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直视内心
盛姝知道自己逾矩了，她这样依赖沈今若，是在给沈今若出难题。
意识到这一点，她赶紧松开她，擦干了眼泪。
沈今若一阵心酸，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长盒递给盛姝。
盛姝道:“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盛姝打开一看，红丝绒布上，是一支金镶玉嵌珍珠翠花蝶纹钗。
女子及笄都要有发钗，她今年显然是没有了，这个是沈今若送她的及笄礼。
盛姝又红了眼圈，眼泪一颗颗掉在发钗上。
“多谢沈娘娘，其实沈娘娘不必费这个心思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盛姝道。
沈今若道:“你都知道了。”
盛姝抹了把眼泪，她早已不是小孩子了，这一年她成长太多。
“猜也猜着了，嫡公主嫁往西凉，而我，只怕在嫡公主出宫的那一天，便是我的死期，门口的守卫不就是防我逃出去闹事的么？我若一头碰死在这里，反而合了陛下的心意。”
沈今若一时默默，她什么都懂。
“想活吗。”沈今若道。
盛姝摇摇头，一脸心如死灰:“谁人不想活，可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么。”
“有。”
盛姝一愣，她看向沈今若:“我知道沈娘娘因何保我，您不用这样的，对于我这样的人，您弃了吧。”
沈今若仿佛没听到她讲什么，她又问:“我让你活下去这个方法，损我阴德，损你身心，但能让你活命，你若同意，我便去做，你若不同意，那我今日也算尽了心，你自己考虑一下。”
盛姝见有活命的机会，她立刻坐直了，用冻的冰凉的手抓住沈今若的手:“我愿意，沈娘娘，如果能让我活着离开这里，我，我去蓬莱，我回那里去！别说让我付出代价，就是断手断脚我也认了！”
沈今若目光称得上寒凉，她道:“你以后得归处，我不得而知，但我能让你活下去，只有这样。”
盛姝点头，问:“沈娘娘，是什么办法？”
沈今若停顿两秒，道:“你喝绝子汤。”
盛姝彻底怔住了。
晏臻不能留下盛姝，无非是因为她是前朝余孽，以后生儿育女，壮大势力，又是无穷祸患，而她不能生，那就不同了。
那便是一个没有了未来和价值的女人，只有自己孑然一身，不会孕育下一代，前朝血脉也就到此为止，沈今若再借机求求情，晏臻那里不是没有机会。
这是能保住她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了。
盛姝想了一会儿，笑道:“我如果不喝，早晚是一死，我若喝了，还有可能有活路，不生儿育女又怎样？沈娘娘，姝儿这个女儿，对于我母亲来说，是指望？还是执念？”
沈今若喉间哽的生疼，她其实不愿做这样的事。
让一个刚刚长成花骨朵的女孩子喝下绝子汤，这是多阴损的法子。
可这个办法有用。
“沈娘娘，多谢你为盛姝筹谋，我喝，后面的事，还要沈娘娘顶着所有压力，是我对不住沈娘娘。”
“你真的想好了。”沈今若最后确定一遍。
“嗯。”盛姝坚定不移。
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活下去，离开皇宫，做一个平民百姓，回蓬莱，此后不出世，再无任何牵绊，一个人，终老一生。
“好，后续的事，我来处理。”沈今若道。
这时，三卓子敲门道:“娘娘，咱们该走了！”
时间耽误不得，沈今若推了推食盒，道:“这里的点心还热着，你们两个吃了，我先走了。”
盛姝和她的侍女目送沈今若离开。
盛姝抱着食盒，品味沈今若最后的一句话。
她心里甚是感动。
如果不是发生那么多的事，她和沈今若，应该会是很好很好的关系，至少某些方面，她们是相似的。
比如，沈今若刚才说的是“你们吃了”，而不是“你吃了”。
她居然能记挂到一个宫女，可见沈今若在这个皇宫里，是有人性的，她没有视宫人如草芥。
绝子汤根本也不需要费功夫，从前吕清妍给沈今若灌过一碗，沈今若知道药方，让人从宫外买了来，煎好，送到盛姝面前。
盛姝毫不犹豫的就喝了。
随即疼的死去活来，折腾的昏死过去。
沈今若跪在晏臻的御书房里，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晏臻脸色阴沉的看着她:“你终于跟朕说了，朕还以为，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沈今若叩首:“陛下了解臣妾。”
晏臻哼了声:“你如今，也让朕看不懂了，朕也不敢称自己了解你。”
从前的沈今若，活泼，明快，大胆，有恃无恐。
可慢慢的，她变的沉稳，内敛，和这宫里的每一个人，越来越像，晏臻有时候觉得，从前那个沈今若从来没存在过。
可她今日跪在他面前，明知会触怒他，却依然为盛姝的事直言不讳，倒让他发现，从前那个沈今若，从没消失，只是被这深宫磨砺的，不得不把自己藏起来。
但她如今的处事方式，也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沈今若再叩首，道:“臣妾违抗圣意，请陛下降罪。”
晏臻气的猛拍桌子:“你真是胆子大的很！”
敢私下给盛姝绝子汤，以此作为筹码要挟他，他若执意杀了盛姝，只怕他和沈今若之间，就要生隔阂了。
可若留下她一条命……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条件颇多。
晏臻明白沈今若保盛姝的原因。
因为承灏，她不得不出手保她，而且此事瞒不过去，她就干脆不瞒，先斩后奏，乞求降罪。
而他，一直在心里盼着沈今若来求情，何尝不是因为，他自己的内心深处，仍然有一丝妇人之仁。
晏臻心头涌上熟悉的烦躁难耐之感，他抓起茶盏猛的掷了出去，砰的巨响过后，茶盏四分五裂，他心头涌起的戾气才压了下去。
“你去吧，随你安置她，”晏臻靠在椅子背上，闭眼道:“只是盛姝这个名字，她不能再用。”
沈今若抬起头来，简直难以置信。
晏臻，就这么同意了。
他还是……
沈今若自己也说不出心里的憋闷，但事情还要做完。
她默默起身，正要离开时，晏臻道:“你违抗圣旨，罚俸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