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沈梦
盛姝道:“既如此，那女儿便僭越了。女儿觉得，母后此举错了。”
皇后觉得盛姝的话颇有深意，她想了想，道:“哦？你说说，为何你说本宫错了，又错在何处。”
“回母后的话，儿臣以为，母后不该设计这一局去害毓娘娘，更不该杀母夺子，断了自己的后路！”盛姝直言直语，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后，重重磕头。
凌霜被盛姝的话吓的脸色也白了。
皇后静静坐在那里，远观像是一尊眉目奸诈的菩萨，近看……
没人敢近看，因为皇后满面阴云杀气，看盛姝的眼神不像在看女儿，而像看仇人，恨不得能将她拆吃入腹。
因为暂时无人进殿掌灯的缘故，室内光线昏暗，盛姝跪在阴影里，尚且没发现皇后的不对头。
她既然已经说出了第一句心里话，下面的话，就兜不住了。
盛姝道:“母后，儿臣十二年来养在宫外，所见所闻定然是不如宫里见的世面大，儿臣野生野长，没有宫里人金贵，所以入宫后面对许多事，儿臣不敢多说多做，生怕做错任何一件事惹人笑话给母后添麻烦。
可是母后，儿臣虽然粗鄙野蛮，却也知道善恶是非四个字，儿臣以为，做人要与人为善，勿要交恶，是非对错，更有圣贤书上细细教导，儿臣从来也是这么做的。可入宫后，儿臣所见所闻，皆是错位扭曲！
在这宫里，争名夺宠是为强，与人为善是为蠢，是非颠倒黑白不明，杀人嫁祸竟是常态！儿臣，儿臣……”
盛姝年纪小，说了这么一大篇话，已然是借来的勇气了，说到后面，她浑身颤抖，声音飘忽。
皇后抬手制止她，道:“盛姝啊，你回宫快五个月了，既然你所见所闻皆是这些，难道你自身就没有长进吗？你有没有想过，宫里人为何都要这样做，拼了命的争，拼了命的抢？”
盛姝斩钉截铁:“因为人人都想向上爬，人人都想要的更多！”
皇后点头:“说的不错，追根究底大家要的就是这些，母后也是如此，母后即便是皇后，也依旧有想要的东西，所以，母后不得不用些手段……”
盛姝抬头，一双大眼睛里盈满泪水:“所以母后，您从一开始，就没想留下承灏，而是预备让毓娘娘一尸两命，对吗？”
皇后被打断，她捏造的笑容再次被击碎，她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了了，她从凤位上霍然起身，几步抢到盛姝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盛姝被打趴到地上，掌心按到碎瓷片上，顿时一片鲜血淋漓。
皇后仿佛没看到盛姝的伤口，她一把扯过领子把盛姝从地上薅起来，怒道:“本宫聪明一世，为何生出你这么个又蠢又轴的东西！你给本宫听清楚了，本宫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沈今若母子活命！如果不是你多事，帮她去慈宁宫找太后，哪里还有今日的后患无穷！”
盛姝满脸泪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大声质问:“为什么！”
皇后瞪着猩红的眼睛，几乎和盛姝面贴面的吼道:“因为本宫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本宫一心一意为你铺路，你却心心念念去帮别人？”
盛姝不愿接受皇后的灌输，她开始挣扎，死命的挣扎。
皇后却狠狠钳制住她，逼迫她听她说的话。
“盛姝你听着，收拾起你那蠢出生天的念头！什么是非对错，与人为善，简直愚不可及！本宫告诉你，在这个宫里，不争不抢就是死路一条，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权利说话！就像你为沈今若鸣不平，再不平，她也已经死了，她是个失败者，她没有权利说话更不能再护住自己的孩子，本宫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在未来的日子里弄死那个杂种，本宫才是这个宫里笑到最后的那个！”
皇后的疯魔狠毒已经超出盛姝所能接受的上限，她无法理解自己的母亲撕开伪装后是这样冷酷狠辣，不择手段不顾因果不留后路的人。
盛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猛的推开皇后，崩溃的大叫。
皇后见盛姝终于崩溃，她心里畸形的快意得到满足，她就那么看着盛姝发疯，等她平静，最后接受现实。
无论怎样发疯，盛姝最终还是平静了，她手上的血已经干涸，她静静坐在乱糟糟的地面上，无助的抱紧自己。
皇后见她这幅样子，心里也是不好受，她慢慢挪到盛姝面前，伸出手去抚摸她还未长开的，稚嫩的面庞。
皇后哽咽道:“儿啊，你是母后唯一的指望，母后这些年殚精竭虑，唯是为了你。你妹妹从出生起就被摔死了，这些年如果不是母后手段强硬，你未必会活到今天，母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究竟明不明白？”
盛姝盯着手上的伤口，明明已经凝固了，可她不知为什么，听着皇后的话，她总觉得身体哪里像漏着风，在滴血一般。
良久，盛姝才开口，声音低哑:“母后，儿臣不明白……儿臣只是一个公主，最后的归宿，也不过是嫁人罢了，为何，母后究竟是为何……”
皇后不知是忆起什么，终是触动情肠忍不住了，她把盛姝抱进怀里，痛哭出声。
沈今若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她飘飘荡荡，浑浑噩噩的离开皇宫，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到了哪里，最终她只觉得累了，便在一条蔚蓝色的波光粼粼的河边坐下歇息。
不远处有一座十分热闹的小桥，桥虽不大，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比赶集都热闹。
沈今若看着远处，她呆了一呆，她只记得自己死了，可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更不知这是何处。
没有鬼来收她，也没有任何人告诉她该去往何处，她就这样凭着本能飘到这里。
难不成以后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沈今若看着河面上各式各样的人脸在嬉笑打闹，觉得十分有趣。
可是很快，她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沈梦。”
她愣了好久好久，终于反应过来，是啊，自己原本叫沈梦，她是沈梦，从记事以来就叫沈梦，她怎么能忘记了呢？
沈梦开心的跳了起来，怪不得没人来提她，原来是搞错了名字啊！