,头绳上红色的飘带,摇曳在风中,明艳可爱。
“同学,麻烦你把校牌戴衣服上”
门口一站岗的严砾语气十分温柔,他穿着白衬衫,身高一米八,他的眼眸跟他的衬衫相益得彰,澄澈白净。他一句话,唤进了曾真的心里,如清风徐来,解了夏日的暑气。
“哦哦好的”
曾真害羞地眨巴眨巴眼睛,赶紧把那小牌子戴衣服上。她仔细整理了一下校服,生怕哪里的褶皱被男生笑话。
“惨,迟到了”
她看了一下手表,停稳了自行车忙慌跑去教室。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提高了嗓子“咳咳,曾真你今天又迟到了,我今天就罚你早读课去…”
“去扫树叶,哈哈哈”
一群同学在下面起哄,看热闹。看来她是惯犯。
曾真操起扫把往操场林荫处走去,放在以前,她肯定把扫把搁在一边,跑天台去看小画本。
她最爱的漫画书是犬夜叉。
今天,她却破天荒地打扫树叶,她一边痴痴地笑,一边看着不远处的教室窗边坐着一个男生。
严砾有高挺的鼻子,两片薄薄的红唇一次一次地相碰,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白皙的皮肤显得发丝乌黑亮丽,纤长的手指捧着一本书朗读,明明是一整个教室的人都在阅读。曾真却只听到他的声音,声声入心。
如果说暗恋是一门功课,那曾真肯定考满分。
曾真以后每周三,周五都会掐着点到门口,因为这两天清早,严砾就会在那里站岗。
曾真这两天上学的路上都是欣喜的,去见想见的人,总是最幸福的。
校牌也一直在这两天忘了佩戴,曾真从未想过,严砾他每周这两天是自己主动申请去站岗的,他其实可以不用去的,因为他是优等生,优等生学校都会要求他们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开了绿道不需要去站岗。
喜欢就是藏到心里,它也会跑到眼睛里,笑容里。
高中两年过得飞快,曾真觉得他们差距太大了,她整整两年都不敢去开口,一旦开了口,若是被拒绝,这辈子可能想见也见不到。
2013年到了,一月四号这一天多么地特殊。
因为201314。很多少男少女在这一天跟喜欢的人表明心意。
严砾,他的父亲是市里最有钱的老板,他们家做家具的,他父亲从十几岁白手起家,生意越做越大,已经做到了出口,曾真一直不敢开口也是鉴于他们两家的差距。
严砾还有一个龙凤胎妹妹,叫严雨,长的十分可爱,在学校也是很多人追求。小雨看出来了哥哥的小心思,老是怂恿他去告白,“哥哥,你是不是怀春了哈哈哈,赶紧告诉她吧,今天可是千载难逢好日子,我们同学说这一天在一起的情侣会永远在一起哦,一生一世一双人。啊,想想就甜蜜”
“你懂什么,好好看你的书吧,你上个月月考是不会又垫底了!”
严砾弹了一下小雨的额头,小雨气嘟嘟地离开了房间。严砾的胸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严砾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他害怕被拒绝,也不甘心只做她青春回忆里的某个陌生人。假如被拒绝了,岂不是比熟悉的陌生人还要可悲。他决定先做个朋友吧。
“曾真,你,你好,我叫严砾”
严砾神情紧张怯懦,他早就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因为她老是没有戴校牌。校牌上面的名字早就刻在他的心里。
曾真听到了他的主动搭话,内心开满了木棉花,校门口的木棉花都不及她的热烈奔放。
“你好!嗯,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还没等的及严砾说出背的滚瓜烂熟的台词。曾真迫不及待地说了,说了她这两年多以来最大的心声,从来不奢望他知道自己的暗恋,她很清楚,她应该配不上他,他是天上的星星璀璨夺目,而她是夜里看不见的云朵,做不了他的月亮,无法跟他一起发光发亮。
但是在严砾心里,曾真才是他的星星,他想做守护她的云朵。
曾真迫切地等着他回应。严砾咯噔一下,原来她只是想跟我做朋友。
“嗯!好!这是我的qq号跟手机号”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条递给她。
从此,曾真上学再也没迟到过。
曾真想努力追赶严砾,她心里暗暗下决定,等考上跟他一个学校就跟他表白。所以她开始天亮就起来学习,晚上也学习到深夜。
高考结束的这一天,曾真比任何时候更想靠近梦想。
“曾真,我不想做你的朋友了”
严砾从远处小跑过来,喘着粗气。
曾真有些害怕,难道我烦着他了,以为他是来绝交的。
“因为我想做你的男朋友”
严砾大声喊了出来,藏了心里这么多年的秘密,公诸于众后反而有点兴奋。
曾真她哭了又笑,泪珠啪嗒啪嗒掉出来,两手不停地擦着泪水。
“我一直以为我是那个单相思的傻子”。
“不傻,你是最可爱的。我才傻。幸好你也喜欢我”
发现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简直是双倍彩票中奖。
少男少女的心思是甜蜜青涩的梅子酒,喝一口是甜蜜的,青涩的,朦朦胧胧的爱意最是人间值得。
严砾家里家大业大,他父亲常年在外跑生意。他的工厂交给他的弟弟打理,高考放榜的前几天,公司突然被爆出来好几批的家具产品检验不合格,却流通市场上。数量太多一时间无法召回,受到了很多公司的投诉,都来索求赔偿。
严砾的叔叔,为躲避这些债务早就跑路躲起来。严砾的父亲是老板不得不出头处理,即使把公司卖了也没办法填空这么多窟窿,一夜之间,公司只能被迫申请破产处理。他们住的大房子也要变卖抵债。他们家一下子从天堂坠入地狱,严砾父母决定迁移上海投靠严砾的舅舅,舅舅在上海做的是沙发座椅垫,做的风生水起,他跟严砾的妈妈,也就是他妹妹,从小相依为命,听说严砾家出了事。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可以接济他们夫妻去他公司上班,让他们起码生活过得去,毕竟还有两个孩子要上大学。
家里的变故本就是意外,严砾心里五味杂陈,他很想去广州读中大,因为他跟曾真约好了。可是欠着债务,又没有足够的经济支撑他读完名牌大学。此时的他觉得自己弱小又无能。严砾的父亲有心无力,实在是没钱,也不好意思开口跟别人借钱了,他父亲打算让他们去上海就近读个本科,这样高分数进去不仅有助学金,而且孩子也能待在身边,广州到处是债主,他们夫妻也想孩子们出人头地前途光明,但是留在这里总怕有人找上门去伤害他们,做父母的,总是觉得自己要给最好的给孩子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囊中羞涩实在给不起了。
距离填志愿结束只剩下一天。
严砾最近几天关在房间里,一脸愁容,他在纠结,异地恋吗?他承受不住,因为才刚刚表白,就要分开了,他甚至害怕耽误曾真。他上网查了路程,广州到上海的高铁要八个半小时,来回车费就需要一千多块钱。放在以前对他来说是小钱,可是现在很贵,贵的感觉爱情都不够支付。他哭了很久,抱着曾真送他的抱枕哭了好几天,他不忍心弄脏,他还是用纸巾擦眼泪鼻涕。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家里人不知道他怎么了,是不舍得这个城市吗?还是因为害怕贫穷。
他去不了她去的地方,无法每天牵着她的手散步在校道,亲吻不到她,无法用手抚摸感触她的脸庞。结束吗,他又纠结了,他不想做个懦弱的男人,遇到困难就打退堂鼓。痛苦之际,曾真的来电敲醒了他。
“喂,严砾。”
电话那头的曾真哽咽着声音,又清了清嗓子,生怕对方听出来自己哭哑的小嗓子。
“嗯,我在”
“严砾,我听说了,你妹妹都告诉我了。你要去上海了,你想好了吗”
严砾深吸一口气,擦了眼泪。
“你都知道了,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对不起,真真对不起,你明白的,我不舍得我也不想走。”
在这个年纪遇到这种事情真是无能无力。
“你下楼,我就在你们公寓门口”
他们的房子拿去抵债,现在只能住在舅舅广州的旧公寓里。
严砾冲出房门踉踉跄跄跑下楼去,他看到了曾真,跟高一开学第一天的曾真一样,扎起高高的马尾,红色的丝带飘逸,她张开手臂,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好看极了。严砾一把抱住她,靠在曾真的肩膀上。这一刻他想明白了。他不想失去她。
“真真,你害怕吗?”
“害怕什么”她抱得更紧了
“害怕,害怕失去我”
“你若不离,我亦不弃”
曾真很坚定的望着他,从来没这么勇敢过,她想抓住他,即使天各一边,也要占据他的内心。
“那你要连我的份一起努力,去我们梦想的学校”
“其实我想跟你去上海读书,但是我父母不同意,我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一起走。我现在没有能力我没有办法陪你,对不起对不起”
曾真抱着他嚎嚎大哭。
“傻瓜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错,是我现在能力不够,不能留在你身边。相信我,等我有能力了,就可以天天抱着你,而不是一个枕头”
他薄薄的唇浅浅地吻着她,吻着她的双唇。曾真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
没有等暑假结束,填完志愿的严砾被父母催促着收拾行李。出发的这一天,曾真很想跟他好好道别,严砾却不让她去送别,他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哭的样子,这样每天想起他来就不是那么丑。他就是个要强的人,在女朋友面前始终要保持干净利落,要自信大方,不能像个小娇妻一样哭哭啼啼。
曾真一大早就去了高铁站,望着开开停停的的士车,内心的思念希望他快点到,但是却也想他晚点到,不想他走的太快。曾真看到了严雨从车上第一个下来,她赶紧躲远点,躲在柱子边上。严砾在进站口下了车,他抱着一个抱枕在怀里,他妈妈说他真是撅,大夏天的抱个枕头不热啊?枕头上印着真真最喜欢的犬夜叉。她说她也想做阿离,勇敢,坚强,不是个只会拖累人的女主角。
从下车到门口的闸机,只有数米的距离。严砾的脚步却很慢,他似乎感受到了曾真的气息,故意放慢脚步去等待,环顾四周,叹了口气,对着怀里的枕头说了句再见。
“哥哥,快点吧,过安检了”严砾的妹妹催促到。他的父母已经进候车厅等他。知子莫若母,他们还有半小时,把时间留给他。
“好我这就来了”
“严砾!”
严砾的身后冲来一个身影,从身后搂住了他。
“对不起,我感觉我已经开始想你了,呜呜呜”
曾真的眼泪鼻涕蹭脏了严砾的衣服,一向洁癖的严砾并没有在乎。
“我们还会再见的。不用哭,你哭坏了嗓子,怪让人心疼,我不想让我的女孩变成鼻涕虫。”
严砾把抱枕放在行李箱上,剥开了他她的双手,口袋里掏出来纸巾给她拭去了泪水,她的眼睛哭的红红的,大大的眼珠里倒影出的只有严砾一人。
闸机对面的妹妹看着哥哥他们依依不舍,唉,轻叹口气。
“我以为我哥脑子里只有书虫,没有想到还是个恋爱脑,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估计没戏了”
她摇了摇头,为哥哥怜惜。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您乘坐的开往上海虹桥的列车已经开始检票了”
“哥,快点啊检票了!”
“真真,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你等我”严砾从包里掏出一条红绳子,上面串了个小戒指。他把红绳戴在了曾真的脖子上。快步进了车站。再见了,他的初恋。
再见也不知何时再见。车站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曾真站在雨里,抿着嘴巴,咸咸的,这是泪水还是雨水已经不重要了。她淋着雨,一步步走回家去,走着走着到了高中学校门口。校门紧闭。关住的是她从前的回忆,校门内,她会因为严砾的一个眼神窃喜,从来不敢奢望自己暗恋多年的对象也喜欢着自己。想到这里,她笑出声来。对,起码是幸福的,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他的心里有她。
“下雨了,她好像没带伞,这个傻丫头又是这么粗心老是不带伞”
严砾的列车已经开走,他多么想下去给她送一把伞。可是他不行,此时此刻,爱情真的有些苍白无力,连几滴雨都无法给心爱的人遮住。
在这个不确定的年龄,遇到了想照顾一生的爱人,命运总是不公,给你派来了命中注定,也给你送了一座大山,爱她就得翻山越岭,爬的过去吗?严砾有点怯懦了,他害怕时间太长,距离太远,会把彼此的爱磨的棱角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